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泉沒有澄清，因為他不是很肯定，那次的參觀，是否起到了一些借鑒作用。

不過，所謂的科研，都是互相借鑒的結果。

全程一起參觀的魏春雨，反而對此不屑一顧。“你不要介意這些謠言。這種說法，只在華人圈裡流行，老外根本就不在乎。”

“哦?”

陳泉反而來了興致。“如果我還想去參觀，現在能讓我進嗎?”

自從與趙薇薇的談話之後，陳泉就意識到了自己對新鮮事物的理解能力，迥異於常人。他一直想找機會，再次發揮這個優勢。

發揮優勢的最佳方式，就是找先進實驗室，生產線去參觀。看到底能領悟些什麽東西出來。

“你真想參觀?”魏春雨問。

“當然了。”

“那好，事情交給我。我來想辦法。”

魏春雨拍了拍胸脯。

“交給你?你能有什麽辦法?”

陳泉不屑一顧。“你一個學語言的預科生！”

“哈！實話實說吧。我這次來，也是受人之托。有人希望你留下，留在西德。我以這個做理由，沒有不允的。”

......

“你?你不是跟那幫人不來往了嗎?”

陳泉停下腳步，在地上找到些石子，一個一個的向河面上扔去。平靜的特拉維河面上，一個又一個的環狀水波，不停向四周蕩漾開來。

“雖然不怎麽來往，但華人圈就這麽大，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他們的動向，我還是知道的。但這次不是他們。”

魏春雨學起陳泉的樣子，也撿起小石子，朝河面扔去。“你最近發表的幾篇論文，尤其是最後一篇鑷子，影響很大。有人找到我，希望我來引薦。”

“引薦什麽呢?還是讓我來讀本科嗎?我可不想花一年時間來學德語。”

陳泉不屑一顧。

“具體條件，你自己去跟他們談唄！”

魏春雨的手一直沒有停。“反正我只是個帶話的。”

陳泉的石子都扔光了，停了下來。“其實，我還真想跟他們談談。”

“哈哈！我就知道！”

魏春雨把最後一顆石子，拋得老高，過了很久，石子才落入河面。“你是想看看他們能給你什麽好條件，然後用這些條件，打我臉，對不?我還在讀語言預科，你確可以跟那些教授，坐而論道了！”

“嗯.....”

陳泉被說中了心事，摸了摸鼻子。“我只是想通過談話，確定一下，這一年來的收獲。跟你比較的心，還真沒有。”

......

“你說沒有，就沒有吧。”

魏春雨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不過我倒是覺得，如果你這一年是在西德，你的成就會比國內還要更大。”

“為什麽?”

“雖然我不太懂你的論文。但我知道，很多實驗室都在重做那個鑷子實驗。”

“哦。”

陳泉聳了聳肩。

跟風做熱門實驗，算是業界常態了。88年的微馬達出來以後，之後的一年多，陸陸續續，有名有姓的微馬達，就冒出來十多個。

“你不要不在乎。”

魏春雨向四周看了一眼，然後才降低音量。“這次的重複實驗，有點不一樣。我聽到了些風聲。”

“風聲?你還能聽到風聲?你又不是他們實驗室的人。”

“他們不僅僅想發表篇跟風論文就算了。他們還在聯系相關媒體，甚至聯系到了那批人，所以我才得到消息。”

“好吧，到底是什麽消息?”

“我聽到到的消息是，好像由於你做實驗，使用的設備精度不足。所以你做出來的那把鑷子，

算不上是真正的微米鑷子。”“然後呢?”

陳泉嚴肅了起來。

關於光刻機精度問題，陳泉和趙良材等人，最開始就有過顧慮。出於經費考量，最後只能選了一個，國內最容易買到的，價格也比較適中的20微米實驗室用光刻機。

追求1微米級別光刻機，一個是經費不足，另外短期內，也不是能買到的。

但這麽做的後果開始體現。

雖然光刻機的加工精度是20微米，但鑷子本身有長寬比，結構體的長度，是加工精度的百倍不止。所以，這把號稱“微米鑷子”的實際總長度，達到了3毫米左右。

“不少人在重做實驗的時候，都是奔著所謂的《真微米鑷子》去的。”

“真微米鑷子?難道他們準備把我的論文，打成假微米不成?”

“哈！還真讓你說對了！他們就是想把你的鑷子，打成假微米！連帶著，你那篇論文，也就變成了假論文。你也就跟著，被搞臭了。”

雖然魏春雨不太懂半導體技術，但這半年來，看到的，聽到的，讓他對很多事情，都非常敏感。

“說我那個鑷子是假微米鑷子，我認！畢竟國內條件有限。但說我的論文是假的，他們有什麽權利?”

陳泉一臉不以為然。“他們連重複實驗都做了，不更能證明我論文的正確性了嗎?”

“你不會這麽天真吧！”

魏春雨滿臉的驚訝。

論技術，陳泉與魏春雨不在一個層面了，但論社會經驗，魏春雨又比溫室裡的花朵，陳泉，高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什麽天真?你講什麽呢?”

“你的鑷子論文，技術含量真的很高嗎?”

魏春雨的聲音， 立刻就大了起來。

“那個鑷子夾細胞的照片，為什麽會引起巨大反響?還不是社會新聞的價值更大?”

魏春雨越說越激動，最後把自己搞得滿臉通紅。

“盡管技術上，論文是成立的，但在社會新聞領域，它被定義為假微米，論文就算是真的，它也是假的了！

一般的讀者，觀眾，誰會真的關心那些結構，數據?

你還能一個人，一個人的過去解釋?

假微米鑷子，假論文，就是這麽簡單的邏輯！

只要真假微米的爭論一起，你的名聲就算臭了！

前段時間，你的論文，影響力有多大，你以後就會有多臭！

更不要提，還有人在旁邊，推波助瀾。

你的成功，代表著大陸的成功，這是很多人都不願意看到的......”

.....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

陳泉趕緊安撫。沒有想到，自己這個正主還沒有怎麽樣，魏春雨反而激動了起來。

“你明白什麽啊?”

魏春雨不依不饒。“你這個鑷子真假的問題，已經成為一個象征了。我們好不容易有點值得驕傲的東西，他們就一定要把它打下去。”

“可你這麽激動有什麽用?我又不可能再找個1微米光刻機，把實驗重做一遍。”

陳泉一臉無奈。“再說，時間上也來不及了啊！”

.....

“我們必須先發製人。”

魏春雨冷靜了下來。“不能由著他們發動輿論戰，不能跟著他們的步調走。”

“怎麽個先發製人法?我搶先宣布，我的鑷子是假微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