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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戲精》三十二、咱們是1夥的呀
  當朱厚照將戶部的檔案曬在屏幕上時,熱心的幕友們是燥動的。

  “不用問了,看一看葉淇的籍貫吧,淮安山陽人,明白了吧?徽商崛起於鹽事,淮鹽天下十分有其三,很明顯的道理。”

  “首先要弄清楚什麽是開中法,送糧食到邊關,在邊關拿鹽引,到鹽產地兌出實物鹽。”

  “這中間有利差,然後因為大量的鹽引被批出來,超過了真實的食鹽產量(存疑)。久而久之,鹽商們覺得這樣搞成本高不劃算不方便,於是弘治中的戶部尚書葉淇就推動了折色法,改成用銀錢來買鹽引。”

  “缺口這不是就找出來了麽。”

  “山陝的鹽商為何能做起來,就是依托開中法,他們大量屯田,就地交糧食,然後就集中起大批鹽引,拿到淮揚直接炒賣掉或換成食鹽販運。”

  “然後鹽引多於鹽產量,各方就搶破頭了,折色法就是在這個背景下出台的。”

  “看似折色法打擊了山陝鹽商,可他們很快就明白了,不就是權利分配嘛,打不過也可以加入,韓文不就是老西兒在朝堂的代表嘛,以他為開端,山陝商幫成型,聚合到了一起。”

  “然後西北的軍屯也荒廢了,與其在土裡刨食,還不如去算計那張輕飄飄的紙片,至不濟也可以直接販鹽,連稅都省了。發展到後來山陝商幫更是大規模向口外走私,口外的部落更大方。”

  “就是一場皇室、勳貴、士紳三方爭奪利益的勾鬥,皇室和勳貴隻拿到了小份額的余鹽引,豪紳直接從鹽的生產入手。”

  “開端是孝宗將歷年積下來的沒有兌現的長蘆鹽場余引一次性以每引五分的價格賣給了兩個小舅子,共一百多萬引的鹽余。”

  “一引兩百斤,靠,五十文錢,這不是等於白送?現在都做不到這樣的價格吧?”

  “大膽些,去掉吧字!”

  “對有實力兌現的人來說就是白送,對沒實力兌現的人來說就是廢紙。”

  “也要出點力氣,張氏兄弟需要雇請打手,巧取豪奪用鹽引換走灶戶的食鹽。”

  “灶戶拿到鹽引可以換回糧食,但一進一出,損失是指數級的,不減產才怪,誰都不願乾灶戶了。”

  “可是從技術上論,食鹽是一直增產的呀。”

  “工部為什麽不願意摻和鹽場改造,豬八戒照鏡,既沒好處又得罪人,工部無法解釋為什麽增產了鹽卻少了,因為這個魔術他們也參與了一份。”

  “任何時代技術發展都會減少勞動力需求,曬鹽法明代已經有了,可鹽場還是行煮鹽法,古人太笨?是我們圖樣圖森破!落後的技術可以掩蓋消失的食鹽。”

  “這道數學題不簡單啊,我看關鍵是有人想保住食鹽的價格,所以不希望食鹽增產。”

  “我們假定食鹽的總量相對衡定的,趨於增漲,那麽不見的那些食鹽不用說就是私鹽了。”

  “這是公開的秘密。”

  “因為價格涵蓋了私鹽的部分,官鹽產量不變或減少,則私鹽的價格就守住了,這塊的收入看不到。”

  “官鹽是公家的,私鹽是自家的,官鹽增漲了就侵佔了自家的,跟海貿一個道理,怪不得士大夫整天罵與民爭利呢,潛台詞就是損害了他們自己。”

  “明代張居正改革前稅收體現不到銀錢上,食鹽是折現中的大頭,銀錢去了哪裡的問題也破解了。”

  “這麽說韓文是要保護私鹽???不是說這人很清廉嗎?”

  “看問題看歸屬,

只看最終得利的是誰,那麽所有的迷霧都破除了。”  “這就是號稱清白傳家的洪洞韓氏?”

  “培養一個舉人、進士是要成本的,讀書人常年脫產,文房要錢,請名師束脩要錢,走門路要錢,朝為田舍朝,暮登天子堂只是喊口號,寒門連秀才都頂不起。”

  “韓文號稱被劉瑾罰粟罰數千石傾家蕩產呢。”

  “你信?傾家蕩產之後他們家還能出那麽多讀書人?你看看洪洞韓氏在明清兩代出了多少官老爺,還沒算上炮灰的基數,十個有一個能考上進士就很大單了。”

  “手裡握著食鹽的買賣,多少都不怕啦。”

  朱厚照不寒而栗。

  就是這樣的士大夫,還清名滿朝,所有的人都說韓文是個忠臣、直臣、乾臣,結果內裡卻是這個樣。

  朱厚照更堅定了要跟便宜舅舅搞好關系的決心,一定要利用好張家,將這塊黑幕撕開。

  現在再來解釋朱厚照的打算就很清晰了, 他要將張家的鹽余直接轉換成正鹽兌換,也不用廢勁巴拉地去逼迫灶戶了,直接從鹽監劃拉。

  至於戶部若反對,很簡單,朱厚照會祭出曬鹽法,只要增產的部分,到時候看韓文還怎麽反對。

  工部也一樣,不願乾?讓張氏兄弟來乾,鹽場改造包給他們就行了,能直接手腳乾淨地搬,誰還願意去搶?萬一對方反抗呢?打架也會受傷的,人被打了就會死,即便是爪牙,也要用錢養不是。

  從弘治十八年到現在快兩年了,張家的鹽余連一成都沒兌出來,他們不著急嗎?

  如果朱厚照以照顧兩個舅老爺為借口,他出技術,張氏兄弟出人力和本錢,能一兩年就把鹽引兌完,看他們出不出死力。

  放出這兩條惡狼來,到時韓文還有什麽理由阻止?除非他豁出去了造反,不然韓文就得認。

  要麽不捅,要麽直接捅到對手的心窩窩去。

  當朱厚照突然出現在不知多少年未踏足的壽寧候府時,張氏兄弟很震驚,太陽怎麽打西邊出來了,皇上打小就跟他們不親,怎麽就屈尊降貴親臨了呢?

  朱厚照更誇張,他正正經經地向兩位便宜舅舅行了個鞠躬大禮,嚇得兩人急忙側身躲避。

  下文來得快:“舅舅,朕遇上難題了,還請兩位舅舅幫幫朕!”

  張鶴齡臉上陰睛不定,張延齡眼骨碌直轉,任他們奸滑似鬼,也猜不出朱厚照賣的什麽藥。

  沒用藥,使的是擒拿術,朱厚照上前一手拉住一人,悲聲道:“舅舅,咱們還算不算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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