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期待，緊張，而又帶著幾分畏懼的心情之中，一天的時間轉瞬即逝。

　齊家眾人注視著大門的方向，說不清是期待，還是戒備。

　在齊伯陽的講述下，他們總算是弄清楚了那位強大的修仙者和他們家的關系。

　但是也讓他們心中蒙上了一層陰霾。

　這位強大的修仙者，會因為昔日的一個諾言，而與一位道基境的強者為敵嗎?

　還有那位道基境的強者到底是因為什麽盯上了齊家?真的是如同齊伯陽猜測的那般，為了他們背後那不知道會不會來的修仙者?

　怎麽想都有些荒謬的感覺。

　若是要找人的話，找附近的仙門打聽，甚至官府查找資料，不是更為穩妥嗎?

　為什麽要找他們?

　他們不知道其中究竟有著什麽樣的關系，但他們此時只能等待。

　至於逃跑?

　他們能夠瞞過一位強大，並且必然在關注著這裡的修仙者嗎?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唯有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那個道基境的家夥終於是出現了。

　鋪天蓋地般的威壓將整個齊府籠罩住，許多年老之人立刻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似乎下一刻就會窒息而死。

　只是很快，這種恐怖的威壓，又如潮水一般退去。

　在普通人難以分辨的白光之中，那道人影澹然的聲音傳遍了整個齊家。

　“臣服還是毀滅?”

　這是一個選擇題，但是對於齊家來說，其實他們並沒有什麽選擇的余地。

　除非有著外力的出現。

　可惜，他們給予厚望的外力，並沒有出現。

　齊伯陽心中歎了口氣，說不清是失望還是遺憾。

　他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準備代表著齊家臣服於這好似瘋子一般，忽然找上門來的神秘修仙者。

　他拒絕了其他人的攙扶，一步一步的走到門口，有些句僂的身體盡力的挺直，微微抬起頭，看向那散發著光芒的強者。

　在其他人的注視下，他微微低下頭:“我們願意……”

　就在這個時候，那位於半空之中的存在，似乎有些不耐煩的說道:“算了，你們對於我也沒有什麽用處，不如隨手抹去吧。”

　他是這麽說的，也是這麽做的，只是一揮手，無盡的白光遍布了齊家人所能夠看到的全部天空。

　然後隨著他一揮手，這些白光如同下雨一般，傾瀉而下。

　“不！”

　齊伯陽目眥欲裂，縱然他已經猜到了對方並不是為了他們這些人而來的，卻也沒有想到，對方會如此的殘忍，竟然揮手之間，將要將齊家滅絕。

　“不要。”

　“救命啊！”

　“快逃！”

　在這一刻，齊家的人也是都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險，大堂內一下子就混亂了起來。

　可惜，他們此時就算是想要逃，也逃不掉了。

　就在這些白光要落在齊家的大廳上，將齊家的人盡數趕盡殺絕的時候，伴隨著一聲歎息，一道金色的光罩將整個大廳都籠罩在內。

　白光盡數落在了這薄薄的一層金色光罩上，卻仿佛石子落進大海一般，只是泛起了微微的漣漪，便盡數消失了。

　“果然找到你了！”

　那籠罩在白光之中的身影，看到孫玨落在了屋脊之上，頓時眼睛都明亮了起來。

　齊伯陽猜測的不錯，他並不是衝著齊家來的，而是在打聽清楚，這是齊衡所在的家族之後，特意以齊家為籌碼，賭上一局。

　而他的賭注，便是自己的性命。

　他在看到孫玨的第一眼是欣喜，因為他沒有找錯地方，他終於可以將自己從這麽多年的夢魔之中解脫出來了，不論是輸，還是贏。

　孫玨將他的神態看在眼中，明白對方是衝著自己來的。

　“我想不通，你為什麽會來找死?”

　“找死?或許吧?此行不論是殺了你，還是被你殺，我都可以解脫了！”

　面容有些蒼老的人影語氣澹然，只是目光緊緊的盯著對面，注視著孫玨。

　孫玨有些疑惑:“當初我饒過你一命，沒有想到你如今又跑回來送死，我很好奇，你是怎麽想的?居然費盡心機的想要找到我?難道是為了報仇，不會吧?”

　他面前的這個人，即使過去幾十年，孫玨都快忘了，因為本來就不是什麽重要的人物，但以他現在的實力，只要他想，就能夠想得起來。

　所以在見到這人的面容之後，孫玨就認出了他。

　劉胥，曾經在蓉城見過一面的家夥。

　“柳新泉死在了柳石手中，柳石死在了你自己的手中，當初你可是迫不及待的逃走?如今你想為了他們報仇?”

　劉胥點點頭，目光似乎又回憶起當日的場景。

　“這些年來，我總會想起當日的場景，想起以前我們在一起相處的日子，我本來以為我是一個極度自私的人，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而有什麽後悔，內疚的情緒。”

　“但事實證明，自那日之後，這件事情就如同夢魔一般折磨著我，我知道，若是這件事情沒有一個結果的話，我一輩子都脫離不出去。”

　“這已經成為了我的心魔。”

　“所以我費勁千辛萬苦，壓抑著自己，直到有了現在的實力，才敢搜尋你的蹤跡，來找你尋仇。”

　“所幸，我還是找到你了。”

　孫玨不清楚這人的腦回路。

　“你這到底是怕死，還是不怕死?不是你自己殺的人嗎?若是你要贖罪的話，自殺就好了，為什麽還來找我?”

　“你是覺得，這一切都是我逼你的?”

　“當初我可是給你選擇了，你不是選擇了自己的性命嗎?”

　“既然你將自己的性命看得如此重要，還會內疚?”

　“我看，你想要復仇是假的，更多的是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麽吧?”

　孫玨的目光，猶如刀光一般，直刺劉胥的內心。

　“如果沒有你，那這樣一切都不會發生，你就是罪魁禍首！”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堅定自己的信念，劉胥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對孫玨的指責。

　孫玨摩挲了一下下巴，看向劉胥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小醜。

　“要不要讓我帶你回憶一下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

　“而且，你自己做的壞事還少嗎?”

　“雖然我也不是什麽好人，但是難道你就是好人?”

　“看樣子，我估計是你腦子出問題了，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好好的活著不好嗎?”

　“能夠在幾十年的時光內，修行到道基境，已經算是不錯的天賦了，你如今也不過是一百多歲吧?”

　說到這裡，孫玨也是停頓了一下。

　隨後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許多年沒有碰到熟人了，雖然你我只有一面之緣，而且你還是找我來復仇的，但總算是曾經有點關系，忍不住就多說了幾句。”

　“我也懶得管你怎麽想的，我給你一個機會，用出你最強的一招，不然你沒有第二次機會。”

　劉胥迎著那看似普通的目光，繁雜的思緒竟然奇跡般的變得清明起來。

　“不管誰是誰非，我只求一個念頭通達罷了！”

　白色的光越來越亮，很快就佔據了天空之中，似乎全世界都變成了一片光亮一般，完全沒有黑暗的藏身之地。

　孫玨看著這一幕，眼睛都不眨，反而明白了一些事情。

　“怪不得你會來找我復仇，原來是功法的影響，簡直莫名其妙！”

　他隨手一抓，漫天的白光收攏，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了所有地方。

　等到齊家眾人恢復視線之後，就看到一具屍體從半空之中跌落。

　之前讓他們難以喘息的身影，此時已經成了一條死狗。

　孫玨微微搖頭，即便是他並未晉升元神的時候，這劉胥也遠遠不是他的對手。

　更何況，他在這幾十年內，由於積攢的底蘊越來越深厚，已經是水到渠成般的修成了元神。

　此時，他已經摸到了成仙的邊緣。

　似劉胥這樣的，對他造成不了一點威脅。

　孫玨身形落下，看著蒼老無比，一頭華發，只差一點就可以埋進土裡的齊伯陽，不由得有些感慨。

　當初他們初見之時，他為了打聽根叔遇害的消息，而跟齊伯陽有了交集。

　那時候齊伯陽是齊家的少爺，而他不過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武者。

　沒有想到轉眼間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他依然年輕，風華正茂。

　而齊伯陽已經垂垂老矣，說不定下一刻就嗝屁了。

　時間果然是一把殺豬刀。

　“齊兄，好久不見。”

　“真人客氣了，齊兄什麽的可不敢當，您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齊伯陽臉上露出恭敬的神色，即使他快要死了，但是有些話還是不能亂說的。

　孫玨臉上的表情微微一滯，隨即就恢復了正常。

　“齊二叔的墓在哪裡?我想要去祭拜一番。”

　說著，孫玨一指點在齊伯陽的眉心，一股充滿無盡生機的法力融入他的身體。

　肉眼可見的，齊伯陽臉上縱橫的溝壑開始變得平整，老年斑消退，句僂的身形變得挺拔，華發轉眼辦成青絲。

　“這……”

　感受著自己身體的變化，看著那一雙恢復白嫩的手，齊伯陽感覺自己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同樣感覺的還有其他齊家人，他們知道孫玨很厲害，但是卻沒有想到竟然會有這樣的本事。

　轉眼間就讓一個老頭恢復青春年少，簡直是不可思議。

　齊伯陽直接跪倒在地，激動無比:“多謝真人賞賜。”

　其他人也是目光灼灼的看著孫玨。

　孫玨心中微微一歎，只是說道:“帶我去齊二叔的墓地吧。”

　“是，真人請隨我來。”

　眼見著齊伯陽領著孫玨離開，齊家人就像是炸了鍋一樣。

　“這是真正的仙人啊！”

　“肯定是，就算是道基境的修仙者，依然還是那副蒼老的模樣，能夠讓別人返老還童，除了仙人，我想不出別的了。”

　“這具屍體怎麽辦?”

　“不要亂動，觸犯了仙人的話，你們是想要下地獄嗎?”

　“若是能夠請仙人賜福的話……”

　……

　跟在齊伯陽身後，孫玨來到了城外的一處墓地。

　“這就是二叔的墓。”

　孫玨微微頷首。

　他拿出自己的玉葫蘆，在墓前倒了一些，然後自己仰頭喝了一大口。

　在齊伯陽的注視下，倒下去的酒液融入大地，很快就生長出一從花草。

　換作往日的話，他一定會驚歎一番，但是如今，他卻好似習慣了一般。

　或者說，當做了理所當然。

　畢竟這可是彈指間就讓他恢復年輕的仙人。

　“塵歸塵，土歸土……”

　孫玨微微搖頭，然後便消失在了原地，隻留下余音未消。

　眼睜睜的看著孫玨消失在自己面前，齊伯陽有些失神。

　他很清楚，或許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這人了。

　“也好，凡人與仙人，本就不該有太多交集……”

　……

　孫玨躺在雲彩之中，望著湛藍的天空微微出神。

　“生老病死，不過是人生常態，我果然是不應該在意太多。”

　他早就對於這類事情有了心理準備，而且是早早有了心理準備。

　甚至於他都刻意澹忘了這種事情，但是最終，他還是不得不直面這樣的感覺。

　生離死別，他經歷過許多，但是他仍然不習慣，也仍然不喜歡。

　“果然這種悠閑的生活不適合我，還是勾心鬥角，不斷的與人交手，攀登巔峰，才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孫玨開始審視自身。

　自從知道自己有了無限的壽命之後，他開始變得謹小慎微起來，甚至開始懈怠。

　或者說，他已經沒有了勇猛精進的心思。

　他一直想的便是慢慢的苟著，利用時間積攢實力，然後順理成章的成仙。

　“實力弱小之時，躲避是正常的選擇，但是等到實力強的時候，還東躲XZ，不斷的改變身份，遊蕩在這個世界上，這樣有意思嗎?”

　孫玨們心自問，若是換作上個世界，他一直都是在追求著實力，有限的閑暇之時，也是在想著修行。

　而在這個世界，當最初的緊迫沒有之後，他變得松散了，整個人也是跟著徹底放松了。

　“難道我僅有這點追求嗎?”

　孫玨仰首看天，似乎洞穿了世界，看到了許多仙神佛魔的身影。

　“我可不滿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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