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蛇做了個夢，夢裡她進入了一個宮殿，但整個都是一片暗黑，巨大的宮殿外頭的掛滿了紅色的燈籠在黑暗中十分扎眼，行走而來的男男女女都只剩下乾枯的皮囊，就像是在骷髏外頭蒙了一層褐色的皮，它們手上舉著同樣是紅色的燈籠，排著隊慢條斯理的從小蛇面前經過。

　周圍還有甕聲甕氣的歌聲，就像是透過那種老唱片機裡傳出的聲音，斷斷續續還沙啞暗沉，而且還會不間斷的傳來隱約的痛苦呻吟聲，男男女女混雜在一起。

　宮殿的每一棟房屋上面都有黏膩的觸手在遊走，就像是進入了什麽不可名狀物的體內，即便是小蛇也不由得感覺到一陣惡寒。

　而與此同時，老右也做了一個夢，雖然身為魔神它不太可能做夢，但現實就是它做夢了，它夢到自己置身於一個兒童樂園裡，裡頭充滿了鮮花、氣球、過山車，會跳舞的玩偶和粉紅色的冰激凌。

　老右坐在長椅上看著來來往往的孩子，然後一輛圓潤潤粉綠色的小都都車停在了它的面前，小車用歡快的聲音對它說:“小朋友，快到我身上來。”

　老右本能是拒絕的，但卻有一股力量催動著它上了都都車，然後小車開動了起來，載著它圍繞著遊樂場轉起了圈，它看到了花車遊行的隊伍，遊行裡的小花人偶朝它揮手，然後都都車甚至載著它飛到了天空上，圍著雲層轉圈，老右用手摸了一下潔白的雲朵，發現那些雲居然都是棉花糖，粉的、白的、橘黃的，味道還都不一樣。

　這時老右突然看到了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弟弟正在雲層上打滾，打了幾圈滾之後還撅著屁股咬了一大口棉花糖的雲，雖然現在它的模樣已經變成了人類的模樣，但老右還是一眼就看出來那是自己的傻批弟弟，它衝弟弟喊叫，但卻被都都車直接甩了下去，經過一陣心驚肉跳的下墜，老右突然發現自己居然坐在了雲霄飛車上頭，周圍都是小朋友的呼喊。

　而此時此刻的小蛇卻已經站在了一個巨大的看不清楚真容的陰影面前了，她的四肢逐漸被細小的觸手纏繞，就像是爬山虎似的將她包裹在了其中，她能感覺自己被一點一點吸乾，然後那些爬山虎似的觸手又給她的血管裡注入了灰綠色的血液。

　被換了血的小蛇感覺到渾身冰冷，並有一種深層次的恐懼從她內心中噴薄而出。

　不過此刻的老右也並沒有好到哪裡去，它在雲霄飛車之後就被完全暴露在了陽光之下，新鮮的草地和陽光，還有周圍密集的人群都讓它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陽光照射在它身上，就有一種五髒六腑被灼燒的痛苦，接著就是人群向它襲來時的那種無力感和絕望感。

　它只能不停的掙扎…掙扎…掙扎……

　下一刻，它幾乎是和小蛇同時醒了過來。

　小蛇一身冷汗的從床上坐起了身，而正睡在旁邊沙發上的張旭的右手突然也發出了慘叫聲連帶著他整條胳膊都僵直的抬了起來，這使得張旭也被弄醒了過來。

　他起身之後看了一眼小蛇，又看了看的旁邊的掛鍾，發現時間已經來到了早晨九點半，也就是說從昨天晚上把小蛇帶回來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個小時了。

　看著床上驚坐而起的女孩子，張旭一下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就支支吾吾的問道:“你……肚子餓不餓?”

　小蛇現在的精神狀態很差，她整個腦子都是混沌的，頭還昏沉沉，坐在那裡聽到的聲音都像是悶在被子裡的屁，嗡嗡的響。

　所以在張旭問小蛇之後，她甚至都沒精力去回答，一頭就又倒在了床上，也顧不上那麽多了，卷起被子悶頭就睡。

　看到這一幕的張旭也有些慌了手腳，現在的情況完全讓他沒辦法招架，不過幸好就是老右也醒了過來，於是他趕緊走到衛生間關上了門撩起袖子對老右說:“這是怎麽回事啊?”

　老右是醒了，但好像精神狀態也很差，它同樣沒有搭理張旭，只是那張嘴就像死魚似的在那喘息，因為老右的感知系統跟張旭是一體的，張旭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老右此刻的恐懼、錯亂、慌張和無所適從，甚至會有點瘋狂。

　因為他們的思維和記憶系統是獨立的，所以張旭並不知道老右身上發生了什麽，但很明確它是被嚇到了。

　拜托，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事能比一個本身就依靠吸**氣的魔神被嚇成這逼樣還要搞笑的事情嗎?按照道理來說都是它嚇唬別人的份，哪曾想也會有今天。

　張旭也沒辦法啊，就算床上那個女孩不吃東西，他自己也是要吃東西的，所以他打開冰箱看了一圈，拿了點東西出來就開始做飯，只不過一直等到了下午一點多鍾的時候，那個女孩才算是正兒八經的清醒了過來。

　小蛇坐在床邊上揉著眼睛，隻覺得渾身上下都很疲憊，肚子還餓得不行。等她真正算是清醒過來之後，本能的拿起手機一看，發現上頭竟然有二十多個未接來電，全都是垃圾桶的。

　她一看這些來電，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連忙就回撥了過去。當然，毫無意外的她被垃圾桶罵了，罵了足足差不多有個十分鍾，說她是無組織無紀律，說再有一次就從哪來滾哪去。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垃圾桶發脾氣，但卻是能理解的，小蛇看了一下時間，這差不多二十四個小時無聲無息的，在他們這行裡基本可以算是殉職了，垃圾桶要不是還算冷靜，現在總部已經把小蛇的照片和名字掛牆上了。

　“我沒事，就是睡了一覺。”

　“三小時內歸隊！”

　“是！”

　掛上電話之後，張旭正巧從衛生間走出來來到客廳，在走到房門口時他本能的看了一眼房間裡頭，但恰好就跟小蛇的視線對上了。

　小蛇二話不說直接從腰上拔了槍出來:“舉起手面朝牆，我問你答不要廢話。”

　張旭一驚，立刻老老實實的照做，而小蛇慢慢的走到他身後，騰出一隻手在他的腰上和褲兜裡摸索了一圈，在沒有發現武器之後，她質問道:“為什麽要襲擊我！”

　“是個誤會……”張旭真的都快哭了:“真的是個誤會……”

　小蛇冷笑一聲，一隻手按在了他的後腦上開始讀取他的記憶信息，當讀了一圈之後，小蛇皺著眉頭收起了槍:“轉過身，撩起袖子。”

　張旭照做，然後她果然在上頭看到了那兩張嘴，剛好這時老右也清醒了過來，它控制著張旭抬起一隻手，然後開口說道:“小姑娘，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你可不是我對手。”

　小蛇冷笑一聲道:“那要不要試試?”

　老右也不甘示弱，它哈哈大笑起來:“這麽多年了，你是第一個敢這麽跟我說話的女娃娃，我勸你不要太囂張。”

　“閉嘴！”小蛇一聲呵斥，不過她心裡也多少是沒底氣，這個東西真的很強，自己並沒有把握贏下這個怪物，但垃圾桶說過，敵人像彈黃，你弱它就強，所以這個時候氣勢要拿出來:“張旭，身份證拿出來！”

　張旭還能說什麽呢，他是這裡頭最無辜最無奈的，人家是大老巔峰賽，他在旁邊連喊六六六的資格都沒有。

　“不給她！我看她能怎麽樣！”

　“呵，不給?不給我就讓你上通緝令！”小蛇再次拿出槍來:“襲警可是重罪！”

　“別給！我罩著你！”

　兩方就這麽對峙，與其說是對峙，到不說是誰都拿誰沒辦法時的僵持，小蛇那邊在一圈一圈的給自己疊精神屏障，老右那邊也在一圈一圈給自己疊精神屏障，生怕對方突然出其不意給自己來那麽一下子。

　“我們沒有惡意……”張旭在那小聲滴咕著:“真的。”

　其實小蛇也大概清楚事情的起因經過了，他們這個組合雖然怪誕了一點，但好像的確是沒有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最多也就是每天去地鐵上吸一點人家的精氣，而且他們吸的精氣還不多，都不夠應付一場同事的婚禮掉的精力多，所以姑且也算不上什麽壞人。

　不過這多少是有些詭異了不是。

　正巧這時，小左也悠悠轉醒，它一見小蛇居然自顧自的說起話來:“哎喲喲，好漂亮的小姑娘，旭旭看我的，給你弄個老婆來！”

　說完它控制著張旭的左手就朝小蛇抓了過去，張旭和老右一下子根本來不及反應，眼看著小左就來到了蛇蛇的面前，一頭鑽進了小蛇的精神力屏障，小左連帶著張旭瞬間被精神衝擊給衝蒙了，隻覺得當時那麽一下，整個思維突然就一片空白，身體也開始不受控制的手舞足蹈起來。

　本來對峙的場面突然變得奇怪，一個二十出頭剛畢業的程序員開始跳起了奇怪的舞蹈，而他兩隻手各乾各的，右手張開一動不動的對準小蛇，而左手正柔弱無骨的擺弄了起來，配合上張旭本身的妖嬈舞姿，看上去特別騷。

　過了好一會兒，張旭和小左才從恍忽中清醒了過來，小蛇再次厲聲呵斥:“身份證！”

　小左這時候口中也含湖不清的說道:“給她給她！讓她走！”

　小蛇一直堅持要身份證，其實也是隊裡的一個規定，因為遇到這樣仍然以人類身份混跡在社會上的特殊生物，拿走身份證就等於是對他人類身份的一種控制，不管他是不是壞人乾沒乾過壞事，通過這個就可以對他整個人生有一段詳細的了解，並且可以隨時隨地的呼叫他，是一種相對來說比較溫和的處理方法，很少會引起特殊生物的殊死一搏，處理起來相對會簡單許多。

　別看這個規定荒誕無稽，但任何在特務處裡以明文呈現出來的規矩那都是用鮮血換來的，務必遵守就完事了，千萬不能胡來亂來。

　老右這時也沉默了一陣，然後示意張旭把身份證給她，張旭無奈的從口袋裡掏出身份證遞給小蛇:“我們真的是好人……”

　“好不好人不是你說的算的。”小蛇劈手奪過身份證:“我知道你的號碼，等著接電話吧。”

　說完她一步一步的挪著來到了門口，在經過桌子的時候還順便拿起了一個被咬了一口的麵包塞到嘴裡，張旭看到之後啊了一聲:“那個我吃過了。”

　“少廢話。”小蛇大口大口吃著麵包:“後退！退到房間裡！”

　張旭照做，退到了房間裡，不多一會兒就聽到砰的一聲關門聲，然後就是腳步匆匆的下樓聲。

　這時他才探頭探腦的從房間裡走出來，來到窗口看著小蛇攔下了一輛出租車然後消失在轉角。

　“真可惜，放過了一個老婆。”小左無奈歎息起來。

　這時老右卻怒斥了起來:“混帳東西，下次再輕舉妄動，我廢了你！”

　小左不敢吭聲，而張旭卻用手一捂:“別了吧，那是我的手……”

　老右卻哼了一聲:“虧了這女娃娃能耐不差，要是真出了什麽事，我們怕是要亡命天涯了。”

　“啊?怎麽說?”小左詫異的問道:“不就是個凶巴巴的女娃嘛。”

　老右抬起手一把扇在小左嘴上，小左疼得哇哇叫，張旭也疼得哇哇叫，而這時老右才開口道:“你們長點腦子，她是吃官飯的！”

　“我知道啊，我有腦子……”張旭搶答道:“跟左哥說啊……他上手就乾。”

　老右一聽越想越氣，劈手又是給了小左一個嘴巴子，小左跟張旭又被打得嗷嗷叫疼。

　“大哥……別打了別打了，我知錯了。”

　“等到有朝一日，你我恢復如初，到時候再報仇也不遲！現在你給老子安分一些。”

　“知道了大哥。”小左立刻認錯:“以後不敢了。”

　倒是張旭這時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現在該怎麽辦啊?”

　“一切照舊！”老右冷靜的說道:“等那些朝廷的鷹犬來找你再說，如果不成，我們大不了隱居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