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透開封就到了,一日兩夜的急行軍,神機營真地將神機二字體現得淋漓盡致。
王瓊其實整整睡了一天一夜,要不是吳傑幫他檢查過,朱厚照真怕他睡死過去。
所以朱厚照就伸了手,神機營是以老帶新,朱厚照並不怕沒有了將領隊伍會散攤。
他這個真正的領袖不斷地出入各小隊,與兵卒們侃大山聊昏天,將整支隊伍摸了個通透。
也幫王瓊將戰前動員搞得扎實,一支能戰之師完好無損地交到了王瓊手裡。
朱厚照就有心情看風景了,真的是河懸城上淵臨頭。
從大堤上看去,除了那座被說成“鐵塔”的琉璃磚塔,腳下平齊開封城裡建築的頂端。
奇景啊,倒胃口。
【這座“鐵塔”就是周王府出錢在宋朝木塔的基礎上修起來的,全用的琉璃瓦,十三層,高五十多米,想想花了多少錢吧。】
【就這還是宋、元兩次決堤淤了近十米之後的結果,不然落差能更大。】
【而且明代的另一次大規模增修也是周王府乾的,在嘉靖年間。】
【為了保住開封,為了周王府的利益把下遊全淹了,他們還好意思在這裡建塔記功頌德,真諷刺。】
【宋朝是開封是都城,死保還說得過去,經過了金、元兩朝,還死抱著開封就有點傻了,添油燈。】
【再怎麽說開封都是古都,還是大城市,保住了大城市肯定功勞大,至少馬上可以拿出來說。】
【官員為了一時的政績搞拍腦袋工程其實是很正常的,也就能為官一任,不抓住時機怎麽升遷?其實就是考核政績的方法不合理。】
【合理個屁,都是他們自己制定的規則,當然是緊著自己來。】
不會再給他們機會了,朱厚照下定了決心。
眼下是治標,在金龍口攔水北返,等這一波過後,長遠的方案是從花園口那攔河,讓黃河徹底從開封背後饒過去,沿著後世的河道一路疏浚。
到時沒了周王府,也沒有人出來搶功績,一步到位就把經過地理測繪標注出來的最佳河道給走出來。
按照那個方案,堵住了南泄的水流,不但大運河的水量不會減少,抬高了水位可以重現唐宋運河直達長安的便利。
既然要搞漕運,為什麽不緊著西北來?
幸虧也只是十來年的功夫,還沒給大量的泥沙淤積造成大害,可以用刀劍來修改這個錯誤。
周王府果然如預料中一般,看到突如其來的一支船隊數千人馬嚇了一大跳。
待他們打聽清楚來人衣色不一有如流民,又接到了王瓊的申飭後,王府的護衛營出動了。
單看表面,王府的護衛營可比神機營氣派多了。
朱厚照允許複衛,他們就足足的複了三營,加上周王府有錢,周王府護衛營的兵將都衣甲鮮亮,一水的紅裝明光甲。
反觀神機營這邊,出發前朱厚照讓人收集起了登州營的舊衣裳,開水煮了煮就發給了士卒們,再加上背上裝弓弩的不同顏色的布袋和腰間的彈藥箱,還真像是逃難的乞丐營。
王廷相監工的新製板甲講究實用,采用的是後世的布插式,所以看起來東一塊西一片的難看極了,也難怪周王府輕視。
連個頓都不打,周王府的三營近萬人就圍了上來,要將神機營逼出開封城的轄地,連落腳都不給。
誰讓王瓊在信中讓周王府馬上把河堤周沿數裡的土地立即清理出來呢,
這都打上門了,還不許別人還手? 王瓊養足了精神,也有了氣力,他一臉嚴肅地走到了陣列的前頭,朝著對面的護衛營就是一通斥罵。
“吾乃河道總督王瓊是也,這裡有朝廷授予的印信官防,還是陛下禦賜的欽差旗牌,爾等還不速速退後,將護堤交於河道衙門,難道爾等想造反嗎?”
對面領兵的軍將一點面子都不給,哈哈大笑:“這裡是周王府的封地,周王府有地契有開封府衙的憑據,還向聖上請過旨,至於河道總督,就算再大也管不到開封府來。”
王瓊壓住了開懷大笑的念頭,板著臉又上前了幾步,他著了甲戴著盔,以周王府的訓練水準,他也不帶怕。
“你們不但違令佔用了河堤防洪地開墾,還動兵威逼,視王命旗牌如無物,吾令三聲,再不後退,以亂臣賊子處之。”
這一下不但將領笑了,對面連兵卒都哈哈大笑起來。
也還是有識數的,開封府的知府就一溜煙連滾帶爬著跑來了,當然是先來王瓊這邊查驗關防,待確認過後知府也麻了, 是真的。
可他也沒辦法,開封城上下就隻知有周王府,哪裡輪得到他這個知府置喙。
抱著討點臉面的打算,知府去跟王府的護衛頭領交涉了一下,可卻吃了個狗爬,被那將領一把推開,摔著了。
有了三營護衛,周王府的膽氣也壯了,腰杆也挺了。
這個現象跟後來寧王府差不多,寧王府也是複衛之後有了刀兵在手,別說知府了,連江西巡撫也鳥都不鳥,一連幾個江西巡撫不是被找由頭整倒就是被逼著自請調離。
欲讓其滅亡,必使其瘋狂,這個道理太淺顯了。
朱厚照壓低了聲問身旁的陶琰:“複衛前與複衛後是不是周王府的態度截然不同?”
陶琰卡了一下,不怎麽敢說,最後還是下決心吐露:“臣初到開封時周王府關門閉戶,連臣上門拜訪也不見,複衛上王府卻累日中門大開,那時臣了不想見了。”
朱厚照甩鍋:“別怨朕,不給複衛,哪裡見識得到他們今天這樣,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複誰知?白居易的詩寫得好啊,看朕幹嘛,這是李閣老教的,還能背得出來,嘿嘿。”
能不看嘛,陶琰心裡也沒底,怎麽看朱厚照都像是恨不得打這一仗,有這樣的皇帝嗎?看見叛亂了還覺得好玩。
有分教:“錢安,將那知府救出來,雖然沒擔當不敢壓著周王府,但怎麽都是朝廷的官員,也算是盡了責。”
陶琰也趕緊附和:“陳知府還算善任。”
可幕友們又讓朱厚照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