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冰放下手中的活計,來到電腦前,指點著圖片進行著專業的分析:
“親愛的,你仔細看看那個香爐,一共由三個部件組成,而且開孔很多,有直面、有斜面、有球面、有滴子,製作難度很高,需要開好幾個模具,這些成本可不低啊。”
“也是啊,對於廠家而言,這個單子確實太小了,誰願意接啊?就算要接,價格也不會太低。”
看著中信的情緒有些低落,田冰趕忙出聲寬慰著。
“等會兒,我再好好看看,這個數量翻石膏模應該是可以的,如果我們自己翻好模具,再找廠家做注漿生產,應該也能行,只不過,忙活一大圈下來,卻是賺不到什麽錢。”
“先不管賺不賺錢,你先確認能不能做,只要不虧欠,就值得嘗試一回,我這就告訴老埃,明天回復他。”
訂單雖然不大,但也是個良好的開端,田冰接了任務,一如中信此前的魔怔,全力投入製作打樣中,幫不上忙的中信則是全力保證著後勤,卻也只會端個茶杯喂個茶水。
第二天,小樣終於做出來了,中信拍了照片發去郵件。老埃很快就確認回復了,至此,第一個小單子算是抓到了手中。
雙方約定,不設定交貨日期,貨品生產出來直接發貨即可,貨到付款。
看著一臉興奮的中信,田冰卻有些擔憂:“親愛的,我們的風險是不是太大了點兒?萬一貨到了,他們不滿意不付款,怎麽辦?”
“沒事兒的,你就放心吧。我和老埃說過,破損率定在5%,發貨時,我們發210套給他,基本上就不會有問題了。另外,外形與材質,以及工藝標準也都確認過了,注漿產品的表面光潔度不可能很高,只要具備實用價值,就不算次品。再說,我也信任老埃不會刻意欺騙我的。”
中信的考量是基於商務與情誼,並非沒有道理,田冰也稍稍安了心,開始準備翻模的事宜。
兩人又一起去了裝飾市場,遍尋之下,合格的石膏粉被兩人抬回了公司。
歷時兩天,模具給翻了出來,為了避免出現損壞,一共翻了四套,辦公室儼然變成了工作室,四處都是泥巴和石膏,還有雜亂的用品用具。
雙休日,兩人帶了小腳板一起乘車去了陶都,直接到了一家較為熟悉的私人陶瓷廠裡。
對方是比田冰略小兩歲的女孩兒,長得挺漂亮,她正仔細打量著石膏模具。
田冰熟絡地問著:“叔叔在家嗎?”
“他在車間忙著呢。”
田冰指著窗下的工作台問道:“你平時這麽忙,也在做茶壺嗎?”
“哦,那是我媽在做的。”
田冰欣賞著展櫃裡的紫砂壺,特真誠地誇讚道:“嗯,這些都是阿姨做的嗎?比我的手工好多了。”
“冰姐才是高手呢,不僅會做茶壺,還會翻模。”女孩兒笑得很可愛。
“哪兒呀,我是學得太雜,工藝上算不上真正的精細。”田冰似有感慨。
“……”
見兩個女孩兒聊得火熱,中信索性帶著小腳板出去轉悠了。
臨近中午,那女孩兒和田冰已然親姐妹一般了,熱情地挽留三人共享家宴。
用餐結束後,田冰在陶都就多了一家親戚,香爐的事情也算徹底放心了。
當天下午,在女孩兒的陪同下,田冰一家遊覽了景區,當晚就在陶都住下,女孩兒和她先生一起再盡地主之誼。
次日,與女孩約定好相關事宜後,
中信一家逛了陶瓷城後,才返回了吳市。這一次陶都之行,憑借田冰的專業技能和交往能力,取得了相當滿意的效果,命運的小手隱約可見,似在慵懶地晃動著……
窗外,一棵香樟樹,扎根厚土,樹冠曠達,枝葉交互;
金烏,狂傲著酷暑,雲淡風無,熱浪翻湧,白光刺目;
鳥蟬,肆意地鳴呼,小巢又築,飲汁啄蟲,跳躍追逐……
中信佇立憑窗,盡享斑駁的蔭蔽,與工業的涼爽,心有感滄:大樹底下好乘涼,那樹就是小家夥們的家與菜籃,更是他們的遊樂園!
“親愛的,吃飯咯。”
話音落下,轉眼看去,但見伊人,素衣垂逸,眼帶笑意,左手拎籃,右手執傘,碎步款移,鋪桌就椅。
“冰兒,大熱天的,真是辛苦你了。”
“幾步路而已,沒那麽嬌氣,快吃飯吧。”田冰眼神溫良,動作賢淑。
纖手打開拎籃,兩菜兩碗兩筷,色鮮、味素、溫熱,中信見了,食指大動,坐下便大快朵頤起來。
看著中信吃飯的樣子,田冰莫名心情大好:“親愛的,你有兩大優點,讓我特別喜歡,你知道是什麽嗎?”
“才華橫溢,眼神憂鬱。”中信一面嬉笑自誇,一面夾菜入碗。
“你少臭美了,才不是呢。”
“古來女子皆幻思,才情拿來當飯吃。”中信為她碗裡添了些葉菜。
田冰笑看中信,眼中更有寵愛:“切~我就是一俗人,我最喜歡的,就是你的貪吃和貪睡。”
“你乾脆直接說我是天蓬唄。”中信故作羞惱。
“他想的嫦娥不想他,你怎麽會是他呢?”
“那是,我有嬌娘住心房,給個元帥也不當。”志得意滿重歸中信臉龐。
“親愛的,人活著最重要的是健康,你看你,無論心事多大,拿起筷子,就能愉快吃飯,沾著枕頭,就能很快睡著,我是真的很高興。”
說話間,田冰眼中柔情愈發濃鬱,就像看著小腳板似的。
“嗯,老婆,為了你們娘倆兒,我必須得健健康康的呀,咱們家可以沒有什麽錢,但一定要有開心快樂的,人活一世,便是恩賜,豈容虛耗,哪能自私啊!”
田冰順著話茬兒說著,卻轉瞬變了方向:“就是,不照顧好自己就是自私,夫妻之間還有什麽不能一起面對的呢?剛才,我開門你都沒聽見,你在想什麽呀?說我聽聽吧。”
“哈哈,寶貝兒啊,我說我在想你,你信嗎?”中信樂了。
“我當然信了,因為你餓了嘛。除了這,還想什麽了呀?”
“我還想老埃,這貨發出好多天了,他也沒聯系我,我也不好意思追著問,他到底收沒收到貨呀?”
田冰無奈笑言:“我說哥哥,這才一個禮拜不到,看把你急的,貨已經發出去了,剩下的事情就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了,安心等著吧。”
“確實,我有些關心則亂了,畢竟這是第一個外單,路子打通了,以後就相對容易多了。”中信焦急地憧憬著。
她幫他夾著菜,一本正經地說道:“多吃點兒菜,看把你瘦的。”
“寶貝兒,我讓你喂成啥了?都可以出欄了吧,還說我瘦。”
“你穿衣顯瘦,就得胖點兒才迷人啊,不然,就沒有丫頭喜歡你了。”田冰分明帶著調侃的語氣,聽著卻是任性的愛意。
“行,定個小目標,100公斤,您就瞧好吧。”
中信用大口吃飯表示著決心,田冰用不停夾菜表示著支持。
用餐完畢,田冰收拾了碗筷去了水房,中信跟了過去,在一旁陪著,再順便抽上一支。
無奈的等待,在彼此的鼓勵紓解下,在日常的工作忙碌中,變得不再難熬。
一周後,收到貨款的中信,長籲了一口氣,素未謀面的異國朋友非常誠信,國際快運公司也不負所托,貨物完好無損地送到,多出的備損貨物,老埃也按照價格付了錢,並表示以後會多多合作。
開局甚是順意,一切似乎向好!兩人都是滿面的喜色,田冰的心情相當之好。
“親愛的,這一單賺了多少錢啊?”
中信語氣平淡地說道:“沒賺到什麽錢,除去生產成本、差旅費、代理費、運費,大概也就一萬多吧。”
“為人不能太貪心了,這還叫沒賺到什麽錢?前後也就一個多月,一年做幾單就夠了。”對於這個結果,田冰已然是非常滿意了。
“這夠幹什麽呀?一年如果隻賺這點兒錢,我還不如去打工呢。”
中信確實顯得情緒不高,費心費力搞出的專利茶具,銷售情況很不理想,遠沒有達到他所預想的那般。
田冰隱約猜到了他的想法:“你想幹什麽呀?還這點兒錢呢?這點兒錢足夠我們一家人舒心地過日子了。”
“我沒想幹什麽呀,就算我想也是枉然啊,等我賺到了足夠多的錢再說吧。”
思慮又起,不免意興闌珊起來,他拿了香煙走了出去,找了個台階坐下,掏出一支叼在了嘴裡,正欲享受舒爽,摸遍全身,卻發現沒帶火機,隻得歎了口氣,又折返了回去。
看見他那滿臉的鬱悶,她故意問道:“喲,功力見長啊,這麽快就抽完了!”
他冷酷地答道:“還沒抽呢,我把寂寞忘屋裡了。”
“你說啥?”
“難道你沒聽過嗎?抽煙抽的就是寂寞!”
看著他那忍不住抖動的眼瞼,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你是忘記帶火了吧?”
噗嗤~
他的酷立刻被破功了,再也裝不下去了,跟著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他抽了張紙,擦了擦眼角:“討厭,晚上你請客,我和兒子要吃烤鴨。”
她狡黠一笑:“行,今晚咱們吃烤鴨,你是不是還要喝一點兒呀?”
“不急,等你好朋友來了再喝不遲。”中信果斷地拒絕了飲酒。
“那就在屋裡抽吧。”
她走了過來,拿出火機幫他點上,他隨手將她拉到懷裡坐下,特享受地深吸一口,吐出一個完美的煙圈。
“冰兒,對不起,我剛才就是突然煩了,現在好了,你也來口一手的吧,總讓你抽二手的,怪不厚道的。”
中信頗為認真地說著,將香煙靠近了紅唇,她吸了一口,直接又吐了出去。
“不給你抽了,簡直是浪費。”
香煙費錢傷身,卻讓人欲罷不能;因其安靜隨心,不鬧不爭,可解困乏,可舒鬱悶,可助人際,可致深沉。
中信深知體重破百不是朝夕之功,心氣再高也得踏實耕作,對於點滴需求都是滿懷熱忱。
奈何,常路擁擠,小徑難行,每日不乏苦悶縈繞,卻也執迷不悔,頑固堅守著未來可期。
所幸,冰島的老埃,開始不斷發來訂單,足以慰藉中信的辛苦勞作,短短數月,利潤已然可觀。
煙起似幻夢,
須臾心可溫,
煙滅已成灰,
不言又臨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