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上路的三人氣氛變得十分詭異。
那鼻青臉腫,本應該憤怒不已的邱澤,如今臉上甚至帶著些許的愧疚,身上抗著八成的包裹跟在了姬延的身後,聽著他的各種嘮叨。
“真是不想說你了,一丁點眼力勁兒都沒有,你看看人家汪道子,看看人家多會辦事兒啊,這某家配合得多麽的默契。
咱們都是為了給孩子找口吃的,不是為了把自己弄到官衙之中。
雖然你我的這身份倒也不會被為難,但這丟人現眼就行了?
咱們為什麽要隱藏身份?
說得嚴重點,還不是為了能夠活著到達燕地,不給自己找麻煩?
你這上來就把自己往官衙裡面送,也就是我們兩個能說會道吧,加上又是為了孩子求得人家可憐。
這才用驢車換了你的平安,你怎麽就這麽不知道事兒呢?
你還有臉在這裡怪罪我倆?”
“是,是,是...不是,不是,不怪罪,不怪罪!”尷尬不已的邱澤不斷的點頭迎合,倒是真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一樣。
這一幕看在一旁抱著孩子的汪道子眼中,心中不由的感慨萬千。
自家的這個主子,平素裡嚴肅謹慎,做事也是寧退百步走,不冒進半分。
但唯獨這個對自己人身上....哎!
汪道子總結起來就是,對你好的時候,會讓你覺得為其賣命那就是天經地義之事,可若是他想要坑你的時候,那真真兒就是把你賣了你還得幫他數錢。
如今的邱澤就是這般的模樣。
他們的驢車明明是為了給孩子和自己等人換取一些能吃能喝的東西罷了。
至於為何要用驢車而不用錢帛直接采買。
兩個遭了大難的倒霉小子,財不露白那才是最重要的,賣了驢車才會讓人覺得他們是真的山窮水盡了。
另外,那驢車本就是為了掩護這孩子離開所以才買下來的,如今出了洛陽城了,這玩意自然也不是那麽的重要了。
而且汪道子心中隱隱有那麽一種感覺。
“公子對邱澤這般照顧,看來日後還有這小子的禍事.....”
這個想法是憑借著他和姬延朝夕相處十幾年得到出來的經驗。
果不其然,一直在數落著邱澤的姬延,突然就是話鋒一變,詢問起來。
“話說讓你去給孩子弄口吃的,你怎麽就把自己弄成淫賊了,真沒想到你這家夥竟然還有這種嗜好,那村婦....當得起一個虎背熊腰了啊!”
聽到這話之後,邱澤登時老臉就是一紅,然後吭吭哧哧的趕緊打斷了姬延的調笑。
“公子這是什麽話,某家哪裡會是這種人,某家只不過是想要.....想要...某家說了她不信啊!
最後某家請不出她來,一時著急便只能將她打暈帶走了!”
“....你這家夥,莫不是當著人家家人的面兒將那村婦打暈的?”姬延想了想之前那村民的狀態,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感覺這家夥腦子果然不怎好用,直楞。
“某家又不是要做什麽惡事,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再說了這種事情若是不當著人面做,如何保得住那村婦的名節?
所以在其丈夫的面前某家以手做刀,一掌過去就將她敲暈了。
然後抗著她就跑,那村婦的丈夫沒事不大,嗓門卻是不小,一嗓子下去諸多村民就都圍了過去。
某家也是好不容易才衝殺出去的,
本想著帶著她來到了孩子身邊,見到了那嗷嗷待哺的孩子,這些村民也就明白了真相。 誰知道....”
說到最後的時候,邱澤的聲音也越來越小,直到最後他自己也不說了。
後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沒有配合好不說,姬延還直接將自己給賣了,不過如今聽到姬延也是為了自己付出了頗多。
他心中也是感慨,只能說自己考慮不周,日後定然要再加小心才是。
而一般人聽到了真相之後定然也會感覺到了羞愧,畢竟自己誤會了那邱澤的心意,沒能在這最後時刻幫他一把。
但汪道子表示,自家公子向來不是一般人。
“哎呀呀,你這家夥怎得就這般莽撞,你想到了那村民見到了娃兒就會明白真相,你怎的不想想這麽多人手持凶器的衝殺過來。
不說萬一不小心把孩子傷著打著,就算是這麽多人猛地出現,那孩子也得被嚇著才是!
到了那個時候,若是孩子再被嚇出來一個好歹來,你讓我等如何做?”
“這....這是在下考慮不周了。”
“罷了罷了,你也是一腔好心,日後可莫要這麽莽撞了,知道麽!”
“是,是,某家明白了!”
“嗯....”直到此時,那姬延這才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仿佛對邱澤的這個態度十分的滿意。
不過雖然他們三個人之間的問題已經解決了,但緊隨而來的是更多的問題。
最起碼就是,這三個人不但每個婆娘,甚至都沒有真的走出過洛陽城中,在這種情況下,面對著那長達上千裡的道路,他們雖然知道很遠,但當真是沒有一個合理的概念。
三個人一路前行,足足走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這才見到第二個村落發出來的微弱火光。
那寂靜的深夜之中,寒風也開始在他們的身上呼嘯起來,讓他們的身體更加的疲累。
此時的孩子已經被汪道子放進了自己的衣袍之中,緊緊貼在自己的胸膛之上,將他裹了起來隻留下一個出氣兒的地方。
而幾乎所有的包裹都已經到了邱澤的身上。
因為姬延當真是感覺走不動了一般,實在是真得太累了。
眼看著那忽明忽暗的火光就在不遠處,可是他卻感覺自己怎麽也到不了了一樣。
最後在汪道子和邱澤相互攙扶之下這才勉勉強強到達了那村莊的村口。
可是看著那空無一人的街道,連個打更的都沒有,邱澤與汪道子再次陷入了絕望之中。
“要不....小人去試著敲敲門?”
夜深人靜之下,一群糙漢子去陌生人家敲門,這一個不慎還不得被當成山上的強人給辦了?
汪道子也知道這事兒不靠譜,但懷中的孩子也蜷縮著身子,若是只有他們三個糙漢子大不了在外面湊活一宿也沒關系。
這孩子若是在外面凍上一宿,明日恐怕就要生大病了。
那時候他們就更加的麻煩了。
這種事情邱澤形象不妥,姬延雖然合適但汪道子可不敢說讓他去呼門,最後只能來一句讓自己上了。
不過姬延還是有擔當的。
“行了,你且好生看著孩子就是了,且讓某家去叫門!”
稍微活動了一下近乎於沒有知覺了的腰腿之後,齜牙咧嘴的姬延直接一瘸一拐的朝著最近的一間房屋走了過去。
只見那姬延再次表現出來了極強的表演天賦,當他走到了那院門之外的時候,臉上除了身體的疲憊之外還有了隱隱的傷感。
最神奇的是,他還在路上抓了點泥土順手點綴在了自己的臉上,那簡直就是點睛之筆,讓自己看上去更加的狼狽可憐。
“請問這戶人家,有人在麽,小子前來求救了!”
沙啞著的嗓子,近乎於聲嘶力竭的聲音,聽得後面的邱澤渾身都起來了雞皮疙瘩。
這家夥剛剛和自己說話的時候還正常得很,怎麽現在就成了這樣!
而他的表演這才剛剛開始。
當這裡的主人被那刺耳的嘶吼聲還有院中狗吠的聲音吵醒之後,自然是滿臉的不善。
可當他舉著火光出來的時候,姬延卻是搶先一步倚靠在那院門之上,大門一被打開他立刻就順勢滾到了那村民的腳下,一副虛弱不堪的模樣。
“救....救救....救我家....我家侄兒!”
似乎已經是無比虛弱的姬延說完這句話之後就雙眼一閉, 仿佛昏迷了過去。
而後面的汪道子也及時插入了進去,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朝著姬延跑了過去。
“哥哥,你這是怎了,哥哥,你莫要嚇唬我啊!”
演技之浮誇,比那姬延差了不止一籌,看得一旁的邱澤隻感覺自己渾身都不自在。
但此時天色已晚,那村民看不清他的模樣,加上懷中還有一個小小的孩子,這一幕確實是很容易讓人生出憐憫之心。
“這....這....”村民有些呆滯,似乎被這突然出現的一幕弄得不知所措,似乎也被這一對兒奇葩給嚇住了。
至於剛剛那所謂的怒火,那更是不知道哪裡去了,已經完全都消散了。
“這位....這位大叔....”關鍵時刻,虛弱的姬延再次上線,一把拉住了那村民老漢的褲腿努力的坐了起來。
就這力道差點給他把褲子扒拉下來。
“還請老漢給我們一個歇腳的地方,然後給我等一口水喝,我們自己帶了乾糧,我等自己能夠解決吃飯的事情。
就是這腿....當真是走不動了...”
說著話,那眼淚再次撲簌簌的落了下來,似乎當真是受到了多大的委屈痛苦一般。
而此時只有邱澤仍然在不知所措。
心中各種情緒不斷翻湧,似乎有那麽一個聲音在他的心中不斷響徹。
“蒼天啊,趕緊收走這兩個妖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