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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有情》第34章:月色撩人
  通智有些驚訝這玉真人對這事怎麽會知道這般清楚,隻一五一十的回道:“正是。老納七歲上山拜入師門,陳凱那時早已入了師門。”

  玉真人問道:“好,那你應當能記得他是哪一年被逐出師門的”通智回道:“記得,那年老納十六歲,那時正是開春之時,在一個暖和晌午,通和被師父逐出師門。聽說是他私自下山進城因奸情被人撞破而犯下命案,師父這才將其逐出少林。”

  玉真人又再問道:“通和被逐是真,但當真是因奸情而犯下命案嗎?”通智猶豫了一會,低首說道:“起初說是如此,但到半年之後知道並無奸情之說。而是當地土豪惡霸欺凌民婦,通和那日正好下山購置日常所需而湊巧遇上,路見不平之下便撥刀相助的俠義之舉,只是一時失手而致其命喪黃泉。”

  玉真人輕歎了一口氣又說道:“也不全是如此,但也差不了多少。當年你師父事後察明事由時心中其實頗有悔恨,但卻礙於顏面沒有及時召回通和由此釀成大錯。這便是你少林一門這麽多年來不敢提及的隱痛之事。”

  通智仰面朝天,雙手合什,唱了一聲佛號,問道:“卻不知,此間之事前輩又是如何得知的?”

  兩人這番對話勾起了眾人的好奇之心,這陳凱是因何從一位受戒的出家人變成了一個罪不可恕的武林頭號大惡人。這其中故事想必也是精彩之極,卻也不知這玉真人為何會知道如此清楚,便也都靜了下來聽這兩人一問一答。

  只聽這玉真人回道:“你師父當年在華山狙殺修羅王時受修羅王重創自覺余日無多,便心中念想到當年自己種下的惡果,你師父為此事始終是耿耿於懷的。從那時起他便一直周遊在昆侖及藏北之地,在昆侖這西北邊陲之地一邊講經一邊苦行,這你可知道?你可知道你師父臨終之時最大的心願是什麽?你當然不知道,你就算是到了現在也不知道你師父空見大師他埋骨何處。”

  玉真人這話卻如平地焦雷震得通智心頭大亂,通智顫聲問道:“師父他老人家……?”

  玉真人說道:“空見在昆侖和藏北一帶苦行講經是為陳凱贖罪,也是在為自己超渡,想在那尋到陳凱,帶他走出這泥沼之地。他這一生最想看到的便是他的首徒陳凱能夠浪子回頭,但終究他是看不到這一天。也沒有人看得到這一天了,只因這陳凱生性偏執,自被逐出少林後更是執拗,一心一意想要在武學上自成一派。此人原本心術純正,但自從他被逐出少林後又無意間窺得了蝕心大法這等曠世邪功之後,沒有經受住這樣的誘惑,自此便就再回不了頭了。”

  冷面秀才陳凱以蝕心大法而惡名遠揚,這個是世人皆知之事,卻沒想原來背後還有這麽些故事。故事雖然好聽也動人,但又與眼下之事又有何乾呢?

  九幽神君沒有忍住,問玉真人:“真人,您說了這麽多陳凱的前後事由,卻不知這些與眼下之事又有何關呢?”

  卻聽到邊上有人叫道:“真人,莫要理他,說出來讓大夥都知道。”有人接話說:“你若是不愛聽,大可以不聽。”

  那陳凱原本虛閉著的眼睛,一直木然而立,仿佛此間之事與他全然無關。當他聽到玉真人說到空見大師那些年一直在昆侖和藏北一帶苦行講經,為他超渡,要尋到他並帶他走出這泥沼之地時,那顆本來死得乾淨的心突然間起波瀾,心中正有一股血在加速流動。

  只聽得玉真人接著說道:“通和,

你師父空見圓寂之時讓給你留了一句話,你若想聽,就走過來。”  陳凱未有半分猶豫走到玉真人面前。那張枯木一般的臉仍是見不到半分神色。

  “空見大師讓我告訴你,晚清姑娘已安葬在少室山下雙橋鎮青牛山東。”

  這一下陳凱便如天暈地暗,剛剛收回的魂魄好象又散了出去,嘴角囁動,打開了空洞的眼睛,許久又再閉上。

  晚清是陳凱兩小無猜的兒時玩伴,兩人成人之後漸生情愫,當時的陳凱正值血氣方剛之年,隻想再過得些時日還俗迎娶嬌娘,卻不料禍從天降。自此,陳凱的人生便在他十八歲那年拐了個巨大的彎。

  那一晚所發生的事情頃刻間紛紛擾擾的又湧了上來,滿腦子充斥的都是晚清的哀嚎,那個畜生猙獰的淫笑,轉而一晃又是那一灘的汙血,自己殺紅了的雙眼,還有晚清那赤裸的身子,再後來看見自己恩師的叱喝與怒罵,又是官府的緝拿通告。這些快速交織的畫面在他腦中來回閃動,最後定格在了昆侖山頂。

  在那個暮色的雪天裡,在那片白雪連天的深山裡,在那個名叫忘川湖的千年玄冰洞裡,那兩條嬌豔的千年靈蛇,晃動著七彩的身姿。

  陳凱終於有了一聲長歎,看著玉真子緩緩說道:“我身負萬般罪惡,不敢再辱沒師門,還請真人莫再提及!”說完這話,又再閉上了雙眼,低首喃喃自語:“當初滿心歡喜得到此不傳之秘,卻沒曾想這蝕心大法是為當世最邪之功,我又急於求成貪食了千年的玄冰血蛤,至此更是陰毒侵體,每日都要吸食童男童女的精血來抑製體內陰毒攻心。這便是我陳凱惡毒一世的由來。”

  眾人之中那些心善之心聽完陳凱的這般遭遇,不由的多有一分側隱之心。紛紛搖頭,責怪這人世的無常。也聽得有人怒罵:“自作孽,不可活。天命已定,造化如此,畜生行徑,不可寬恕。”這怒罵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兩湖大俠葉寄余。這一聲怒喝倒也罵醒了一些心生憐憫之人。

  陳凱不加理會自顧自的說道:“從滇南到川西,再到大漠又到昆侖,再到藏西,這二十余年來我兄弟兩人走遍了邊陲之地,為的便是尋那千年靈蛇,解我蝕心之苦。只是沒想到,我的恩師竟也在邊陲尋我,想來是我們師徒之情緣份已盡,在那晚我被逐出時,在我窺見了蝕心大法的那一晚,便已斷得乾淨了。”

  玉真人在一邊說道:“你師父空見當年尋你時已被修羅王一掌擊潰了全身功力,那時他不過是個體弱多病的垂死老和尚。憑著一股子氣望能把你拉回正途。可惜你師父一片赤忱,昭若神明啊!”

  陳凱神情卻未有變動,仍是自顧自的接著說道:“那對靈蛇數千年來藏身於昆侖山頂極寒之處,是為當世極陰至寒之物。也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終算是讓我兄弟兩人在昆侖山頂的忘川湖湖底尋到。哈哈。”說到這裡,陳凱先是乾笑了兩聲,身子又開始顫抖著,嘴角哆哆嗦嗦的抽動,又象是想到什麽恐怖之事,開始渾身的抖動起來,這麽抖了喘著粗氣又閉上了眼。

  玉真子這時環顧四周,悠然說道:“忘川湖本為我昆侖派禁地,這千年靈蛇本為我昆侖派的鎮山之寶,你兄弟二人擅闖昆侖禁地,偷走本派鎮山之寶,如今貧道要拿他回去,還請諸位成全。”

  許山河這時走上前去,問道:“陳堂主,這即是昆侖的鎮山之寶,不知這千年靈蛇究竟有何妙用?”

  陳凱說道:“起初我隻想用它來解我蝕心之痛。越到後來我越是斷定,這千年靈蛇絕非凡物,必有無窮妙用。這些年我一門心思的就想著要弄明白這靈蛇之妙用,但無奈道行尚淺始終是參悟不透。便隻當是個妄念。”

  這時玉真人問道:“你兄弟兩人足跡遍布西北邊陲之地,自然不止是尋那千年靈蛇,我隻想知道,一個小小的姑墨小國,為何你兩人一呆就是兩、三年之久?”

  陳凱抬眼望了玉真人一眼,面無表情的回道:“沒想到我兄弟的行蹤真人竟然也打聽得這般的清楚……。我兄弟兩人逃了這麽多年當然是想找個地方安定一下,姑墨雖是小國卻也是塞外江南,風光足可媲美江南。”

  玉真人又再逼問:“就只是如此嗎?小小姑墨國必是有什麽特別之處吧?已到這個時候了,你的兄弟業已受了如此報應,有些事你是不是當如實相告了。”

  姑墨國三個字出來最少讓許山河與梅夫人皆是震動。

  陳凱略有一番沉思後,閉目說道:“我兄弟二人到姑墨國起初不過是信步而至。沒想到去了姑墨才發現,這姑墨國竟多有漢唐遺風,譬如屋舍民房、道觀寺廟、風土人情等竟與隋唐時相似,本地族人竟也多通漢人的官話與文字,這著實讓馬老弟很是驚訝。更在無意間發現了漢唐墓葬群,他本是土夫子出身,是以一時技癢,才在這姑墨國多呆了些了時日。時間是耗去了,最後也沒撈著什麽寶貝。”

  玉真人又問:“再無其它?”

  陳凱閉目搖頭。

  南歌華又接著問道:“好,本公子現在問你,那靈蛇現在何處?卻有何用處?”

  “那靈蛇本非凡物,一落凡間便已成俗物,再有無窮妙用也是枉然。”陳凱此話說來仍是面無表情,但語氣間卻有了一絲的鄙夷。

  本非凡物,又有無窮妙用,諸人聽得都在腦中暢想,不知到底是何神仙之物。卻聽得許山河長笑一聲說道:“看不盡的世事悲涼,嘗不完的人間疾苦,我們這些尋常百姓,管他什麽無窮妙用,即便是有長生不老之功卻又如何?我許山河隻願這有生之世,能處太平盛世即可。”

  南歌華以扇擊掌,說道:“許門主實在是灑脫之人,活得通透呀!”

  玉真人則走到中間,對著四下眾人打了個稽首,再對葉寄余、通智與百鳥等人說道:“各位方丈掌門,還有幾位大俠,這個陳凱,貧道就先帶回去。”

  南歌華盡顯主人之風,大聲說道:“本公子今日來得冒昧,掃了諸位的興。就在此宴請諸位英雄,就當是本公子給各位賠個不是。萬望各位莫要推辭。”

  至此光景,此間之事讓在場諸位英雄已覺索然無味,但對這群山野江湖之人來說,沒有好酒好肉,只有刀光劍影也算不上是江湖。有南歌華的夜宴,這些白天的不痛快也被拋在腦後。

  大業盟與天機門的兩派爭端鬧得沸沸揚揚到最後如此結果讓很多人直呼意外,丁斬就算是輸,也不應是如此窩囊。到底發生了什麽?是否另有隱情?那陳凱被玉真子帶走之後又會如何呢?那千年靈蛇到底在哪裡?又有什麽妙用呢?問題有很多,只是這些已經沒人在意了。

  大家更願相談的是許山河力挫當世三大高手。那一戰如同神跡,很快就傳遍了京都城的街頭巷尾。瀟灑俊逸朗目疏眉且又神功蓋世的許山河成為多少閨中待嫁女子的夢囈。

  隨著大業盟在京都城的消失,天機門獨霸京都城的時代已經到來。執掌天機門的許山河也迎來了他的巔峰。

  這個時候的柳青山還在世子府裡當他的高牆護衛。不管是大業盟常青滕被覆滅的當晚,還是許山河在棄劍亭一戰天下知的那一仗, 他都不在意。他隻關心的是一個事情,長世子橫插一手將陳凱強行帶走,再想到那馬車來自於長世子府上,這兩點就足以證明,長世子府與尋神秘霧中人必有關聯。

  只是一個區區高牆護衛的教習,連長世子的面都見不到。這萬頃之地的世子府裡柳青山想要摸清此事實在沒有可能。好在,這樣一來他能更加閑散一些,便時常能與師曉小,與顧小秋在一起。

  只是這樣的閑散沒過上幾天便有人找上門來了。

  仍是個尋常夜晚,秋曉書院內,柳青山與鐵畫秋正在院中對飲。兄弟二人許久不曾一起對飲,這麽一喝不知不覺中就喝到了半夜,兩人本來酒量是極好的,卻也已喝到了面紅耳赤。這一番的交杯錯盞後,已是微醺的柳青山和鐵畫秋都清楚的聽到門外有人行來的腳步聲,仔細一聽是兩人的腳步聲,很快已到了門前。

  此刻月色正濃,濃到化不開。

  酒再三巡,已至三更。

  莫非這個時候還有客人?兩人都不再說話。

  鐵畫秋眼睛瞧向門口,二道人影已斜斜的落進了院門,帶來一陣淡淡的花香。

  果然有客來訪。

  柳青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笑著說道:“你猜,這個時候還有誰會來?”

  話音方落,卻聽得門外一個聲音傳來:“燕兒,我沒猜錯吧,今晚睡不著的可不止我。只是萬萬想不到,鐵總頭也在此處!”

  “唉”一個又甜又膩的聲音長歎一聲,說道:“隻怪這月色實太美了。”

  話沒說完,這二人已經進了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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