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的小內待們可遭了災。
前時還好些,反正聽王老師的課就是聽天書,不懂還可以找到借口。
可王老師的課程越來越淺白,越聽越懂,這回就沒有辦法偷懶了。
懂了啊,就得記住,不然考試不過關,萬一別人都考了高分,自己拖了後腿,在皇上面前就丟了人,再也別想出人頭地。
太監是依附於皇權的物種,失去了繁衍能力,太監最大的出息就是獲得皇家的恩寵。
有了聖眷,太監才能改善自己的境遇,獲得金錢、權力和地位,不然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勞。
要說太監真有多愛財就是個笑話,他們拿錢來幹什麽?錦衣玉食可以從皇上那裡討,仗著皇家的勢也能獲得尊重,哪怕是表面上的。
他們是將金錢當作衡量他們成功的標志,這一點其實跟趙德漢是一樣的,貪來的錢不是為了花。
只不過因為沒卵子被傳統觀念所鄙視,所以太監的性情更敏感更偏激罷了。
所以他們為了面子會更加地變本加厲,要麽十惡不赦,要麽成為一代人傑。
因為外部環境的原因,多半是變壞,但只要給他們機會,給他們展現才華的平台,太監做下的事情也很可觀。
拋開半路出家的太史公不談,造紙術就是太監蔡倫的功勞,此外像下西洋的三寶太監鄭和更是文武雙全。
所以改造太監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只要在三觀未固定前給他們環境,並由皇家來引領,太監也不是注定壞到頭腳流膿。
根子在上面,楚王好細腰,宮女多餓死,就是這個道理。
現在朱厚照喜歡四有太監,那麽小內待們自然就朝著這個方向努力。
大家你追我趕,在皇宮裡形成了熱烈的學習氛圍,就連頭懸梁錐刺骨等絕招都被開發了出來,等閑是油燈蠟燭不限量供應,不然宮的裡牆壁就危了。
這裡面佛保、趙林和蘇進三人從小內待裡面脫穎而出。
佛保是心態好,最適合心學的理論,也最能領悟其中玄妙。
趙林則是墩厚老實,表面上看是一根筋,天性裡卻有一股勤能補拙的韌勁,知識掌握得扎實,學以致用在他身上完美體現,每一點每一滴的長進都能兌現。
蘇進天生機靈,他的課業在小內待中屬於頂尖,五天一小考他連著拿了兩個第一。
偏偏蘇進生性浮躁,大家一起用功,雖然他還保持著領先,可後面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追趕,蘇進不淡定了。
聰明人也拚了老命的效果是很恐怖的,這個情緒傳導到劉瑾那裡,讓劉瑾遍體生寒。
這才幾天,一群小太監便口吐芬芳出嘴成章,認字多的都過千了,再來個一旬半月一年半載,豈不是他這樣的老骨頭就會被扔進溝裡了?
對於太監來說什麽最重要?聖眷,皇上的寵信是太監的立身之本。
劉瑾憑什麽勝人一籌,就憑著他能幫朱厚照辦事,能哄皇上開心,小皇帝離不開他,他便能代表皇帝行事。
如果一堆小太監辦事的能力比劉瑾強,還天天圍著皇上轉,又是皇上一手帶出來的人,朱厚照想乾點什麽優先想到的人是誰?
都直營了,還有劉瑾這個中間商什麽事?
這也是錢寧在劉瑾這裡撞上銅牆鐵壁的原因,錢寧也幹了一票扔掉中介的事。
可這些小內待跟錢寧不一樣,錢寧在宮外隔著一層,這些小內待可是在宮裡。
劉瑾又不能明目張膽地乾掉這些小內待,
朱厚照跟他們呆一塊呢。 怎麽辦?只能找些新玩意兒,讓皇上開心,讓朱厚照的目光離開內書堂。
調虎離山,如果能把皇上的注意力吸引走,那些毛都沒長齊的小家夥還不是任劉瑾泡製。
劉瑾是照著朱厚照的脾性來準備的。
他從百忙中抽出時間來親赴內書堂鼓勵後進,還給小內待們每人準備了一套精美的文房四寶。
言語上也很親切:“大夥多努力,碰上了好時候要好好學,學好了本事為皇爺爺實心辦事,這樣咱家這些老骨頭就可以松一口氣歇歇腳。咱家當年想上學都沒機會,不信你們看,咱家才進司禮監一個月不到頭髮都白了許多,都是吃了沒學識的虧。”
劉瑾的舉動果然得分,為他挽回了不少人心,可以看到有些小內待眼睛都紅了,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可沒等劉瑾表演完套路,朱厚照就拉著他離開了內書堂。
劉瑾還有些禁張, 朱厚照卻大大咧咧地安撫他:“劉伴伴,別干擾他們的課業,咱們有日子沒見了,找一個地方好好嘮嘮。”
還是勾肩搭背的老配方,也是原樣的味道:“朕跟你講,當講師可累了,卻有種爽感,就像是……對,像是涅泥人,可以照著自己的想法來,想要它怎麽樣就怎麽樣,捏好了開心,捏壞了揪心,但不管好壞都是實實在在的。”
朱厚照一邊說一邊揮舞手勢,頗有些指點江山的雄姿。
聽了皇上的話劉瑾放心了一半,原來皇上搞內書堂不是為了培養自己的心腹,而是找到了新遊戲。
想想也有道理,自己掌了權,揉捏起那些朝臣來還不是一樣,想圓就圓想扁就扁,要的就是這種成就感,對方操於己手,主宰一切。
想通了劉瑾也擺出了往日那種平和的神情,欠著身向著朱厚照請示:“皇爺爺,奴婢想著皇爺這段時日比較勞累,應當放松一下,就給皇爺爺準備了一套小把戲,請皇爺爺鑒賞。”
朱厚照也好奇劉瑾賣的關子,便切聲追問:“什麽物事?好玩嗎?”
劉瑾神秘一笑:“十分有趣。”
被勾起了興致,朱厚照也開始配合,露出急迫的樣:“在哪?”
劉瑾一拱手:“得換個寬敞些的地方。”
朱厚照往外一指:“宮裡挺寬敞啊,隨便一個廣場都行。”
劉瑾的神情有些為難,減小了音量:“皇爺,最好是室內,那物事如果被太多人見著了,那些言官們又要大作文章,況且傳到了太后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