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刑陽,厚土村人氏。祖輩商人,家境殷實,後家道沒落,一家人賣房賣地,於這厚土村置辦了些土地,一間住房。到我這一輩已有三代。
早年我隨一位先生天南海北地閑逛,那位先生的職業也有些特殊,按現在的話說就是“倒鬥”。
不過我現在老了,也累了,自然是不再乾這種勾當了,但是每每想起年輕時盜墓的一些經歷,感覺頗為神奇,我覺得這些經歷很有趣,也很刺激,就想著寫下來跟各位分享,也算是對我這傳奇的一生有個交代。
我少時天資還算聰穎,村中人都說:“刑陽這孩子將來必定封官拜爵,我們厚土村幾十年來也該出個人物了。”奈何我家實在太過貧困,到我十二歲時,因家中無力支付學費,我便輟學了。
次年,我的母親因嫌家中太過貧窮,不惜拋家棄子,離我們而去,從此杳無音信。我的父親為人忠厚老實,勤勞懇勉。怕我受後母虐待,就沒再娶。從此以後,我們父子二人相依為命。父親常年在外打工,我一年也見不到我父親幾次。多數時間,我都是與我的爺爺奶奶一起生活。
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到我十八歲時,突然有一天,我的父親被一群人抬了回來。從那以後,父親便臥床不起,未過一月,就與世長辭了。
我受此打擊,從此更加放浪形骸,終日無所事事,渾渾噩噩,未過一年,便與街頭地痞無異。
忽一日,村中來了一位搖卦先生。當時是七月光景,天氣炎熱,他因趕路口渴,也正好路過我家,就到我家討碗水喝。
我的爺爺奶奶素來為人良善,忙熱情款待,不光供水,還供飯。先生雖再三推辭,但耐不住爺爺奶奶實在熱情,也就留下了。席間雖無美味珍饈,但亦可供其飽食一頓。搖卦先生深受感動。
飯後,搖卦先生便要求為我的爺爺奶奶搖一卦,我的爺爺奶奶本就農村人,也頗有些迷信,但思來自己年事已高,多算無益。又一想,我年紀尚輕,且終日浪蕩也不是個辦法。便要搖卦先生,為我搖一卦,卜今生命運運勢如何。搖卦先生也不言語,隻拿出卦筒,教我搖一卦,我搖畢,先生拾簽看完。掐指一算,大驚失色,說道:“此子乃孤年孤月孤日生人,命中注定孤獨,上克父母長輩,下克子孫後代。但此子命裡佔‘鬼’,”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能好好調教,以後興許會有一番作為。
我的爺爺奶奶聞言驚駭,一方面讚歎搖卦先生技藝之精湛,不似浪得虛名之輩,另一方面亦擔憂我的將來。遂忙向先生請教,先生眉頭緊皺,說道:“老哥哥,老姐姐,我一生無兒無女,無親無故,就是因為我命裡犯‘孤’。此子若是留在你們身邊,怕是會克制你倆的命數,所以我想將此子帶走,一方面是為保全您二老,另一方面,我這一身的技藝,也該有個徒弟傳承,祖師的技藝不能在我這裡斷了啊,就是不知您二老意下如何……”
在一旁的我早已聽得八九不離十,未等爺爺奶奶作答,我便搶先答道:“好,我願意跟您走!”其實我心中也舍不得爺爺奶奶,舍不得這個家。但我方才聽先生說得這般嚴重,我是真怕自己留下會給爺爺奶奶帶來傷害,我已沒有了爸爸媽媽,此刻,在這天地間,我最親的人便是爺爺奶奶了,我不想讓他們再受到哪怕一絲一毫的傷害。另一方面,我久已待在農村,整日閑逛也不是個辦法,所以,我也想到外面去走一走,
見見世面,闖蕩一番,興許會做出點成就來。於是,我便答應了先生,爺爺奶奶雖百般不舍,但無奈我去意已決。 次日,臨別之際,爺爺奶奶只是默默地抽泣,他們明白,我並非池中之物,這個小村子還留不住我。而且這位搖卦先生看來也並非凡人,他們相信,我跟著他不會吃太多的苦。我隻帶了一件換洗的衣服,也是因為家中就只有這一件像樣的衣服了。
先生本欲早走,但掐指一算,說道:“今天辰時出行最為吉利。”於是便改變計劃。
臨走之時,我給爺爺奶奶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並發誓:“一定會風光體面地回到村裡,接他們二老去享福。”說罷,我便頭也不回地跟著先生走了。
其實我的眼圈早已通紅,心想這一去,爺爺奶奶身邊無人照料,不免萬分擔憂,但我又一想在家無非就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可我不想要這樣的生活,我咬了咬牙,愣是沒回頭,一口氣走出了村子。隻到了一處樹林邊,我才忍不住默默地哭泣。先生只是輕輕地拍我的肩膀,歎了口氣。
又走至一處林間,先生說他累了,要我背他走,我想,既是先生要求,理當照辦。於是我二話不說,背起先生就走。行至一村,先生端坐於村頭石墩之上,要我去給他要飯,我不敢說什麽,恭恭敬敬地照做。
這一路之上,先生對我百般刁難,可我皆是一一照做,從無二話。
也正是在這一路之中,我終於弄明白先生到底是幹什麽的,原來先生的本職並不是算卦的,而是“倒鬥”的,說白了,就是盜墓賊。
說實話,當我剛聽到這句話時,嚇得臉都綠了,直接趴在地上,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訴,因為從小爺爺就告訴我,刨墳掘墓是缺大德的行為,是要斷子絕孫的。
我一邊哭泣,一邊哀求,求先生放過我,我還說:“如果知道是乾這種差事,當初打死我也不能跟來啊。”
先生在一旁無奈地搖頭,對我又是安慰又是恐嚇,可我死活就是不乾。
無奈之下,他隻說了一句話,我至今仍然銘刻在心:“如果你想讓你的爺爺奶奶過上好日子,目前來看,這是最好的辦法,你好好想想吧,如果你還是不願意,也沒關系,我會把你送回去,讓你在你的爺爺奶奶面前好好‘盡孝’”,‘盡孝’這兩個字他說得特別用力,但是在我聽來卻特別刺耳,我認真思考了半晌,覺得他說的對,如果現在我回去了,那我就算拚死拚活一輩子也不一定能讓我的爺爺奶奶過上好日子,可我跟著師傅盜墓,只要盜出一個古董,我就發了,畢竟這是一本萬利的事兒。雖然不光彩,可光彩又當不了飯吃啊。
我想了想,咬了咬牙:“乾!媽的!豁出去了,大不了一死!”
先生見我這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只是淡淡地一笑,並未多說什麽。
從此以後,我就成為了先生的跟班,也是他唯一的徒弟,而我傳奇的旅程也由此開啟。
多年以後,當我再回想起這段經歷時,嘴角總是不經意地掠過一絲笑影,而對於當初跟著先生這個決定,我自始至終,從未後悔……
這一日,行至一處村莊,只見此地林茂山深,清奇俊秀,花香襲人,綠意盎然,平原平坦,一望無際。山樹環繞,真乃一處寶地。先生面露喜色。徑直趨入村莊,我緊隨其後。
到村口,只見一塊長形石碑,上書“中心”二字,此乃本村村名,又見村口一棵大楊樹下,有一老者正在納涼,先生便緩步向前,搭訕道:“老哥哥,今兒個天不錯呦。。。”老者緩緩睜開渾濁的雙眼,見是一算卦的打扮,且又與自己年齡相仿,老人就是這樣,一遇到與自己年齡相當的人,就總想多聊幾句,拉拉家常。
老者伸了伸懶腰,懶洋洋地說道:“是啊,八月天氣,這中午還挺熱,早晚就涼襯了。怎麽,我看你不像本地人啊,是擱哪來的啊?哦,來來,別站著啊,小夥子,你也坐。”那位老者邊說邊讓出一塊地兒來給我們二人坐。
待我們坐定,先生才答道:“哦,我不是本地人,我是搖卦先生,天南海北地哪都走,今天是正好路過此處。”
“哦,那您今年高壽啊?”老者親切地問道。
“高壽可不敢當,我今年62歲了。”先生答道。
“是嗎,我今年74歲,正好大你一旬,哈哈哈。。。”老者頗為豪邁地大笑了幾聲。
接下來,兩位老人便是一番天南海北,胡扯六喝地亂侃。看得出來,兩位老人似乎聊得很投緣。不過,這可苦了一旁的我,直聽得是哈欠連天,昏昏欲睡。
漸漸地,夕陽西下,天色已晚,就在我正打瞌睡的時候,突然聽見先生問道:“我看此處山清水秀,龍脈縱橫,應是出過不少王侯將相吧。”
“唉!”沒想到老者一聲歎息。
“老弟啊,別提了,其實我們這兒原來叫‘北大荒’,都是近幾十年才開發出來的,本就是窮山惡水,哪有什麽王侯將相啊,就說這村子吧,幾十年了,都沒出過一個當官兒的,真他媽邪性。”老者捶胸頓足,一副頗為氣憤的模樣。
“嗯?我看此處山水甚佳,不應如此啊,就算是沒有什麽大人物,也應葬過什麽了不起的人吧。”先生滿臉疑惑地問道。
老者聽先生這樣一說,略一沉思,說道:“嗯……不瞞老弟說,要說葬過什麽重要的人物,那倒沒有,只不過,離這兒十二裡地,有一個地方叫‘四方台鎮’,鎮西面有一處四方台山,據說是南宋時期的‘金兀術點將台’。當年金兀術帶兵至此,其妹突然暴斃。於是金兀術便將他的妹子葬在四方台山,俗名‘公主墳’。不過,那個墓可他媽邪性,早些年,有不少盜墓的都去過,但能活著出來的可少之又少,就算有能活著出來的,過了幾天,不是死了,就是瘋了。再往後就沒人敢去了。後來小日本入侵東北,這兒來了幾個修鐵路的專家,他們本打算將‘公主墳’先挖了,然後再將鐵路橫穿過去。沒想到,小日本專家進去一個死一個,後來小日本也就不敢再冒這個險了,便放棄了掘墓,修的鐵路也繞過了‘公主墳’,不過也正是因為這些奇聞怪事,‘公主墳’才保存的這麽完好,一直沒有被挖過。怎麽,您二位對這公主墳可是有些想法?”老者突然反問一句。
先生忙說道:“沒有,沒有,我平時就對這類鬼啊怪啊的事感興趣,哈哈。”
老者“噢”了一聲,又接著說道:“但願只是好奇,哈哈……”
天色漸晚,老者卻非要拉著我們到他家去吃飯。先生見天色已晚,且又無處住宿,也就半推半就地答應了。
飯席間,二老又是一番胡侃,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我們也有些倦了,於是就各自告辭,匆匆地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