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三三兩兩的朝臣跟著應和,很快就帶動了大部分人,一時間呼聲盈耳,直欲衝天。
眼看群情激憤,朱厚照也杠上了,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塊虎頭玉,遞給錢安:“持它出城,交給王守仁,傳朕口諭,神機營拉練進京大演練,九號案。”
九號案是最大的預案,演習的內容是拉練進京,小隊分散對京城滲透,向所有的士紳、勳貴家中投擲十塊煤塊。
這是朱厚照跟王守仁討論過的攻克北京城的預案,演練是投煤塊,真要實戰,那就是新版的火棘藜。
朱厚照的命令錢安不帶一絲折扣,他施禮錘胸,旋即出發。
而此時左順門外,激動的群臣不斷地呼喝著口號,什麽“仗義死節”,什麽“托身社稷”,有些激進的甚至連“除奸膩”和“清君側”都嘴瓢了。
劉瑾見勢不妙,已經退到了左順門邊上,招來隨行的錦衣衛都指揮使楊玉,附在其耳邊道:“楊指揮,咱們該動動了吧?”
楊玉本來就是劉瑾的人,谷大用被貶去西廠時楊玉就投靠了劉瑾,這會領會了劉瑾的意思,小意地回復:“劉公,卑職一直在候命。”
“那就動手吧,聲響鬧得大些!”
楊玉聞言立即擋至了劉瑾身前,一聲大喝:“來人啊,將這些心懷不軌犯上作亂之輩全部拿下。”
他是故意製造聲勢,揚出了很遠,眨眼間就能看到一隊錦衣衛遝遝而來,那步點仿佛砸在眾人的心頭上。
錦衣衛平時也撈不著太多立功受賞的機會,楊玉又怎能不眼熱那些跟著皇上升官發財的人,今天終於攤著了,楊玉又怎肯放過。
不僅僅楊玉這個頭頭,錦衣衛的那些千戶、百戶、總旗、小旗也是一樣的心態,甚至是到了普通的兵卒亦是如此,腰間的繡春刀早就饑渴難耐了。
圍實了請願的朝臣,這一隊錦衣衛紛紛拔出了腰裡的繡春刀,一時間起伏升落的鏘鏘聲在廣場上蕩動,似乎要將這皇城撕破一般。
楊玉吼出來時朱厚照就知道要壞事兒,他沒想到劉瑾的這條狗這麽大膽。
不過想到“除奸膩”和“清軍側”都喊出來了,劉瑾為了保命,能做出這樣的舉動也不奇怪。
劉瑾首當其衝,就是這些個口號的目標,難不成還指望他大義凜然獨對眾怒?
朱厚照的眉頭皺成了川字,他沒想把矛盾激化成這樣。
而且神機營進城也需要時間,在將事態彈壓下去之前,是有一個時間差的,這一段時間朱厚照身邊的護衛力量非常薄弱,幾乎真空。
想來張太后也不止眼前這麽點本事,低估對手就是自取滅亡。
可有人做了樣子,推倒了第一塊牌,引出山崩海嘯就無法避免,於喜剛剛受了這麽大的鬱悶,看到楊玉動手了,他也眼熱。
就連臉上散出臭氣的星星點點也顧不上了,於喜用袖子一擼,就大聲下令:“近衛營整備,護衛皇上周全。”
得,徹底地刹不住車了。
不僅僅這裡刹不住車,對手那頭也沒打算刹車,很快就從四面八方傳來噪雜的呼喝聲,讓整隊於左順門前的於喜縮了縮脖子,怎麽聽怎麽像是京營在嘩變喲。
此時蔡震在一個小內待的引領下匆匆而來,估計是王鍾英見勢不妙也出了手。
帶來的消息很糟糕:“京營壓不住了,有一些是勸不動,有一些乾脆就不想勸,有人在京營中散布神機營和近衛營整天吃酒喝肉每月五兩例銀的消息,
京營也到處嘩然,士卒們鼓噪不公,鬧著要加餉。” 朱厚照淡然地點頭,這是張太后出手了,一出手就戳中了朱厚照的軟肋。
他一直嫌棄京營沒出息,整天做泥瓦匠幫人跑腿,不但沒戰鬥力,還吃著近一半的空餉。
所以朱厚照從來都是離京營遠遠的,就讓他們安心地打短工吧,京城也需要勞動力。
可他忽略了京營人多,十幾萬呢,人一多了就是個資本,不說打架,齊聲吼也能嚇死人的。
喘了一口氣,蔡震也顧不上了:“皇上,還是停了動漕運吧,每一次動漕運都會亂成一團的。”
朱厚照搖頭:“不動漕運也會亂,這是一定會發生的事,就算朕不動漕運,他們也會找別的借口,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矛盾積多了總會爆發,蔡國公,朕昨天才出了中旨,今天全京城都動了,消息都長翅膀了能飛?其實他們早就在串聯了。”
鬧慣了,每鬧一回就能達到目的,誰還願意勤勤懇懇做事?
京營頹敗成這樣, 不就是因為一直有人對它上下其手嗎?
這些士卒不去找那些罪魁禍首,卻隻知鼓噪,朱厚照算看出來了,他們不敢真的反,就是要造聲勢威逼,鬧來鬧去也就鬧個錢。
想要錢?可以好好乾活,想靠著鬧事鬧到錢?一個子都不給。
可朱厚照也騎虎難下,不解決眼前的問題,想出京,門都沒有,都不夠別人暗算的。
那就一次過將所有的危機苗頭全逼出來,讓神機營見一見血,這樣京營就老實了,免得草原上的小王子來了怎麽死都不知道。
既然要混吃等死,那就給朕躺好了,別想著躺下了還充大爺,躺下了就像狗一樣趴著,等著主人喂屎吧。
用刀子逼朕,朕也亮刀子,看看他們是不是真有那個膽。
朱厚照之所以膽氣這麽壯,全因看了神機營的拉練,不管是圍獵野豬還是爬樹打鳥,又或者翻山越嶺,朱厚照已經從神機營身上看到了後世強軍的樣子。
再加上周瑛和俞日明一起將改良了配方的火藥搞出來了,新的火棘藜雖然沒有手榴彈那種威力,但一半還是達到了。
所以這一刻他穩坐釣魚台,兩軍相遇,如果有代差的話,從來都是一面倒,更何況京營這種連軍隊都要打著問號的包工隊跑腿營。
別說神機營了,他們連近衛營都比不上。
與其留著這些幾萬人開片都殺不了幾個人的軍隊,還不如趁著今日一發將其打殘,這樣過後就可以隨心所欲地裁汰整頓。
不將他們打得灰頭灰腦,他們還以為他們人多就是大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