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趁著午後的暖陽，中信帶著滿滿的暖意返回吳市。

　　車子剛剛駛上高速，他便再難抑製心中的激動，通過藍牙連接了車內音響，將電話打給了田冰。

　　當她的聲音在車內響起，中信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兩人間的冷場是前所未見的。

　　“老顧，老顧，你怎麽了?說話呀。”

　　“老婆，我，我……”

　　中信脫口而出這個熟悉而又生疏的稱呼，便再也說不下去了，莫名的酸楚猛烈襲擾心頭，眼淚迅速霧了雙眼，他趕忙抬手擦去，前路雖一馬平川，車速已然達百，安全由不得他大意。

　　她似乎聽到了泣聲，心跟著懸了起來:“親愛的，你快說話呀，到底出什麽事兒了，你現在在哪兒呢?”

　　他臉上掛著淚花，卻笑得很燦爛:“我沒事兒，你稍等一下。”

　　不再是冷場的等待，彼此間都能感受到對方的存在，過了一會兒，他的情緒似乎漸趨平靜。

　　“冰兒，我和雙洋廠簽訂了框架合作協議，艾總負責推動合資成立新公司的事情，我們的苦難即將過去了。”

　　“啊，真的?謝天謝地，終於要過去了嗎?”她欣喜的話語帶著微微的顫音。

　　“嗯，很快就好起來了。”他不敢點頭，害怕將那水珠甩出。

　　“太好了，你在哪兒?”

　　“我在回家的路上，大概五點鍾能到家。”

　　“你沒喝酒吧?”

　　“沒。”

　　“那行，回來再說吧，你慢點兒開，我在家等你。”

　　“不，我要你陪我說話。”

　　“好，我陪你。”

　　“我想喝茶，我要你泡給我喝。”

　　“沒問題，我提前燒好水，準備好茶葉。”

　　“我還想吃你親手做的紅燒肉。”

　　“行，還想吃什麽?”

　　“……”

　　“……”

　　兩人隨意地閑聊著，仿若那頭頂的黑雲盡去，迎接他們的便是那漫天霞光，一人貪婪地撒嬌，一人肆意地縱容，哪管誰是誰，男或女，本就是生命的共同體，本就是靈魂的相偎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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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一切向好，中信再次預約拜訪了本市的那家風投，結果卻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對於那份框架協議，資方認為:每年幾百萬的防偽服務協議，並沒有發生實際的交易，防偽平台尚不能對客戶提供真實的服務，企業間的協議，只要沒有財務往來都不能算作有效合同。

　　中信反駁:如果平台已經建成，且正式為客戶提供了服務，更有了業務的營收，那麽，我要這投資有何用?

　　資方辯稱:我們可以助推企業快速騰飛，有平台有客戶後，才是最需要資金投入的時候，對於投資方而言，其收益才能最大限度地獲得保障。

　　中信再言:資本逐利可以理解，但雪中送炭不僅收獲利益，更能收獲友誼，眼看著項目胎死腹中而無動於衷，又憑什麽大言不慚，助推企業養大孩子呢?

　　資方表示:可以提供孕期幫助，但至少要讓他們相信，這個胎兒是可以正常分娩的，肚皮鼓起來了也許只是啤酒喝多了呢。

　　中信氣結:這該如何證明呢?難不成還要脫光了衣服驗一驗貨不成?

　　資方安撫:只要再取得一份更具有可信度的協議即可。

　　回去後，中信仔細盤算了一番，在沒有發生資金往來的情況下，企業間協議的說服力屬實不大，為了資金而造個假合同似乎算不了什麽，

盡管自己的平台就是為了打假而生的，可自證身份的事情也屢見不鮮啊，網間更是多有報道，諸如證明我是我、我不是他此類的啼笑皆非。　　可一想著那兩千萬的風投，中信不得不拋開所有的雜念與抱怨，再次苦思起來，他要想辦法拿到一份更為厚重感的協議。

　　一個年產值二十幾個億的酒廠都尚嫌可信度不足，自己又該去哪兒找更有可信度的單位呢?

　　酒業平台除了那幾家頭部品牌，估計都不夠厚重，可那幾家又豈是輕易撬得動的?盡管他有信心嘗試，可山高路遠實在鞭長莫及，差旅及公關的花費不小，囊中羞澀又怎可與外人道呢?

　　突然，他重重地拍了拍腦袋，暗自責怪，思路還是狹隘了，為什麽隻盯著酒業不放呢，防偽平台早已拆分成多個垂直領域了。

　　幾天后，中信趕往吳市郊區的一個工業園區，在一個戒備森嚴的大門口，他下了車，放眼望去只見無比的空曠，全無綠色，正中的大型建築尤顯磅礴大氣，宛若貼地欲飛的空天母艦。

　　他再次撥打了電話，這是他幾經努力獲得的電話，為此，他花費不少的時間。

　　等了一會兒，一個電話打到了門衛室，中信被準許進入。

　　當他停好車子，一腳踏上平整的地面，熱風陣陣吹來，整個人瞬間被渺小了。

　　他快步走向那建築，以期早點兒享受到被傘蓋呵護的感覺。

　　大廳已然涼爽備至，再一次登記好來訪信息後，他穩步登上了二樓，門前掛著主任牌子的辦公室便是他此行的終點。

　　輕敲三下敞開的房門，裡面的人抬起頭看了看，沒有說話。

　　“您好，隋主任，打擾了，我是剛才打電話給您的小顧。”

　　“坐吧。”隋主任淡淡地說了一句，態度談不上好與壞。

　　“謝謝。”

　　中信雙手呈上最簡化版的平台介紹，坐了下來:“先請您審閱一下。”

　　對於中信的直來直去，隋主任似乎並無情緒變化，他接過資料漫不經心地翻看著，很快就停留在了一頁上，那是驗證過程的一個流程圖。

　　中信安安靜靜地坐著，神情專注地看著桌面的一個擺件:35度仰角爬升的鴨翼戰機。

　　隋主任眼角的余光不經意地瞥了一下，便繼續翻著手中的資料，直到看完最後一頁，才將其輕輕地放下。

　　中信及時發問:“隋主任，沒想到您還是軍迷呢，這就是殲十嗎?”

　　隋主任淡淡回答道:“這是殲十C，最新一代的戰機，你也喜歡這個?”

　　中信愧言道:“沙場秋點兵，不負男兒心，喜歡歸喜歡，只是不大懂，這C型有什麽重大改進嗎?可不可以做為艦載機使用呢?”

　　隋主任露出一絲笑意:“殲十C最大的改進就是配備了有源相控陣雷達，靈敏度及探測性能增加了，它的短距起降能力和全動鴨翼布局，使它具備了優秀的操控性，但是，它在設計之初就是陸基起降的，而我們國家已經有優秀的艦載機了，也就用不著再來改進它了。”

　　說著，隋主任拿出一塊綢布輕輕擦拭著那欲飛衝天的殲十。

　　“想必隋主任和這戰機頗有淵源啊！”

　　“我還在部隊那會兒，就是搞地勤服務的……”

　　話匣子打開，便是追憶往昔崢嶸歲月，想當年，誰人不是滿腔熱血的男兒。

　　“說起來，高考那年，我也差點去了海軍航空校，想想真是太多遺憾啊！”

　　“哦，怎麽回事兒呀?體檢不過關?”

　　“……”

　　悄然間，彼此再沒有甲方乙方的感覺，倒像是頗有年頭未見的朋友了，各自半真半假地講述著相關的過往，洽談的空間也換到了舒適的沙發，滾熱的茶水也擺上了茶幾。

　　閑話終有時，正事被提及，隋主任翻到那張驗證的流程圖，中信詳細地解讀了每一個步驟。

　　聽完講解，興致頗高的隋主任帶著中信去了運轉車間，兩人站在樓上俯視整個流水線。

　　“顧總，這兒就是物流配送中心， 全市的商戶通過電話或網絡下單，都被集中到我們這兒進行分揀，排定配送線路，整個吳市的香煙都是從這兒發出去的，哪怕是鄉鎮農村的商戶，我們都是專車送達……”

　　“隋主任，不得不說，太了不起了，中心的運轉稍有耽擱，我們這些煙民就斷了口糧咯。”

　　“那不會的，我們這套系統是全國統一的，不會出問題的，現在全國所有的地市都是這個模式，杜絕了物流環節出現假冒偽劣的可能。”

　　“不過嘛，恕我直言，這個模式確實保證了煙廠到商戶的過程，但商戶及消費者這個環節可就管不到了，而且，囤積暢銷煙的行為也無法管控。”

　　“確是如此，我們專賣局雖然有專門的稽查隊伍，可單靠人力去監管全市幾萬商戶，根本不可能兼顧得到。”

　　“我們盾一的流程防偽平台，可以將最終消費者接入進來，輕松實現消費者自辨真假，商戶的真實庫存也能統計到，而且，我們最大的優勢就是讓消費者參與其中，平台提供了便捷的主動投訴舉證入口，他們每個人都變成了義務的稽查人員，只要有任何的異常情況出現，平台也會記錄並發出預警，咱們局裡的稽查人員就能做到有的放矢、快速舉證……”

　　隋主任連連點頭，顯然做為煙草行業的專業人士，他很清楚這些正是他們的痛點，投巨資建立的配送中心，解決的不過是基礎物流及專賣管理而已。

　　再次返回辦公室的兩人，似乎都忘記了本來的立場，各自依據專業及經驗探討著更加深入的應用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