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世界裡,
多了壓製,少了釋放;
多了沉穩,少了隨性;
多了套路,少了情感;
多了結果,少了態度;
多了思慮,少了單純;
多了物欲,少了清淨;
多了目的,少了自我……
多了太多,負重不堪,心累身殘;
少了太少,天性銳減,幾為雲煙;
越長大越孤單,社會使然,攀爬必然;
居高地心善淵,多少之間,終是化原。
獨生子女或因獨享而霸道,或因孤獨而有缺,性格養成時,同樣孤單的遠房表哥從天而降,純真的人從來不存在鴻溝,雖年齡相差近十歲,兩人卻成了最要好的朋友,最親昵的兄妹。
若欣挽著中信的胳膊,推搡著前行,一如早年間,他帶著她到處玩耍,吃零食買東西,沿路蹦跳嘰喳,一臉的幸福。
恍惚間,中信又見當年的小丫頭,那個教自己寫名字的小丫頭,他的臉上溢出溫暖的笑意,放縱著若欣的肆意鬧騰,只要她開心就好,誰叫她是妹妹呢!
中信晃著手裡的肉串問道:“丫頭,說好的請我吃大餐呢?”
若欣摸了摸肚子,嬌憨羞怯地答道:“四哥,我已經撐著了。”
中信伸手拍落她的手,鄭重說道:“咱們若欣是大姑娘了,在外面要注意形象。”
“嘻嘻,知道了,囉嗦!”
若欣嬉笑著,話音帶著嬌憨,再度抱著中信的胳膊,徜徉在川流人群中,說著各自近些年的事情……
“若欣,該回家了,不然舅媽該著急了。”
若欣雖面帶不舍,卻也聽話地接受了,她知道她的四哥近狀艱難,但他也不需要別人的可憐,自己更不便多有打擾,唯有撫平他內心的孤單。
“好吧,四哥,你一定要記得,在這座城市裡,你還有個妹妹,無論閑了,煩了,累了,你都可以來找我。”
“知道了,囉嗦。”中信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子,眼中滿是寵溺。
小表妹視自己若親兄長,雖久不得見,卻無疏遠與距離,更無關大人間的複雜,心性之淳樸彌足珍貴;
自己視小表妹亦是親妹妹,雖本屬最幼,卻尤好當哥之感覺,更珍惜曾經感情之延續,心有夙願護她此生。
大院門前,目送若欣身影不見,中信上了晚班公交,看車外燈影人稀,莫名感懷:
草木一春,看似憂傷,
恰因短暫而忙慌,生命怒放管它何方;
人活一世,倒也久長,
卻為欲望而迷惘,榮耀盡頭稚心歸葬……
下車後,他突然迷失了,不知己為何人,不知家在何方,步履躑躅,茫然不知向左還是向右……
街邊佇立賣花一人,他挪步驅前,遍尋口袋,翻找出紙幣五元,購花一支,低頭深嗅,花香清幽入鼻,有種熟悉的味道兒,瞬間,神智回歸泥丸宮……
對,我是顧家中信,家有妻兒等候,奔忙了一天,我要回小窩歇歇了!
剛一進門,中信向著迎來的田冰獻上了鮮花。
“親愛的,送你的。”
她接花在手,卻是嗔怪道:“買花幹嘛?你還不如買杯酸奶喝呢。”
“偶爾為之,純屬儀式,下不為例。”
中信欣然一笑,有妻如此,不爭、不疑、不醋、不虛,縱生活苦累酸鹹,又何懼前路漫漫?
她隨意地為他拈去幾根粘在衣服上的碎發,
卻猛然低呼一聲:“啊?” “怎麽了?寶貝兒,這肯定是我妹妹若欣的頭髮,今天剛巧遇到了她,小丫頭請我吃的晚飯。”
“我不是奇怪這個,你自己照照鏡子去,那顆霉痣不見了。”
“是嗎?怎麽可能?多少次說要去取了,可每次都是被莫名其妙地耽誤了,我也就不……”
他的話突然停住了,鏡子中,他看到了光潔的嘴角,那顆曾被兩人戲稱霉運之源的黑痣確實不翼而飛了……
春節又至,中信以省錢為由留在了吳市過年。
時隔三年,他又一次去了大院,給舅舅月清拜年,給若欣帶去了一些茶葉,並對她提了四點要求:
少喝飲料多喝茶,
少吃零食多喝茶,
少玩遊戲多喝茶,
少生閑氣多喝茶。
“四哥,怎麽都是喝茶呀?”若欣被他的念叨逗樂了。
中信溫和而又耐心地講解道:“因為,茶能清熱解渴,也能解膩消食,還能紓解雅趣,更能修身養性。”
若欣卻是跺著腳撒嬌道:“人家不喜歡喝嘛,茶太苦了。”
“不許跺腳,你是大女孩了,行為要矜持。”
中信輕敲了一下桌子,接著說道:“你可以不喜歡喝茶,但務必要嘗試著接納,那些飲料零食都是高糖高熱的,本來就對健康不利,尤其還容易導致肥胖,為了保持好形體,你就把茶當做替代品吧,總好過吃減肥藥嘛。”
說到身材了,若欣立刻就跑題了。
“你跟我講講,四嫂是不是很瘦呀?”
“她呀,其實不瘦,但她長得聰明,結實內藏,臉小不肉,想吃就吃,從不忌口,加之,每日清茶不斷,從來不會為了減肥而發愁。”描述間,中信的眼中泛起了愛意。
“那我長得聰明嗎?”若欣站起轉了一圈,言語也不忌口。
中信的眼眸皆是笑意,更是玩笑道:“當然,咱們若欣是全方位的聰明,將來必定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拳打南山猛虎,腳踢東海惡蛟……”
“打住,趕緊打住,四哥真討厭,把我說成什麽了?”若欣氣急,作勢欲打。
中信誇張地躲避著,順勢也站了起來:“哈哈,我也該回家喝茶了。”
“再陪我玩一會兒嘛。”
“不了,有時間我再找你玩。”
“我還要逛夜市吃小吃。”若欣提出了小要求。
“行,準了。”
背對著若欣,中信招著手離開。
你有你的圈子,我有我的小家,雖不交集,卻可盡歡,雖發乎幼,卻長乎人;往後余生,唯祝安好,路順且廣,庸人不擾。
假期裡,中信每日與妻互為泡茶品嘗,清苦的日子自當養心,寡淡的空閑卻可潤情。
叮咚~
一條短信進來,中信拿起一看,寥寥幾字:“請來公司面談,可微。”
中信微微一笑,將電話扔在一邊,繼續泡著茶,渾不在意。
田冰淡淡地玩笑道:“哦,有人喊喝酒了,快去吧,不用特意陪著我,全當出門晾一晾,免得長毛了都。”
“哪兒呀?是詐騙信息,你自己看。”中信將手機遞了過去。
“我不看,去不去隨便你,反正我沒有攔著你。”田冰端起茗杯喝起了茶。
“你不看,我讀給你聽,‘請來公司面談’,這樣沒頭沒尾的消息,不就是現在流行的短信詐騙嘛?只要你回了消息,那麽,接下來就該是‘你猜我是誰’的環節了,或者就是‘車壞半道上了’,總之,你信了,鼻子就被牽著了,最終就是被騙。”
“這樣的消息真的能騙到人嗎?也不知那些騙子怎想的?好歹也編一個像樣的理由啊。”田冰表示費解。
“不明白了吧?這就是騙子的高明之處了,先通過智商篩選出最容易被騙的對象,再充分利用人的好奇心,以及對權威及領導的敬畏心理,讓人不好意思或不便質疑,從而,形成一個充裕的時間差,把曝光的時間盡可能地延遲,這遠比中獎之類要高明,中獎騙局僅僅是貪念作祟,而這類騙局卻是針對人性下手,所以,更具有隱蔽性,也更加的可惡。”
說著,中信將手機拍在了桌子上,臉上出現了怒色。
“好了,好了,你說你激動個什麽勁兒啊,你不上當不就行了。”田冰輕輕拍了拍中信,像是在安撫生氣的孩子。
“就是嘛,關我什麽事兒啊,諸事不順,容易動怒,我得多喝兩杯,清清火氣了。”中信接連端起兩人的茗杯喝了。
田冰拿起奶杯,又將兩個杯子斟滿:“來來來,再來兩杯。”
中信端起茗杯正要繼續牛飲,叮咚~短信又來了,他無奈地笑笑:“喲,看來這個騙子是新手嘛,這也太沉不住氣了,很好玩兒嗎?”
話雖如此,他還是又拿起了手機,翻看著新鮮的短信內容:“是你不方便?還是不記得我了?不會是你不敢吧?”
一連三個問號,中信氣得差點罵出來,抓著手機晃動著:“喲呵,還挺狂,激將法都用上了,真當我是小初啊!”
看著中信鬱悶難平樣子,田冰笑了起來:“怎麽了?你今天算是跟手機較上勁兒了。”
“你說說,他居然說我不敢回他消息。”
“那你就回一個唄,反正不匯款就行。”
中信卻是嬉笑道:“嘿嘿,你也當我傻呀,一毛錢也是錢啊,明知是個騙子,我浪費那個錢幹嘛呀。 ”
“原來你是逗我玩兒的呀。”
說著,她伸手揪住了他的胳膊,極盡誇張地擰了一下,他大笑著呼疼,還配合著擼起了袖子:“疼,疼,好疼啊,都紅了。”
她拽過他的手,對著手腕處,連續拍了幾巴掌:“裝,我讓你裝,衣服那麽厚,根本就沒碰到肉。”
“呶,這下紅了吧。”他苦著臉堆出了滿滿的委屈。
“嗯,果然紅了,我親一下就不紅了。”
她低下頭吻上了他的手腕,他立刻一臉陶醉地眯起了眼睛,轉瞬,卻發出了雄渾地低吼聲。
嗷~
手腕處,兩排整齊的齒痕,顆顆清晰,粒粒深入,不見血跡,唯余痛感……
他咬著後槽牙恨恨地說道,吐字含糊,帶著怪音:“冰兒,我記得你是食草動物啊,怎麽改吃肉了?”
“哈哈,肉比草香啊!”她也學著他的口音回答著,笑顏盡出。
“呶,我來告訴你,”他指著齒痕說道:“想吃肉,得先把這,這四顆牙磨尖了,這叫犬齒,用於刺穿獵物喉嚨,進而切割、撕裂食物,你的犬齒太小太平太弱了,要不,我拿指甲銼幫你銼銼?”
“你才犬齒呢,”他白了他一眼,端起茗杯送至他的嘴邊:“喝杯茶補補吧。”
“哼,不喝,你個騙子。”他將頭轉向一邊,學著某人生氣時的樣子。
“你慢慢療傷吧,我做飯去了。”
她輕盈地去了廚房,他懶散地靠著沙發,拿著手機,反覆地看著那兩條莫名的消息,眉頭微微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