而就在楚絕感謝大自然的饋贈時,跟遊戲捆綁的“新手教程”也來了。
“你,你是新人?”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他回頭看去,只見一個面色難看的年輕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自己身後。
小說裡,每當主角被卷入超自然遊戲時,都會蹦出來一個老玩家給主角科普遊戲內容。
楚絕衝他露出熱情的笑容:“看起來是的。”
鳥不拉屎的商場並不是進行新手教程的好地方,而且年輕人也不願意在那裡多呆,於是二人來到商場不遠處一家24小時營業的快餐店。
燈火通明的快餐店裡,楚絕已經和年輕人面對面坐下。
“你好……我叫江望。”年輕人先是拘謹的來了個自我介紹。
楚絕也隻好介紹一下自己:“你好我叫楚絕。”
現在是凌晨一點十五分,收銀員正坐在收銀台後打著哈欠,櫃台的牆壁上掛著面電視屏幕,上面正重播一則大巴車墜山的社會新聞。
江望似乎沒做過新手指引這種工作,他踟躕了許久,終於磕磕絆絆的起了個有些突兀的開頭:“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解釋那些血字,但我能保證那不是惡作劇,是真實的靈異事件!
“只要加入這個遊戲,就隨時可能會收到遊戲發布的任務,可能是讓你去墳地裡捉迷藏,可能是讓你半夜坐上一輛詭異的公交車。我們會在任務裡遭遇極為恐怖的事情,只有完成任務才能活下來。”
江望邊說邊緊緊盯著楚絕的臉,緊張的觀察著對方的表情。
一部分人認為自己遭遇了整蠱節目的惡搞,另一部分人則以為自己遇到了詐騙團夥。
但這個人不一樣。
他不但沒有緊張或恐懼,甚至沒有流露任何疑惑地情緒,反而在看見血字後露出了熱情洋溢的笑。
想到楚絕剛才的那個笑容,江望不自然的打了個哆嗦。
“你……你相信我說的話嗎?”江望試探的詢問。
楚絕點頭:“相信,我親眼看見一面牆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一般人造不出這麽靈異的事。”
畢竟他這二十多年什麽奇葩事都見過,所以半夜出門被卷入靈異也不算什麽奇怪的事啦。
竟然這麽輕易就相信了,江望愣了一下,這真是他見過最冷靜、最好說話的新人了。
只是這新人冷靜的有些過頭了。
“你說的那個任務如果不去完成會有什麽後果,”就在他愣神的時候,楚絕開口詢問,“比方說任務讓我去墳地捉迷藏,我卻在墳地蹦迪。”
你這是什麽比喻?
江望遲疑了下,選擇性忽略了楚絕的後半段話:“之前有一個新人怎麽也不相信我們,他接到任務後根本沒把那當回事,也沒去參與任務……後來再見到他,是在一個下水道的水溝裡,有人在那裡發現了他的頭,只有一顆頭。”
說到這裡他打了個哆嗦:“聽說他死時的表情很恐怖,而且身體至今都沒找到。”
“警察沒找上你們?”
死者之前和他們有過聯系,這點警察應該可以查到。
“不會的,遊戲裡發生的事情不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這個遊戲好像完全屏蔽了大眾,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引起轟動,所有死在任務裡的玩家在其他人眼裡都是‘正常死亡’
“我還記得一個月前有個任務,一共六名玩家參與,他們要在零點前往新世紀樂園體驗二十個項目,這次任務裡六個玩家全滅,
他們一夜間全部死在了那個遊樂園,但這樣仍然沒人能察覺到他們死的不對勁。” “家屬和親人呢?也察覺不到嗎?”
聽到這問題江望苦笑了一聲:“是的。”
造孽啊。
楚絕還有疑問:“那麽什麽人會被選中進入遊戲?”
江望神色略有些尷尬:“目前來看是隨機的,但一部分誤入任務地點的人也會被選中,你就是這樣被選中的……”
“你在商場是在做任務?”
“嗯,我和另一個人接到任務,讓我們今天零點去那個商場待滿一小時,”江望身子哆嗦了幾下,似乎想到了恐怖的事,“那裡面有鬼死追著我們,今天我差點就死在那了。好不容易死裡逃生,一出來就看見你站在商場出口。”
楚絕想到了什麽:“你說的另一個人是不是個二十左右的男的,有點禿頂?”
江望疑惑點頭:“是的,你們見過?”
楚絕:“……剛才他突然從樓上跳下來,差點給我砸死。”
原來這噴子也是玩家,他一定是本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積極覺悟把自己勾引到這裡的。
好陰險的噴子。
江望歎一口氣:“等了這麽久都沒出來,我也猜到他是死了。”
說到這他突然想起什麽一般拿出手機,“我們自己建了一個群,我加你好友把你拉你進來,所有玩家都在裡面。如果你有什麽問題可以在群裡問,群文件裡有一些注意事項,你進去以後看一下。”
楚絕看著江望推來的群。
群名是“活下去”
群成員不少,但有一半人的名字後備注上了“死亡”
江望解釋,“沒踢他們,留在群裡也算有個念想。”
現在是凌晨一點半,大多數人都已經睡覺,楚絕的加入並沒有引起注意,只有一個昵稱是“趙文博”的人出來說話。
【趙文博】:新人?
【江望】:趙叔,這是在我們做任務的時候不小心加入進來的新人。還有,王子軒死了,您改一下他的備注吧
楚絕思索,原來那噴子叫王子軒。
王子軒的備注被修改後,趙文博又在群裡發言了。
【趙文博】:新人先把群文件看一遍,看完有不明白的再來群裡提問
楚絕看了下文件列表,有十幾個群文件。
現在已經很晚,他不想在這浪費時間,這麽晚不回去家裡人一定很擔心。
“這麽晚了先回家吧,我回去再看。”楚絕站起來。
江望也跟著站起來:“我也要回家了。還有,這件事你千萬別和家裡人說,尤其是父母,他們如果知道也有可能會有危險。”
楚絕笑了:“放心,我是孤兒。”
江望噎了一下,是孤兒是什麽值得開心的事嗎,為什麽笑得這麽燦爛?
楚絕家離這裡不遠,十幾分鍾他便回到家門口,拿出鑰匙打開房門。
這是一個一室一廳的小房子,他沒有親人,自己住在這裡還算寬敞。
茶幾上放著台筆記本電腦,筆記本鍵盤報廢了幾個按鍵。這是楚絕和噴子互噴時敲碎的。
電腦旁邊是兩遝有些凌亂的A4紙,上面寫著上一本書的思路和睡前小故事。
但現在書沒了,這些玩意也沒用了。
不過沒關系。
他已經有了新書的思路。
“這遊戲真是取材聖地,十分適合寫成小說投放進靈異頻道。這次我親自取材,就不信那些噴子還能噴我寫的不合實際沒有代入感。如果新書再有人噴我,我就去把他抓過來,讓他看看我是不是在親力親為的取材。”
他邊說著邊拿起一遝A4紙走向關著房門的臥室。
就在他伸手去擰門把的時候,手機響了一聲。
楚絕掏出手機一看,是江望發來了一條信息:“對了,剛才忘了問你為什麽半夜去商場”
當然是被噴子約過去的。
楚絕低頭打字:“你們那王子軒和我有些恩怨,是他把我約到那裡去的”
幾秒後江望發來信息:“抱歉,他大概精神崩潰了,臨死前也要拉個墊背,想讓你也陷入絕望”
想讓我也陷入絕望?
楚絕笑了聲,伸手擰開臥室門。
淡淡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他卻如同聞不到一樣走進去,伸手打開臥室燈。
燈光瞬間填滿這個不大的房間。
黑色的窗簾緊緊關著,壓抑的人有些呼吸不過來。門邊是個電腦桌,上面擺著台老舊的台式電腦,因為開機太慢,楚絕已經很久沒打開過它了。
桌子旁是個壁櫥,不過這沒什麽好看的。
房間裡佔地面積最大的是擺放在中間的那張雙人床。楚絕是一個人住,卻買了張雙人床,因為床上還需要睡另一個東西。
楚絕看向中間的大床,衝上面的東西露出笑容:“我回來晚了,等很久了吧。”
如果現在江望在這裡,一定會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的逃跑。
床上不是別的,正是讓他們這些玩家聞風喪膽的厲鬼。
一個臉色青紫,眼球突出的厲鬼正在床上不斷扭動。
它乾瘦的身上捆著十幾圈鐵鏈,鏈子的兩頭固定在床頭,限制著它的行動。
見到楚絕回來,它動的更厲害了,整個頭不住地往床頭撞,好像想把自己撞死一樣。
楚絕貼心的在它頭頂墊上枕頭:“看見我回來這麽開心嗎。”
床上的鬼張大了嘴,想出聲卻發不出來,最後只能留下兩行血淚。
楚絕坐在床邊,微笑著看著床上的鬼。
這是他唯一的“朋友”
從小他就知道自己不受待見,莫名其妙的不受待見。
老師也是,同學也是,從來沒人願意跟他主動說話,沒人願意跟他做朋友。
他真的很寂寞, 直到有一天他發現了“鬼”這種東西。
這些東西跟人不一樣,它們不會疏遠他,見到楚絕還會十分急切的撲上來跟他打鬧,楚絕十分欣慰。
有時打鬧的累了,楚絕怕它們離開,便把鬼死死按住鎖在箱子裡,等到休息夠了再打開箱子跟它繼續打鬧。
漸漸地,他感到那些鬼也開始疏遠自己了,他身邊的鬼越來越少,最後幾乎絕跡。
這樣不行。
楚絕幼兒園時曾把自己和一個女同學一起鎖在小黑屋裡,試圖跟她交朋友。但女同學嚇得吱哇亂叫,最後他不但沒交到朋友,還被老師狠狠批評了。那時他就知道人是有人權的,不能隨意關進小黑屋。
但鬼沒有鬼權啊,我囚禁鬼,難道鬼還能報警讓警察抓我嗎?
我需要留住我的朋友。
於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楚絕抓住了自己這個唯一的朋友。
自此之後,再也沒有其他鬼出現在楚絕面前了。
後來他開始寫恐怖小說,小說裡鬼的樣貌無一例外全是“青紫的臉”“突出的眼”,因此收到讀者的狂噴。
楚絕很委屈,因為他已經忘記小時候見過的鬼的樣子,所以只能按照自己“朋友”的樣貌來描寫鬼。
他原以為世上的鬼已經絕跡了,沒想到今天竟然被天大的餡餅砸中。
想到這楚絕慈愛的看向床上不斷掙扎鬼:“你可能要有新的夥伴了,我也要有新的素材了。”
說到這他俯下身,壓低聲音在鬼的耳邊幽幽開口:“你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