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暮然搖頭,“你父親作為一個重臣,數次救萬民於危難之間,他最後留書所言,句句都是憤怒、悔恨,他守護大夏國江山數年,為臣者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君為民,可是他萬萬沒想到,被他給予厚望的兒子卻讓未來的江山之主因他們崔氏而亡,他痛……他羞愧……”
“胡說——”平遙忽然大聲道,“他根本不配作一個父親,我被烙下天譴,都是因為他,別在我面前提那個人,他根本不配做我的父親,他不配……他死的活該,活該!”
啪!
忽然一記響亮的耳光。
這記耳光實在是太響了,只見平遙一個踉蹌,身子在半空中差點兒摔倒,他難以置信的看著不遠處的顧暮然。
她站在原地,仿佛和剛剛那一記耳光沒有任何關系。
她確實未離開原地一步,但是她卻是可以調動空氣中的靈力,她說:“這一巴掌,但凡碰到你絲毫,都會令我感到惡心。”
她眼神中嫌惡的表情是那般明顯。
平遙卻倏然狂笑,他松開撐在凳子雙側的手,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大聲的指責她:“你算什麽……”
“如果不是你,我不會落得現在的地步,贖罪?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用遭受現在所遭受的一切,你不過就是投胎好一點兒而已,你現在這般張狂,無非就是仗著我主子袒護你。”
他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心理,像是破罐子破摔,他眼神中帶著凶狠,伸出手指指著顧暮然:“如果沒有我主子的袒護,你什麽都算不上,我豈能容忍你三番四次的辱罵於我。”
顧暮然這次是真的要笑了,“我沒聽錯吧,你主子袒護我?我謝謝他的‘袒護’才導致我到了現在的地步。”
忽然間,只聽‘哢嚓’一聲。
那個指著她的手指,漸漸垂下去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一道身影從門口走進:“平遙,做人要禮貌,誰讓你隨便拿手指她了?既然你之前沒學會,我不妨再教你一遍,這次要好好學。”
平遙立刻低下頭,他看著那隻耷拉下來無力垂著的手指,即便再不甘心,也只能應聲:“……是。”
“恩?”來人身上有種病弱氣,他微微抬眸瞧了一眼平遙,“什麽時候認錯這麽敷衍了,之前那麽多年的教訓都是吃到狗肚子裡了?”
他聲音帶著佯怒。
眾人都沒回神,只聽‘噗通’一聲。
那平遙竟然直接跪下了。
對著的方向,是原本顧暮然所站的方向。
之所以說原本,是因為顧暮然像是早有預料一般站在了其他的方向。
她不受他跪拜,卻也不管他如何教訓屬下。
平遙抬起頭,發現眼前自己對準的仍舊是空氣,而是此刻的顧暮然竟然站在另一個方向。這一刻,仿佛莫大的屈辱籠罩於頭頂之上。
他欲站起身,卻發現一股力量像是在強壓-在他肩膀上。
“他若是不原諒你,你不得起身。”男人聲音冷漠,平遙感覺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如同看一團死物。
平遙大驚,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不經意之間擾亂了他的計劃,他現在就是一團靈魂,在未觸及那個層級的時候,他不能有絲毫其他念頭。
平遙跪在地上,準備將膝蓋調轉對準顧暮然的方向跪下。
“可別。”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感受到膝蓋上傳來一股沉重的力量,他竟片刻動不得。
顧暮然拖著手臂,目光冷然,“你賠罪的,從來都不是我,你該道歉的,也從來不是我。”她的目光落在盛澤身邊,隨後又轉至席啟越身上:“席少主,我說的對嗎?”
席啟越嘴角微微上揚:“看起來,還是我師妹了解我。”
他轉身看向在座的諸位,目光著重放在盛澤身上。
此刻盛澤的思緒還陷在剛剛顧暮然說的話裡,實在是剛剛顧暮然的話給他的衝擊太大。
他一時還未品清楚她話裡的意思。
她的身份從最開始的國師後人,再到國師並未血脈傳承,她當眾承讓她並非是國師後人,可是剛剛的種種……讓盛澤覺得她和國師關系,比她說的更親密。
甚至……她可以很清楚的講出最開始崔氏將軍的種種。
盛澤覺得她之所以澄清或許也是有所目的,他微微抬眸,撞入席啟越似笑非笑的目光裡。
那一刻,他覺得席啟越也不像是純粹的席家人。
“太子殿下……別來無恙啊。”
席啟越嘴角環笑,“為了了解我師妹心中的症結,不得已,才想引太子殿下入局。”
忽然間,整個屋子像是被一場黑色的霧氣籠罩。
黑色的霧氣中竟然還夾雜著些許的血色絲線。
陸朝闌凝著這些,瞬間站起身。
這些東西,他曾經在顧暮然身上看見過。
在來鬼市之前,陸朝闌來到顧暮然屋子裡的時候,她剛算卦結束,他意識到或許卦象不對勁。
詢問之後,他其實不是特別想讓顧暮然來此。
這是針對她的局,並未卦象顯示結果不太好。
但是來到這裡之後,盛澤的異常,讓他認為,今日之事恐怕是針對盛澤的。
看見眼前此景象,陸朝闌已然明白這件事情是針對當年之事,是針對顧暮然和盛澤兩個人的。
或者……今日他也是被針對的人之一。
他看著那些血色的絲線漸漸的朝著一個方向聚集。
陸朝闌瞧的仔細,那裡是剛剛席啟越站著的位置。
顧暮然身上的因果血煞其實清楚的差不多的,但是陸朝闌沒想到,剩下的些許,竟然被隱藏的這麽深。
顧暮然也沒想到,他竟然可以控制她體內殘存的因果血煞。
但是換個角度想想,這些因果血煞都是托了他的福。
他能有法子那些潛藏的因果血煞引出來,想來也不算意外了。
顧暮然在黑暗中依舊能視物,她不過才走了幾步,忽然感覺周身不對勁。
她忽然朝著某一個方向看去,而那裡——正是通靈山的方向。
她或許知道為何席啟越會主動將她身體內最後一點因果血煞引走了。
靈魂的熟悉感襲上心頭,她的身體此刻就像是一個漩渦,似乎想吸引曾經被自己安置在通靈寺的那個分魂。
她的手掌放置於桌面,周身力量散發,抵抗那道靈魂的闖入。
也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道熟悉的氣息出現在她身邊,也是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說:“我在。”
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