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還要抹眼淚，便再被薑無憂厲聲打斷:“薑忱月！”

　薑忱月見薑無憂這樣說，索性不抹眼淚，而是帶著眼淚嘻嘻哈哈地笑。

　“姐姐。姐姐就答應忱月了好不好?”

　薑無憂見這姑娘這般無禮，眼眸中閃過一絲無奈之色。

　這姑娘的年紀要比薑姐姐小上四歲，當初是和薑姐姐一批收入女子書院。因為剛入院的時候，薑忱月的年紀太小，薑無憂便又當姐姐又當媽地照顧她。甚至“薑忱月”這個名字，都是薑無憂起的。

　當初薑無憂到了年紀，先出書院，薑忱月便鬧著要和她一起出去，最後年齡不到，女子書院不讓。後來，薑忱月年紀到了，第一時間要求前往春風樓，原因無他，薑無憂在這裡。

　很可悲的是，雖然薑忱月後來，但因為學藝不精，加上性格活潑的緣故，她涼得比先到的薑無憂還快。這時候，薑忱月是該作為花魁被贖身，然後嫁人了。

　薑忱月道:“姐姐，忱月不想嫁人。”

　因為太熟悉的原因，尋常人敬畏自己燕皇特使的身份，但薑忱月根本不怕。

　薑無憂看著這個不聽話的女兒兼妹妹，恨得咬牙切齒，“李家幸有什麽不好的?年紀輕輕就中了進士，現在暫時是宮中編撰，七品文官，以後前途無量。”

　薑忱月根本不管這些，扁扁嘴，“不喜歡。”

　薑無憂又道:“他現在並無妻子，此番贖身，是要娶你當正妻。一個年紀輕輕的進士，願為了你前途蒙塵，此種情意，你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薑忱月歎了口氣，兩手擱在桌上托腮，“沒興趣，我又不喜歡他。”

　對於風塵女子來說，正妻是個可望而不及的東西。很多人乾脆就不奢求了，只要夫君待人不錯便是最好，是上上簽。

　薑無憂恨鐵不成鋼地說:“你不喜歡他喜歡誰?皇上嗎?你還想當皇后不成?”

　薑忱月當場撲到薑無憂的懷裡，道:“忱月最喜歡姐姐。”

　薑無憂一巴掌打掉薑忱月亂摸的小手，訓斥道:“你已經是大姑娘了，不要像小時候一樣抱著。一點矜持的樣子都沒有，以後被人看了笑話，起來，坐好。”

　薑忱月當然不想從她姐姐身上起來，但她心裡有尺度，不敢真惹姐姐生氣，最後不舍地在姐姐懷裡蹭了一把，才回到座位上坐好。

　若不是在這姑娘房裡發現過男子的畫冊，薑無憂便真以為她塊磨鏡子的材料。

　這姑娘在自己身上揩過的油水，比何雲霄都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簡直是無法無天。

　“過幾日李家幸來贖你的身，你老老實實答應，然後老老實實跟他回家。好好過日子。北面的任務，隨便應付一下。”薑無憂語氣嚴厲。

　“我不。姐姐去哪兒，我去哪兒。”薑忱月是吃準了薑無憂的性格。無憂姐姐善良又心軟，多磨一磨，最後肯定答應自己。

　“不行。”

　“為什麽呀！咱們從小就是在一起的。”

　“沒有為什麽。”薑無憂很堅決地回絕。

　薑無憂去的不是一般的地方，而是如日中天的武慶侯府。便是薑無憂自己，都沒把握在侯府混上名分，更別說帶著薑忱月了。

　在薑無憂看來，贖身去侯府，最大的阻礙根本不是贖身銀子，而是老侯爺的態度。何雲霄尚未娶妻，如果先迎娶風塵女子回府，勢必折損他的聲譽，到時候娶正妻就難了。那些大家姑娘，誰都不願和風塵女子共侍一夫。

　好好的正妻不去做，非要陪自己到侯府受罪！

　薑無憂為了何雲霄，自己吃點苦不算什麽，但她不想帶著薑忱月吃苦。何況，早就聽說老侯爺治家嚴厲，一次帶兩位花魁回家，不知道何雲霄還有命沒有。

　“薑忱月，你必須嫁給李家幸。”

　“我不。”

　“你不答應，我就把你綁去。”

　“姐姐！”

　薑無憂下定了決心，“這事沒法商量。”

　薑忱月還想反駁，便忽然感到身後的房門被猛然推開。

　“姐姐有沒有想我！”

　何雲霄本打算給他薑姐姐一個驚喜，但開門的時候，發現屋內還有個姑娘，頓時尬住。在屋外聽呼吸，還以為是薑姐姐的侍女，沒想到居然是小薑花魁。

　何雲霄認識薑忱月，不過不熟。

　反過來也一樣，薑忱月也認識何雲霄，也不熟。

　“忱月姑娘。”本來打算為所欲為的何雲霄，看到有外人在，隻好乾巴巴地向她打招呼。

　“何公子。”薑忱月也是。

　倒是薑無憂沒這麽多顧慮，她看見何雲霄心中歡喜，一時間沒控制表情，笑得和煦又溫柔。

　“公子是有幾天沒來過了。”

　薑忱月看著薑無憂的表情，從嚴厲一秒變成溫柔淺笑，驚訝地微張嘴巴。

　何雲霄是薑姐姐閨房的熟客，自然坐在薑姐姐旁邊。把買的東西放在桌上一邊，何雲霄拿起茶壺，張口對著壺嘴懸空喝了起來。

　薑無憂在旁邊看著，道:“別急，慢點喝。”

　何雲霄喝夠了水，拿著水壺按在桌上，用袖口抹了一把嘴唇。

　薑無憂看何雲霄動作粗獷，卻沒根本沒擦乾淨，便拿自己的手絹替何雲霄抹去嘴巴周圍沒擦乾淨的水跡。

　“讓你慢點喝。 ”

　何雲霄有幾日沒見到薑姐姐了，此時看她溫柔體貼的樣子，心中感到一陣溫暖。現在的自己和薑姐姐，倒真有老夫老妻那味了。丈夫工作出差，妻子在家等候。

　俗話說小別勝新婚，何雲霄有些日子沒向薑姐姐索取“給銀子”的利息，現在不取又待何時?只要“銀子”一日不到手，何雲霄便一日不會忘。每天都要通過“利息”的方式提醒薑姐姐一次。

　是薑姐姐親口說要給的，萬不能讓她耍賴。

　何雲霄索性抓住薑姐姐替他擦嘴的手，也不說話，含情脈脈地看著她。

　薑無憂被何雲霄看得臉頰發燙。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卻又抽不出來。掙扎了兩下，便不動了。

　“咳咳。”

　薑忱月忍不住出聲提醒。

　事態發展的方向不太對，再不出聲突出一下自己的存在，要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