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需要陽光,短暫的陰霾或許不會影響生長,長期的晦暗只會帶來更大的災難!因為存在而淡忘,為了淡忘而存在!
中信雙手執杯,異常鄭重地說道:“燕姐,謝謝你,這杯酒敬你!”
“嗯,這杯酒喝完,誰也不許敬誰,咱們就是喝酒,開開心心地喝酒。”
“好,乾。”
接下來,兩人隨意地喝著,信口地聊著,不知不覺,一瓶酒喝完了,她醉意朦朧地拿出了半瓶酒,輕輕搖晃著酒瓶。
“這是我的寂寞,我要你陪我喝掉它,從此,一個人的時候,我不再喝酒,行嗎?”
“行,我一個人的時候就從不喝酒。”中信也有些微醺,口齒還算清晰。
“嗯,你真好!”
她貼著他坐下,突然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中信以為,心之所至,酒為之勇,是以性情,不可怪乎!
酒繼續喝著,哥們兒似的友情愈發濃烈,彼此不避嫌隙,放開心神開懷暢飲,直到沉醉不知所以!
翌日,當陽光照進客廳,沙發上相擁而眠的兩人幾乎同時醒來,相互溫和的笑笑,遂松開堆疊的手腳,他推著她站起,她拉著他直立,又一起收拾好昨夜的殘局。
看著整潔如舊的客廳與廚房,她笑靨如花,他冷靜平和。
“謝謝你,我昨晚睡得很沉。”
“謝謝你,我昨晚睡得很香。”
“哈哈,我去弄早飯!”
“嗯,我看你弄早飯!”
……
吃完早飯,中信先去公司上班了,她還要忙活一會兒,女人的麻煩事兒多,洗澡、換衣服、化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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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班回家的中信,主動帶了兒子在外面玩到天黑。
吃晚飯時,心中好奇的田冰並沒有詢問,看著中信似乎回歸了正常,她的臉上出現了久違的輕松。
晚飯後,中信一個人待在小房間裡,關著門開著窗抽著煙,書桌上擺著紙筆,沒人知道,平靜的外表下,他的內心是怎樣的翻江倒海。
夜已深,田冰忍不住推門而入,滿屋的煙味差點兒把她嗆暈了。
“親愛的,陪我喝杯茶好不好?”
“好的,馬上來。”
中信沒有回頭,但聲音很溫和,田冰聽了心中大安,走了過去,從背後攬住了他,中信反手一帶把她拉到身前,抱坐在腿上,腦袋靠在了她的懷裡。
她輕柔地撫摸著他,視線看向了桌面,白紙上塗塗改改,豁然可見一闕詞,便拿了過來,小聲地讀了起來:
雨霖鈴·言不哭
蒼松風獵,看殘陽染,怯塚新接。
兩支孤煙無度,言不哭,空眸蒙沙。
掬土添了又掩,恨細雨入夜。
欲顧顧,世事濁灼,肱骨孱孱奈何弱。
子心最恐傷離別,更那堪奉親人已缺!
異客鄉關何處?舊時院,暖花閑雀。
一把心酸,卻是甘苦冷暖悲樂。
縱前路荊棘難行,要與昊天奪!
文字雖有晦澀,但大概意思還是躍然紙上,田冰碰了碰他:“親愛的,能跟我講講這雨霖鈴嗎?”
“老婆,不需要我講,詞和音樂一樣,隻管讀隻管聽就好,你所理解的、感受的就是正解,不求甚解才是最佳的解。”
“嗯,我的理解就是最後一句,與天奪,
聽著有勁兒,聽著放心,對嗎?” “對,我老婆的悟性就是高。”中信微笑著。
“那是。”她側過腦袋,微眯著眼睛,盡顯小傲嬌的可愛。
“出去喝茶吧,我渴了。”
“好咧。”
從他的腿上下來,她抓著他的手,把他拉著,站了起來,又牽著他,走了出去。
茶是老茶,人是舊人,茶味卻依舊香甜,蜜意更是彌久愈濃。
看著田冰熟練地泡著茶,中信卻注意到了一個細節,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
“老婆,你的指甲怎麽這麽長了?”
“我一直等著你幫我剪啊。”
她將手伸到中信眼前,手背向上,左右晃了晃,又輕輕撓了撓他的胳膊。
中信抓著她手仔細看了看:“這麽長多難過啊,你也不主動告訴我。”
“你心情不好,我就忍著唄,你說過你要幫我剪一輩子的,只要你在身邊,不許我自己剪。”
田冰可憐兮兮地說著無可奈何,怎麽看都透著幸福,中信輕輕一拍她的大腿。
“去拿家夥吧。”
“好嘞,咱家的美甲店又開業咯。”
她像個小姑娘似的,歡呼著跑去拿工具了。
套盒打開,指甲剪、小銼、小鏟、斜口鉗齊全,還有幾把鋒利的修甲刀,中信分別取用著工具,小心地修剪著,剪、鏟、銼、磨,一道工序也不拉下。
看著他認真的勁兒,就像藝術大師在精心雕琢著絕世之作,最令她感動且享受的時刻莫過於此。
“親愛的,每次剪指甲,我都覺得你不學藝術可惜了。”
中信手上不停,口中玩笑道:“不是我可惜了,是藝術學院可惜了,又一個羅丹埋沒咯。”
田冰一臉幸福地說道:“不管誰可惜,你都是我一個人的美甲師。”
“還有兒子呢。”
“那你就是我們家的禦用美甲師。”
田冰端起茗杯送到他的嘴邊,他暫停忙活,她微一仰手,溫潤的茶水便滑進了他的口腔。
中信砸吧一下嘴巴,似有遺憾道:“唉~術業有專攻,我這手藝還真不怎麽滴,外面那些美甲店做的指甲的真心的漂亮啊!”
“我才不稀罕呢,你剪的就是最好的。”
田冰追求的是享受的過程,而不是外在的美觀,因此,她的指甲幾乎永無出頭之日,稍微長出一點兒,就會把手腳伸到他的面前。
“嗯,我剪指甲是用心操控剪刀,別人剪指甲是用鈔票操控工具,在本質上,差之毫厘謬以千裡了。”
中信的小怪癖之一就是這個,為家人剪指甲能讓他的心靜下來。
剪完手指甲,田冰送上期待的眼神,眼中滿是笑意:“咱家的洗腳店今天開業嗎?”
“天這麽熱就不泡腳了吧?還是剪指甲吧。”
“我喜歡泡腳,泡腳可以享受擦腳啊。”
“行,今兒全開業了,你坐著,我去打水。”
中信說著就去了衛生間,田冰也忙著泡茶,多出些茶湯為他備著。
熱水打來,她往沙發上一靠,他把她的腳抱在膝上,幫她褪去襪子,再慢慢放入水中,小心試探著水溫……
當泡好腳剪完指甲,他去倒了水,回來坐定,她的雙腳很自然地捅到他的懷裡,他便拿出一隻,隨意地揉捏著,手法非常不專業,卻是被捧在手心裡的感覺。
享受著他那飽滿如初的愛意,她情不自禁地說道:“親愛的,這樣的感覺真好,我多希望時間慢一點兒啊!”
他一邊撫摸著手中的光足,一邊感慨道:“可時間過得不慢呀,轉眼我們都是而立之年了。”
中信表達著對過往的遺憾,那副本不該存在的重擔,他一直都想早點挑起來,時至今日,卻依然了無可能。
“是啊,算起來我們結婚也有7年了,已經到了書上說的七年之癢了。”田冰的情緒似乎小有波動。
聽見田冰的話語,他的心中不免自責:
表面上,她是個心寬大度的女人,可她畢竟是女人啊!有些事情上面,女人與男人的思維就像鐵軌,遠看是交接的,近看卻是平行線。關於歲月,女人看到的是衰老是恐慌,男人看到的是沉澱是責任。
中信也只能強行並軌了:“老婆,你聽我說,書中都是作者的個人感觸,不具備普遍性的,現在的文化領域, 存在著一種怪現象,只要是語出驚人的奇談怪論,都會被推崇被熱炒,反而是主流的價值觀被擠壓的沒有立錐之地了,這樣的書不如不看,古人都說過,盡信書不如無書。”
田冰沒有理會中信的言論,而是直接問道:“你癢過嗎?”
“當然癢過,你也見到過啊,我癢了一二十年了,那個蕁麻疹一旦發作,全身都癢啊,可難受了。”
中信借題發揮著,想到那不可名狀的奇癢無比,他還是有些後怕。
“討厭,你扯哪兒去了,你那蕁麻疹不是讓你治好了嗎?不過,說起來,你還真厲害,自己開藥方熬中藥,愣是給根治了。”
對於中信的顧左右而言他,田冰雖然略有不滿,但提起舊事,佩服依舊,畢竟她親歷過他全身發作時的可怖。
“不是我厲害,是老祖宗厲害,我就是根據我的狀況,稍稍修改了藥方而已。”
這個事情上,中信可不敢貪功,藥方是在一本破舊的藥書上找到的,他也是病急亂用藥,稀裡糊塗地就好了。
“那也是你敢改敢用啊。好了,言歸正傳,你癢過嗎?勇敢點兒,說吧,我不會怪你的。”
田冰再次拷問起了中信之癢,雖笑意盈盈,卻感覺有些怪怪。
“我癢不癢並不重要,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我癢了沒有,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這輩子,我隻給你擦腳剪指甲,你和兒子是我的家人,你們在的地方就是我唯一的家。”
說著,中信突然抱起她的腳,深情地親了一下,田冰都沒來得及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