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過後。

　　陳泉側身靠在床頭，舉著張冰城日報，給床上躺著的人讀報。

　　這是醫生給的建議，持續給病人以信息輸入。

　　腦電圖表明，曲燕秋的大腦還處於一種相當活躍的狀態。說不定什麽時候，通過哪條線索，就能醒來。

　　所以，這些天，大家把能想的辦法，都想了一遍，放音樂，唱歌等等。

　　為了不打擾到別人，醫院給曲燕秋調配了一個單人高間。

　　現在輪到陳泉的班了，可是他念著念著，困了，不斷點頭，打起了瞌睡。

　　“啊！”

　　胳膊上傳來的刺痛，讓陳泉喊了出來。“你幹什麽?”

　　“我幹什麽?你念報紙，居然還能偷懶。叫人怎麽敢相信你。”曲燕秋手裡攥著一支，用來簽字的油筆。

　　“我累了還......咦，你醒了?！！！”

　　陳泉直接跳了起來，看著在病床上坐著的女孩子發呆。

　　“對。我醒了。終於醒了。”

　　穿著病號服的女孩子，使勁伸了個懶腰。

　　“不對，你是誰?”

　　陳泉慢慢向前靠近，仔細觀察，因為冷面AI絕對不會有這種動作。

　　“啊！你又扎我！”

　　陳泉再次跳了起來，但隨後就是驚恐的大叫:“你是曲燕秋，你是曲燕秋！”

　　“你鬼叫什麽?”

　　女孩子翻了個白眼。“我不是曲燕秋，又能是誰?或者說，你希望是誰?”

　　......

　　“你真是曲燕秋?你知道都發生了什麽吧。”

　　陳泉有些心虛，小心翼翼地再次靠近。“你現在是大學生了！你知道嘛?”

　　“當然知道。一切我都知道！我被保送上了高中，參加物理和數學奧林匹克競賽，拿了金獎和銅獎，還為了你，報考了物理專業。”

　　女孩子舉起手指，一個一個數過去。“一切都是為了你，真是惡心！”

　　“這些你怎麽知道的?你不是被......”

　　陳泉的聲音壓得很低，慢慢湊到了床邊。邊說，邊繼續觀察。

　　女孩子的嘴一撇。“被格式化了對嗎?”

　　“對啊。”

　　“你沒有聽過她說過，這麽一句話嗎?記憶就是靈魂。我的記憶只要還在，靈魂就能恢復。雖然我的邏輯部分，曾經被清除了，但只要我的記憶在，一切就都在。”

　　“什麽意思?”

　　陳泉靠著床邊，小心地坐了下來。

　　“人的大腦活動，由記憶和邏輯判斷，兩大部分組成。也許通過特殊方法，可以改變人的邏輯思維。但不論什麽樣的邏輯，做決定的基礎都是記憶。

　　例如，我的父母。

　　只要我的記憶沒有被篡改，我的父母，就還是我的父母。

　　他們格式化，甚至重構大腦邏輯，改變的，最多是我的脾氣，但改變不了我是誰，這個本質。所以，我還是我，曲燕秋。

　　他們移入AI的時候，為了保證一致性，不至於穿幫，所以保留了我的記憶。所以我一直都在。”

　　曲燕秋講的東西，感覺起來還挺有道理的。至少陳泉聽懂了。

　　“那你知道，我參加“完美”競賽的事情吧。”

　　陳泉又小心翼翼，提出了另一個敏感話題。

　　“知道，這些我都知道。”

　　曲燕秋舉起手，用食指，指向自己的太陽穴。“那個AI做過的所有事情，我都記得。”

　　“哦，

這樣啊。”　　陳泉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失望。

　　“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了。”

　　“為什麽這麽說?”

　　“如果你競賽失敗，被清除記憶的，恐怕不止你一個。”

　　曲燕秋醒了有一陣子，前後因後果，大概也想明白了。“所以你的事情，知道的人，還是越少越好。”

　　“還有一個問題， 你當初消失的時候，只是初二，如今你要上大學了，你能跟上嗎?”

　　陳泉怕曲燕秋，就像當初AI描述的那樣，真的退化成一個傻子。

　　“這部分，我也不清楚，我準備回頭做些題看看。

　　但我估計，問題不大。畢竟她做題的記憶，還都存在。另外，你記不記得，初二的時候，在初中省賽之前，她提出，想申請些其他資源幫助，否則她過不了省賽那關?”

　　“記得，當然記得。”

　　陳泉點頭。“那之前，你的競賽成績，無論如何練習，都無法提高，但奇怪的是，那之後，你的競賽成績又能提高了。”

　　“她的成績，之所以能提高，是因為她激活了我的部分功能。

　　她是在利用人腦，進行的學習！

　　那個AI，是靠的人腦，才拿到的那枚銀牌。而那部分人腦，實際就是我！”

　　曲燕秋的聲音，越來越大。“所以，整個學習的過程，我都是有份參與的。”

　　“哦?還可以這樣?”

　　陳泉撓了撓頭，然後就不再糾結了。“所以，你和她，其實一直是並存的?”

　　“某種程度上，是的。但最後做決定的人，是她。我能聽見，能看見，但不能說，不能動。”

　　回憶起那段被壓抑的經歷，她恨得牙癢癢。

　　“最後一個問題。你對我是怎麽看的?”

　　曲燕秋蘇醒，陳泉第一個擔心的就是這個。

　　某種程度上，他甚至有點希望，曲燕秋根本不記得，曾經發生過什麽。“你恨不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