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學考試一共有三個教室在同時進行,孫蔓只有三分之一的幾率會監考王孝安。
還是遇上了。
孫蔓其實不想監考王孝安,她已經二十六歲了,正是女人開始憂心和不得不接受現實的年紀:我居然奔三了,明明我覺得自己還是個少女!
前男友卻頂著一張的臉,拿著一張身份證,坐在。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
一看到他,少女時期的許多畫面和原本塵封的記憶,便活靈活現地浮現在眼前。
以前回憶根本就沒有這麽清晰,而現在只要看到他,那些回憶裡的感覺,都好像是自己才剛剛經歷過的一樣。
甜蜜的,生氣的,驕傲的,癡纏的,傻傻的,暖暖漲漲的,各種各樣的情緒和感覺湧在心頭,又和如今的現實形成強烈對比,使得孫蔓心中百味陳雜。
“熊月萌,你怎麽在這裡?”孫蔓看了一眼王孝安,便轉移了自己的目光,對坐在離門口最近的一個女孩子說道。
“蔓姐姐,你怎麽也在這裡?”叫熊月萌的女孩子驚喜地問道。
“叫孫老師。”
“孫老師!”
“回答我的問題。”
“我和原校長的教育理念不合,所以我就轉學了。”熊月萌解釋道。
孫蔓偏著頭看了兩眼熊月萌,盡管對她的回答表示疑惑,但也沒有說什麽,和高乂開始分頭檢查考生的居民身份卡和報名登記回執等個人信息,以免出現替考現象。
熊月萌並沒有因為自己認識孫蔓而覺得可以略這一程序,乖巧地拿出了自己的居民身份卡讓孫蔓檢查。
孫蔓按住熊月萌桌子上的身份卡點了點頭,她是新入職的教師,但已經有過教學和帶班經驗,在國府中學也將帶一個高三的班級,只希望自己帶的班級裡沒有王孝安和熊月萌這兩個人。
熊月萌是熊小雅同父異母的妹妹,除了第一任妻子給熊萬裡生的三個兒女,熊萬裡還有不少子女,他的育兒理念就是,只要多生小孩,總有一個能成器的,就會省心很多,不用為繼承人的問題太發愁。
熊小雅和熊月萌的關系很好,孫蔓懷疑主要是因為熊小雅覺得熊月萌對她在將來分割家產和爭奪繼承人的位置上沒有什麽威脅。
一路檢查下去,孫蔓來到了王孝安面前,王孝安也把身份證件都放在桌子左上角。
“我記得你也有兩張身份卡,名字都不一樣,你還有個名字叫什麽?”王孝安隨口問道,這是一個十年前就應該問的問題,只是現在自己也是有兩個身份卡的人了,便順嘴一問。
孫蔓猶豫了一下,看到沒有人留意自己,便翻了翻包,在裡層拿了一張身份卡出來,她想提醒他,即便想要第二個身份,年齡也別改的太離譜了!
她兩張身份卡上的出生年月日都是一樣的,只是名字不一樣。
“淩鈴扇?”王孝安明白過來,“要是我的名字這麽多筆畫,我也肯定想要孫蔓這樣相對簡單的名字,不過這個蔓字比劃也挺多的。”
孫蔓沒有再和他說話,檢查完全部考生的證件,便開始發卷考試。
高乂坐在講堂上巡視全場,孫蔓提著椅子坐到了教室後面。
高乂本來還想借無聊的監考時間,和孫蔓聊聊天,對對眼神,一起看看手機網絡上的新鮮事情什麽的提升一下親密度,現在隔著一個教室,頓時算盤落空。
於是他盯著考生的目光就格外凶狠一些,
除了熊月萌依然在拿著試卷翻來覆去擺弄,其他考生都開始老實低頭答題……包括一貫在老師面前乖巧安靜的王孝安。 孫蔓老師真是賞心悅目,高乂歎了一口氣,這個娘們脾氣是真的差,只是自己就是個溫柔公子,奈何情深啊。
孫蔓其實也有看了兩眼高乂,高乂的眼鏡牌子和她一樣,款式和顏色也類似,跟情侶眼鏡似的,而她又還沒有回家,所以也沒法換眼鏡,現在隻好不戴了。
她坐在後面觀望著考生,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王孝安的背影上。
他校服後面“郡江市第一中學”的字非常顯眼,如果不是這套校服,孫蔓絕對不會老是看著他。
她站起身來,先看了看這一排倒數第一個和第二個考生的答題情況,再自然而然地來到王孝安身後。
王孝安個子高,孫蔓站在後面一點完全看不到他的試卷,可如果再往前面一點,就離他太近了。
這時候王孝安卻似乎已經發現了她,回頭朝著她笑了笑,然後繼續答題。
“你好好答題,不要對著老師嬉皮笑臉。”
孫蔓訓斥了一句,然後趁機看了一眼王孝安的答題情況……他肯定答的稀裡糊塗,入學考試都通不過。
他居然先開始寫作文?
在高考試卷裡,作文和閱讀理解兩大版塊已經佔據了總分的一大半以上,非常重要,他一定會在這上面失分,孫蔓為了驗證自己的判斷,所以決定看看他的作文。
坐在王孝安後排的考生,都能夠聞到孫蔓身上怡人的香氣,這位老師好像在緊盯著前排,與前排的考生靠的很近,自己坐在後面看著老師,都有些,前排這家夥不知道該說是還是個倒霉蛋。
孫蔓原本雙手抱在胸前,看到他寫的作文以後,忍不住一隻手按住桌子前傾。
作文題:以“我和我的XX”為題寫一篇文章。
要求:選準題材,確定立意,明確文體,不得套用,不得抄襲,不得泄露個人信息,題材不限,詩歌小品劇作除外,無字數限制。
王孝安寫的是“我和我的”。
孫蔓作為監考老師,不禁感到生氣,現在中學生早戀現象日益嚴重,甚至有在學校裡光明正大公開的極惡劣情況出現,但也沒有幾個敢直接在作文裡寫“我和我的”!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身份是即將邁入高三的中學生?
王孝安聚精會神地寫作文。
“魏風·十畝之間:十畝之間兮,桑者閑閑兮,行與子還兮。十畝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與子逝兮。
遠在他鄉,總是在想,回家,還是留下?
這是一個永恆的話題,鄉情,親情,那方水土,總是勾蕩的人心不定。
若加上她,我選擇回家。
有人說:詩歌是沉靜的情緒表達。
每次讀到這首詩,我的情緒便是對的思念。
十畝之間,桑者閑閑兮,行與子還兮:我想回家和她在一起,用十畝桑田,耕種我們的生活。
如果有朝一日,我們想要出去走走,相攜而行:十畝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與子逝兮。
無論到哪裡,我都希望她能夠陪伴著我, 桑田之外的世界,只要她在身旁,便如詩中意境一樣,安逸而沉靜,不驕不躁,知道在哪裡休憩,知道在哪裡安頓,更知道一起走過的風雨,落在她劉海上的日月光華,便是一生。
她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經歷的是時光。
她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度過的是光陰。
時光總是不知不覺溜走,和我擦身而過,和我失之交臂,讓我不知日月寒暑更迭。
光陰是沉澱,是積累,是生活中慢慢煎熬的酸甜苦辣,只有和她在一起,才有生活,才能煎熬出一生一世的光陰。
我和我的,如詩歌,如文章,請批卷老師給我滿分,謝謝。”
王孝安寫完作文,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側頭看著身旁的孫蔓,目光掃過她,再到那沾滿。
“你……誰讓你在作文上寫的?”孫蔓的眼眸依然如少女般清澈而微顫,手指用力地按著他的試卷,壓低聲音幾乎是在他耳邊責問。
王孝安轉過頭來,這位監考老師的,說話間似乎還能夠。
“看到你。”王孝安說完,皺著眉頭指了一個選擇題,“這個選啥?”
“C。”孫蔓不禁脫口而出,隨即回過神來,使勁瞪了他一眼,心慌意亂地走開。
她來到熊月萌面前,把熊月萌的卷面,字體,還有錯誤的地方拿出來罵了熊月萌一頓,然後從前門走了出去,在走廊上站了三分鍾,這才從後門回到監考坐的椅子上。
這肯定是大姨媽來了,熊月萌不以為意,繼續把自己的試卷四周畫上花花草草的紋邊顯得好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