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法總比困難多,可困難總比預料的大。
解決了造船場的瓶頸,朱厚照終於見到了戚景通硬頂著不修的百年老宅。
哪裡是清廉,沒錢,修不了。
終於明白為什麽戚家頓頓白菜豆腐了,因為登州的軍田都毀了。
沒有大堤,每年台風刮幾輪,什麽田都遭不住。
海水甚至衝上了岸,橫掃數裡地,上好的良田變成了鹽鹼地,還怎麽種莊稼?
而所有登州衛的軍戶全指著這些軍田活命呢,沒了莊稼,朝廷又禁了海,吃什麽?
這才是登州衛、水師、造船場衰敗的根源,這三者是聯成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幸好張永來了,朱厚照又來了,不然登州衛很快就很走上老路。
【倭亂起時,登州衛一樣被打得一蹶不振,這可是戚家軍起家的地方。】
【跟京營一樣,當時登州衛只有五百官兵,不到黃冊的一停,整天喝酒賭錢,倭寇來了水門一關當縮頭烏龜,任其在山東地面上肆虐。】
【戚繼光就是壓服了登州衛,創出了鴛鴦陣逼退了倭寇才出了名,然後才有了南下抗倭。】
【不過那時戚繼光是靠著募兵製,從別處籌措到了軍費使登州衛重新煥發光彩。】
【也沒撐住多久,戚繼光死後沒到二十年登州衛又敗壞了,後來遼東之戰中沒起多大的作用,倒是向江東鎮走私糧食搞得挺大。】
【說明了登州衛的重要性,搞定了登州衛,就搞定了大半的北方海防。】
【說白了還是軍製敗壞,只能從軍製入手。】
罪魁禍首就是軍衛製,軍戶的收入都靠軍田,可明朝立國一百多年,軍田不是毀了就是給佔了去。
戚景通的職俸也才一年二十石,看起來像不少,可不是光吃谷子就行的,一家老小所有的開銷都在這上面。
再加上戚景通為人正派,還經常周濟更困難的下屬。
整個登州衛,跟著戚家老祖一起落戶登州的佔一小半,都是當年出生入死的老兄弟,能看得下去嗎?
所以戚家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
戚景通從伯父手裡繼承過來時戚家就這樣,他也做不到改觀,以至於戚家老宅都快要塌了,沒錢修。
其實戚家老宅很大,歸整出來還是很氣派的,畢竟這是朱元璋賞給替命親隨的產業,是修建蓬萊水城時一並建的。
蓬萊水城是全大明最好的海防堡壘,全是戚家老祖帶著登州衛的弟兄一手一腳建起來的。
那時登州衛還有萬傾良田,阡陌成片,支撐得起一個固若金湯的蓬萊水城。
登州造船場就在水城內,與水師和登州衛各佔一頭,方圓二十多平方公裡的地皮全框在衛城裡,格局雄渾得不行。
但田地框不進來,做不到將整個登州衛的地界用海塘大堤護起來。
蓬萊水城全是用粗大的條石壘起來的,還特別厚實,沒有水泥,建這樣一條一百多公裡的大堤那是天文數字。
看清楚了狀況,朱厚照讓王文素做了個測算,在登州修建攔海大堤,要投入近兩百萬兩銀錢,還不算自產自用的水泥。
對登州衛來說是天文數字,可對於朱厚照來說算不上,而且投入與產出比很大。
只要將水師運作起來,打漁的錢很快就能將這頭補回。
再加上大堤修好之後田地的產出,以及衛所裡軍屬有了收入帶來的循環消費,經濟改善,
只需要兩年這筆天文數字就能收回。 朱厚照當即決定,這筆錢咱正德陛下投了!
雖然起手的投資很大,但做好了之後不僅登州衛和水師受益,旗下的軍屬也將改變境況,這可是大幾萬人。
以後這大幾萬人將來都會唯朱厚照之命是從,還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嗎?
更何況用登州衛以點帶面,整個山東、北直隸和遼東就全抓在了手裡,這是大明海防的半壁江山。
朱厚照將王鏊請了來,現場辦公。
他帶著王鏊在戚家老宅逛了一圈,最後指著戚景通。
“他一個世襲的指揮僉事還得過這樣的日子,那些普通兵卒呢?”
王鏊認命了:“陛下想做什麽?”
朱厚照咬牙切齒:“廢了軍戶製。”
【叮,自毀乾城,昏庸度+10】
王鏊冷靜的搖搖頭:“不是老夫不同意,而是這麽做陛下會在整個天下挑起紛爭。”
“那就只在登州衛施行,反正在這裡沒有民戶,全是軍戶,朕說了算,不許將消息傳出去,登州衛從今日起沒有軍戶匠戶,他們全都是朕的臣民,百無禁忌。”
以為王鏊又會反對,沒想到王鏊同意了。
“臣也知道軍戶廢馳, 如果只在登州衛實施,那老臣樂見其成。”
朱厚照要加碼:“別的地方也一樣,朕不著急,但朕所到之處就會照著登州來。”
王鏊在糾結,朱厚照給了些緩衝:“都會像登州衛一樣,解決了遺留的問題再動手,而且朕會幫他們安排好後續的出路。”
“那就做吧,老臣會寫個條陳,這些都是老臣的主意,萬一消息泄露了,老臣願一力承擔。”
很久沒見到這樣的王鏊了,朱厚照從腦海中翻出了以前王鏊替他擋孝宗責罰的畫面,激動地一把抱住王老師。
咚,咚兩聲,戚景通和汪鋐叩拜了下去,先給王鏊行禮,再給朱厚照叩首。
汪鋐有話說:“皇上,這些策略都是微臣想出來並與戚指揮暗中施行,如果出了岔子,微臣願與戚指揮擔責,不能讓陛下和王閣老背負這樣的風險,陛下和王閣老還要面對更多的難題,做到這份上已經為登州做得足夠多了,登州人該為登州出自己的一分力。”
戚景通不太會說話,就照著汪鋐說的辦:“臣與汪大人站一起。”
可以馬上開工,不是修堤,而是先建水泥窖。
登州本地就有合用的矽酸鹽礦,在後世還是全國前五十大的水泥廠,幕友們都幫朱厚照找出來了。
已經派了人去催楊慎一夥快些到位,到台風季時間不長,能搶出來一點是一點。
但朱厚照得走了,南巡的計劃不能變,朱素卿也要返回東瀛。
看到登州船場的變化,看到登州衛上下都動了起來,朱素卿要回去打開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