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冰坦然陳述道:“到底怎麽樣誰也說不好,還猶豫著呢,這不,來找你們參謀了。”
萍姐卻是滿臉的堅決與神往:“這有什麽好猶豫的呀,多有意思的事兒啊!要不是我不懂技術,我都願意乾。”
“田冰,乾脆你們合夥開吧,萍姐的老公是大老板,你們一個出資金,一個出技術,這不就行了嘛。”枯齋提出了更趨合理的方式。
事情的發展已然超出了預期,真要是賠了,就有些對不起合夥人了,田冰看了一眼中信,卻見他恍若局外人,全然沒有絲毫表示,也便謹慎地回答著。
“也不是不行,就是我不敢保證一定賺錢,畢竟,這個事情以前沒人做過,到底行不行還真說不清楚!”
萍姐當即就豪氣地拍板,但也提出了她的方式:“做生意誰也不能保證一定賺錢啊!不過我的想法是,錢,我可以先拿出來,算是借我家那位的,營業收入先還借款,等錢還完了,我們再一人一半。”
田冰聽了,想了一下,直接衝著中信問道:“哎,你倒是也說說呀。”
中信卻是張口就說:“我覺得行,肯定要先保證投資方的利益,至於後來的事情,你和萍姐商量著辦,技術上你負責,其他事宜萍姐負責。”
中信所考量的本就是幫田冰找個事做,讓她充分發揮她的能力,其他的瑣事剛好有人代勞了,何樂而不為呢?至於賺不賺錢,眼下他並不在意,他的收入足夠兩人開銷了,就算沒錢賺也無妨。
交流進行得很愉快,時間流逝得也很快,臨近下班時,田冰和萍姐儼然成了多年的好姐妹,挽著手走在了前面,中信與枯齋落在了後面。
四個人一起吃了晚飯,敲定了具體合作事宜,由田冰負責前期籌備,萍姐則負責選址。
凡事不可責備求全,尋優避缺盡在人心!
經過幾輪實地考察,有一處屬實不錯,這是一座臨河傍橋的古典建築,位於吳市著名的人文景區--煙雨渡。
僅為初見,便讓人不忍離去,古風濃鬱,清新雅致:
木門木窗木回紋,雕花鏤空處均鑲有玻璃,沿河的窗外,垂柳依依,迎春花雖僅余綠葉,卻也團團錦簇,兩岸錯落點綴的屋舍小閣,多為白牆小瓦挑簷,偶有搖櫓輕舟緩行河上……
房子不大,側門打開,連著曲折回廊,可以借用,置小桌小椅,可做陶,可品茶,平添愜意悠然!
正門前是遊樂場,飛機木馬搖搖車,人聲嘈雜,音樂略吵,稍嫌有憾,於商業而言亦是好的,凡事不可責備求全,尋優避缺盡在人心!
經過簡單的商議,幾人一致決定租下,當即就去了景區管理處面談租賃事宜。
雖然是一處閑置的建築,可陶瓷工作室畢竟聞所未聞,管理處的工作人員不敢決定,最終還是在景區最高領導那裡,幾人連承諾帶解釋地費盡了口舌,總算獲得了許可,在簽署了相關保證書後,租下了那一棟小小的古典亭閣。
田冰和萍姐負責清掃擦拭,中信負責水電安裝及維修一切壞損,枯齋勉為其難,書寫了隸書的匾額--吳市陶藝製作間。
中信本來是找那個董其昌之不沾邊弟弟董其斌的,很不巧,他畢業回老家了,已然是斷了聯系。
中信找來木板,直接把宣紙粘在上面,先將字跡複刻下來,再用雕刻刀一點一點的扣,最後填上油漆。
當匾額被安放在鬥拱之間,整體色調與建築渾然一體,灰綠的字,莊重顯眼卻也不覺得突兀。
田冰看了說是陰刻,中信問是何意。
田冰答曰:少了二兩。
中信感慨:老婆真好,老繭不好。
說笑間,首個民間的陶瓷工作室正式掛牌,即將迎來熱愛陶瓷卻不得其門的普通愛好者。
工作室最初開設的項目有泥條盤築及拉坯成型,這些陶瓷塑型最基礎的手法僅提供動手體驗,不提供燒製。遊客參與其中,品著香茶,玩著泥巴,憑欄觀景,身心舒暢,更增長了見識。
煙雨渡是一個開放式景區,本地人不多,外地人必到,節假日尤為熱鬧,匆忙而來,到此一遊的比比皆是,對陶藝製作這種新鮮項目圍觀者眾,體驗者寡。
偶有興趣盎然者,也多半是父母拗不過孩子的新奇與天性,錢雖不多卻也肉疼無比,茶更是不願喝上一杯了。
偶中有偶,孩子的心性或有不穩,脾氣更為暴虐,對於泥巴、工具及桌面仿若深仇大恨,根本就是玩命地禍害,也不知他們的父母源於什麽心態,只是風輕雲淡地安坐一旁,甚至面帶笑意與期許地看著自家的孩子,似乎這樣尤顯孩子的個性張揚與不負韶華。
只要不出差,中信大多會泡在工作室,每遇此情此景,他便會試圖阻止與引導,而對方卻是置若罔聞,或不屑一顧,或言語擠兌,為此,中信是幾欲暴跳,田冰則將他趕去一旁,繼續悉心指導那些叛逆期的孩子。
等到天晚,客人全無,中信抱怨道:“小孩真難纏,泥巴扔的到處都是,桌面扎得全是坑洞。”
萍姐邊搓著泥條邊響應著:“是啊,那些大人也不管管,說多了吧,他們還不高興。”
“人家付了錢,咱們只能想辦法對付著,總不能把客人趕出去吧。”田冰在一件一件地擦拭著工具。
“還是田冰有耐心,能對付那些小孩。”萍姐對此較為服氣。
“確實,萍姐,她對別人比對我耐心多了,今兒就衝我火了好幾回了。”中信滿腹委屈的模樣。
“我不火你,你還不把客人都趕跑了呀?你那麽大的人了,跟小孩兒較哪門子勁啊?”田冰邊擦桌子邊說著,語氣很是隨意。
天天看著兩人的親密,萍姐又是羨慕,又不無嫉妒:“顧老弟啊,你可別氣我了,你倆沒事兒就膩在一塊兒,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她哪兒舍得火你呀!”
“那是,”中信的鬱悶瞬轉得意,接著又是一臉的認真:“不過,燒製問題不解決,那些成年人還是興趣不大,另外,拉坯機就不要讓小孩上手了,太麻煩了。”
田冰停下手上的活兒,坐了下來,看著中信和萍姐,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買窯太貴,也太大,不合適,除非定做。不讓小孩玩拉坯,盤泥條對於小孩又有難度,那項目就得調整了。”
萍姐也坐了過來,三個人聚在一起開起了小會議。
“煤氣窯我不敢搞,電窯並不複雜,我肯定可以做出來。”對於簡單的電熱和溫控,中信倒是胸有成竹。
“電窯也行啊,你設計好外殼尺寸,我可以找我爸做,他們有電焊機。”田冰知道老田帶的那幫人,什麽工種都有,工具更是齊全。
中信略一盤算,便安排了起來:“電阻絲、熱電偶、耐火磚、耐火棉、溫控儀表,在吳市都能買得到,萍姐回頭去找一下管理處,看看我們這邊有沒有三相電。”
“行,我明天就去一趟,”萍姐又看向田冰,問道:“對了,咱們能不能教他們做紫砂壺呢?”
“這個真不行,做茶壺太難了,單單打個泥片,我就整整打了半年,這個速成不了。”
田冰的拒絕很乾脆,即便開設這個項目,也需要找個能沉下心的地方,這兒太鬧騰了,肯定是不合適的。
萍姐像是在自言自語:“小孩兒都喜歡亂塗亂畫,有沒有這方面的呢?”
“萍姐,還真有可以畫畫的,”田冰想到了以前老田的那個廠子:“唐三彩瓷板畫就可以啊,也很簡單、乾淨,還不用這些工具,只要會畫畫就行。”
“那就上這個項目唄。”
“這個必須要燒,釉的配方也不知道能找到不?”
“這個對溫度要求高嗎?”中信隻知唐三彩, 不知其燒製的溫度。
“這個是低溫釉,八九百度就可以了。”
“那就不存在燒製的問題了,釉的配方,我們可以找張教授要啊。”
“行,那就先解決窯的問題,其他的才能跟上。”田冰期許地看著中信。
中信主動打了包票:“沒問題,最多兩個禮拜。”
有興趣,有目標,有乾勁,肯鑽研,電窯真的讓中信做出來了,比預期的時間還短了幾天,就是模樣有點兒醜,但勝在可用,且能自動控溫。
經過多方尋找,他們也弄到了瓷片素坯,接下來就是釉的事情了,張教授隻提供了配方,剩下的事情需要中信自己解決。
方解石、石英石、高嶺土等基礎料,以及各種金屬氧化物,本市的化學品商店就有,但配好的釉粉還不能用,需要用磨釉機球磨後才行。
為此,中信又購買了磨釉罐和大小各異的陶瓷球,根據尺寸設計製作了磨釉機,好一通忙碌下來,開始與田冰一起配製基礎釉。實驗成功後,又通過添加金屬氧化物獲得了色釉,並專門燒製了色板以供參考。
至此,工作室的三大項目齊備,瓷板畫、盤泥條、拉坯,均提供燒製,對於小孩兒僅建議瓷板畫,外地客人提供郵政包裹寄送服務。
看著工作室已經入軌,中信也恢復了規律的工作生活節奏。出差在外,緊湊行程;出差回來,陪著老婆,早上去開店,晚上幫鎖門,順便吃個晚飯,再牽手漫步煙雨渡,一起坐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