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多福抱著柳書語,落入玄機商坊後院時,外面已響起三更鼓。
柳和碩望著這個從天而降的面具男,愣了一會,再看到自己女兒,頓時反應過來,這是蔡少爺派來的救兵,急忙搶過來致謝,他婆娘哭暈剛醒來,也急忙過來磕頭感謝。
蔡多福說:“蔡少爺讓我通知你們,現在就搬走,搬到橫水街的避難所。”
柳和碩隻愣了一下,沒有反對,甚至還有些高興,急忙收拾東西,準備搬家。
橫水街的避難所,是原先蔡少爺定好的地方,有什麽危險的事,可以先住進去的。今天的事,真把他嚇壞了,巴不得能早點搬走。
柳書語也開始收拾東西,不時偷看那溫柔的面具男幾眼,回房收拾東西時,還不忘把剛藏起來的手帕貼身放好。
蔡多福讓他們搬走,是怕葉家過來找麻煩。
今晚的事,葉家不外乎兩種反應:報官或者私下解決。
報官就是上報給光明聖教,這種是最麻煩的,很快就會把柳書語身上的秘密扯出來。
不過這種可能性不大,葉家也算大家族,一般不會報官,而且葉家應該知道報官,繼續跟自己對抗的後果。
私下解決的可能性大一些,不管是復仇還是談判,葉家都會直接找到玄機商坊的,自己不能出面,只能先撤,如有必要,關停玄機商坊都可以。
不能冒險啊,如果泄密,影響到水魚街那邊的工作就麻煩。
待柳家一家三口收拾完畢,蔡多福將他們送到橫水街的避難所,最後檢查沒有人跟蹤,才回到家裡。
……
柳書語看著面具男消失在天空裡,竟有些失望,可能是著急趕路的緣故,她覺得院子裡的空氣頓時悶熱起來。
她轉身回頭,看見自己父親仿佛卸下千斤重擔,一下子癱住在院子那張竹椅上。
“這法器生意,不能再幹了,竅客的營生,咱們真乾不了。”柳和碩自言自語說著,又仿佛是對老婆女兒說的。
柳書語聽了卻不舒服,應道:“這麽好的生意都不做,要回蔡府當奴才麽?”
柳和碩臉色一變,罵道:“你知不知今晚有多危險,要不是蔡少爺派人去救你,你死都不知道怎麽死。”
“我這不是好好的麽?”
“你倒是好好的,我們都擔心死了,你娘都哭暈好幾回了。”
“他把我們柳家拆散,你覺得他舍得放我們回去?”
“我會跟蔡少爺說的,這生意我真做不來了。”
柳和碩這話說得有些喪氣,父女倆一時沉默。
外面響起了四更鼓。
折騰一宿,柳和碩兩口子也累了,回房睡下了,只有柳書語還在院子裡發呆。
她修煉近半年,也得到蔡少爺一點星氣,快開竅了,身體素質自然比常人好,此時也不覺得困乏,回想著剛才在天上飛的情形,還越發精神。
橫豎睡不著,她把鐵具男的手帕拿出來,打盆清水,趁著月光洗乾淨,晾在竹竿上,然後望這條青灰色的手帕發呆。
她從小就敢想,而且想得越多,膽子越大。
很快,她又想出一個新點子:嫁給這位戴面具的公子哥。
這沒什麽可害臊的,女人麽,總要嫁人的,反正都要嫁,為什麽不嫁給自己喜歡……呸,是喜歡自己的人。
《大禮》雲: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自己這婚事,也得好好謀劃一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個是不能指望著,自己快要開竅,竅客之間的婚事,一個願嫁,一個願娶,誰都攔不住。
自己肯定是願意的,這完成了一半。
至於那戴面具的男人,一碰到自己就害羞緊張,十有八九是願意的,再說了,自己長得也不差,就算他娶了老婆,給她當小妾……呸,好歹是竅客,起碼也得當個平妻。
……
夏日的清晨,來得特別早,東方的天邊,已經有了晨曦。
柳書語終於想通了,橫在前面的,其實只有兩堵牆。
第一堵牆,就是面具男的真實身份。
他是受蔡少爺之托救人的,以後還不一定能出現,等是等不到的,得想辦法把他挖出來。他能害羞,自己可不能害羞。
第二堵牆,那就是蔡少爺。
自己是蔡少爺的奴隸,他不肯放人,自己也嫁不出去。不過蔡少爺說過,只要開竅立功,就能恢復自由身。
要立功也簡單,玄機商坊的生意,自己父親不願乾,那就自己來乾,只要乾成了,能賺到大錢,就算立了大功,不怕蔡少爺到時候不肯放人。
看吧,凡事只要敢想,就沒有不能辦的。
現在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想辦法找出面具男。
想到這裡,她也有了主意。
她收了手帕,藏在胸口,濕濕涼涼的,便覺得格外有精神。
回到房間,開始喬裝打扮,倒不是想好看,而是頭扎俗氣的碎藍破布條,臉抹一層淡淡的土灰,身穿破舊的乾活衣裳,趁著父母還在熟睡,悄悄出了門。
偷偷跑出去,要是被蔡少爺發現,估計腿都要被他打斷,只能打扮成乾粗活的農婦。
從橫水街出來,走平安街,繞過春風街,便來到西長街。
天已經大亮,西長街的行人卻不多,隔著遠遠的,她看到蔡府大門還沒打開,便躲進三巷子裡等著。
不一會,蔡府大門打開,季小滿急匆匆跑了出來。
柳書語大喜,急忙追上去,趁著他拐彎的時,在一條小巷子喊住了他。
季小滿轉身一看,愣了許久,才認出是自己小姨子柳書語,忙問:“你怎麽在這裡?”
“我出來辦事,恰巧路過。”柳書語說。
季小滿看她這模樣,隻以為在幹什麽粗活,也沒多想,說:“幫我問嶽父嶽母好,改天少爺同意,我再過去給他們磕頭的。”
“你準備去哪兒?”
“少爺讓我去請人,我得走了。”季小滿急著要走。
“請誰?”柳書語攔著他。
季小滿本沒多想,這時才反應過來,警惕地望著柳書語:“你問這個幹嘛?”
柳書語說:“當初你喜歡我姐,我可幫你不少忙,現在我也想找個男人。你幫不幫我?”
“啊!”
“幫不幫嘛?”
“我幫!可要怎麽幫?”
“蔡少爺應該有不少竅客朋友吧,你跟我說說,都有誰?”
“你瘋了,你敢打他們的主意,他們都是竅客,誰要你啊。”
“這你別管。反正我有辦法。”
季小滿蹙起眉頭,很是猶豫,這事只怕蔡少爺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其實柳家這三撥人,信息沒有互通。比如水魚街那邊養了幾個孩子,其它兩撥就不知道。同樣,柳書語在幹什麽,季小滿也不知道。
所以在季小眼裡,蔡府就是普通家庭,少爺也是普通竅客,他的朋友,都有頭有臉的,在外一問便知,也不是不能說,只是覺得柳書語這樣有些對不起少爺。
不過望著柳書語那倔強的小臉,他又想起懷縣裡那個拿著錢去縣衙改名的小姑娘,隻好應道:“我怕蔡少爺不高興。”
柳書語罵道:“你就這麽喜歡當奴才,還怕他不高興。”
季小滿也不高興起來:“你這是什麽話,如果不是蔡少爺,我都娶不到舒雲。”
柳書語說:“那我要成親,你怎麽不幫我?我只是想嫁給蔡少爺的竅客朋友,又不害人。”
季小滿無奈,隻好應道:“我只知道幾個,好多都不知道名字的。”
“知道的先說,其他的以後幫我打聽一下,以後我再來問你。你現在要去請誰?”
“馮少爺,不過他不是竅客。”
“那還有誰?”
“蘇家二少爺,還有聖教的楊大人……”
柳書語認真聽著,也詳細問了,一一記在心裡,然後放季小滿離去。
……
回家的路上,柳書語開始想著剛得到的名單,繞過春風街,沿著平安街往回走。
太陽漸漸升起來了,照在大街上,漸漸散發著夏天的火熱,她其實不太想回去,路過新井胡同口時,她看到有人在賣包子,便停下來買包子,猶豫著要不要先去打聽一下楊啟泰楊大人的事。
突然,一匹長得像馬的白色妖獸坐騎,就在新井胡同口停下,頭頂的尖角被陽光照得泛起一陣紅光。馬背一個年輕男子,也不下馬,就衝著胡同大喊:“然哥兒——”
很快,從胡同衝出來一個中年男子,問:“范少爺,可有事。”
“馮先生昨晚出現了,動靜不小,七公子已經確認過了,用的正是奇恆竅訣。”
“真的?”
“七公子也問過了,昨晚有人看到馮先生抱著一個姑娘飛上天,錯不了的。你們速到鳳凰大街玄機商坊,我這就去通知武大人。”
說完這話,那男子揚鞭一甩,白馬般的妖獸坐騎早已竄飛出去,消失在平安街那頭。
柳書語拿著手上的肉包子,愣了好半天,突然身子一轉,快步往鳳凰大街走去。
啃完手裡的肉包子,她漸漸冷靜下來,一邊走著,一邊回想著那兩人談話。
這說的是馮先生抱著姑娘飛上天,而且還是玄機商坊,這肯定是說自己,原來他姓馮。
那季小滿一大早去請的馮少爺,不會就是馮先生吧。
也不對,馮少爺可不是竅客。
……
來到鳳凰大街,太陽已經升得很高。
柳書語看到玄機商坊門前,聚著一大堆人, 看熱鬧的更多,鬧哄哄的,也不知到底是什麽事。
她不敢靠近,隻遠遠地望著,望了一會,偷偷整理一下儀容,扮成逛街的村婦,開始打聽前面發生了什麽事。
其實在大街上,看熱鬧聊八卦的人不少,只要肯上前去打聽,都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沒過多久,她就把城裡幽雲斬魔團和馮先生的傳聞,打聽得明明白白。
原來這位神秘的馮先生,在鳳凰大街有間玄機商坊,葉家昨晚闖進玄機商坊,冒犯了馮先生的心上人,今天專程抬著禮物來賠禮道歉的。
柳書語知道這裡有些誤會,可被人誤會成馮先生的心上人,似乎也沒什麽不對。
或許這就是緣分吧。
漸漸地,她有了一個更詳細的想法,這樣以後就能經常看到馮先生。
看吧,凡事只要敢想,就沒有不能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