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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神花店》第646章:槍響
  “別……哎呦,你幹嘛。”白冬沒想到自己都清醒過來了,臉上還是挨了一巴掌,啪的一下腮幫子都麻了,“這都四目對視了,你怎麽還以為我沒醒?”

  “我知道你醒了啊,我又沒瞎。”葛青青說道。

  “那你還打我?”白冬咧著嘴,揉了揉顴骨。

  “我手都抬起來了,不打下去豈不是太空虛了。”葛青青一點愧疚都沒有,因為她很清楚剛才的兩巴掌根本就不疼,她現在連自己穿衣服都費勁,“這就好比你打膠,沒有出來的時候會停手嗎?不會吧,很難的啦。”

  小兩口子在這兒打情罵俏,陳樺卻跟失了魂似地跪在地上,望著已經破了的碧霞元君神像欲哭無淚,“砸了神像可是要遭天譴的,當年就是砸了太多神像,才有的劫難啊……”

  “舅舅,飯可以亂吃,但是話千萬不能亂講。”那是碰都碰不得的話題,白冬立刻出聲截斷了話頭,“況且這也不是神像,而是那神婆用來陷害你的鬼物。”

  “怎麽會,就是因為有這神像,我們家才這麽多年平安無虞。”陳樺連連搖頭,對白冬的話完全不能認同。

  就好比劍客手中的劍可以蘊養出劍靈一般,任何物品都可以有靈性,白冬被那道紫色的虛影擊中,就從陳樺的視角看到了當年發生的一切,可以由此得知那道虛影是陳樺的執念所化,是他二十五年如一日的禱告凝結出的身外靈體。

  “舅舅,過去的事情還是放下吧,那不是你的業。”嚴格來說陳樺是有罪的,畢竟他包庇了罪犯,但那場滅門慘案跟他無關,所以白冬並不準備把真相公布出去,有些事情既然不能變的更好,那就不要再去糾結了。

  “你不懂,你什麽都不懂。”陳樺二十五年沒跟陳曄說過話,並不是他真的恨自己的親姐姐,說到底那也是人家的孩子而不是他的。他不願再見到姐姐,是因為收養了陳纖雲後過不去自己心裡的那一關,只要見到姐姐,他就會想起當時那個彷徨無助犯下大錯的自己。

  “我懂,真的。”白冬確實懂,因為他自己也在吃藥,所以知道王倩為什麽會告訴他一個不同的版本。

  治療精神病的藥物大多會對腦部造成損傷,丟失記憶是十分常見的情況,王倩的那些“記憶”都是陳樺灌輸給她的,而陳樺自己一個人背著黑暗的真相和無比的壓力二十多年。但要說陳樺是最痛苦的,那就未必了,白冬知道有個人承受的遠比他多:葛青青。

  一直以來白冬都錯了,他以為自己身邊的這個是葛青青,死去的那個是葛彤彤,但事實上因為陳曄的一番操作,感染腦膜炎早夭的那個才是葛青青,他身邊的這個才是葛彤彤。

  陳曄之所以那天下午到陳樺家裡並不是做客,而是因為弟弟家靠的近,想在這裡找乾毛巾把孩子擦乾淨。後來把兩個孩子調換,是因為婆婆打電話過來催她回去,而抱著濕漉漉的孩子回去會被婆婆知曉孩子掉進了湖裡,鐵定逃不掉一頓罵。

  陳曄的想法是過兩天再把孩子換回來,可誰知道孩子當天晚上就開始發燒,沒兩天就夭折了。得知死因後她心裡當然清楚女兒為什麽會死,後面編織的那個謊言不僅僅是為了把責任都推給弟弟和弟媳,也因為她想要欺騙自己,讓自己心裡好受一些。

  白冬覺得陳曄做法並非完全不能理解,但有一點做得大錯特錯,她用“葛青青”這個名字喊了葛彤彤十八年!

  契訶夫曾經說過,第一幕出現的槍,

在第三幕一定要響。白冬覺得這不僅僅是戲劇創作中的原則,同時也是生活中的一種現象,那把槍不是劇作家要它響,而是本身就一定會響。  先前在聞慶的遭遇讓白冬接觸到了“喊魂”的通靈之術,術法雖然本身有固定的形式,但它的核心原理卻很簡單:執念是雙向的。這種術法需要血脈至親才能實現,而在這方面誰又能比得上葛青青的父母呢?正是他們年複一年地呼喚著葛青青這個名字,才讓本該離開的靈魂留在了現世。

  白冬現在才明白,自己一直以來都錯怪那個亡靈了,他曾以為是嫉妒、怨恨、不甘等等負面情緒錨定在現世的,怎料她不過是一個被名字捆綁的囚徒罷了。

  “你們走吧。”陳樺還是呆呆地看著破損的神像,只不過神情不再如之前一樣迷茫了,他又看到了“葛青青”,這個曾短暫當過他女兒的侄女,忽然覺得自己非常可笑。

  “舅舅,那我們訂婚的時候,你還會來嗎?”葛青青問道。

  “當然。”陳樺擠出了一絲微笑,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笑過了,以致於即便笑起來也是一臉的苦相。

  葛青青挽著白冬的手,離開了太平門的老破小筒子樓,來到大馬路上她忽然仰起頭看向白冬,“白冬,如果,我是說如果,咱們也到了那一天的話,你會為我做到那種程度嗎?”

  “呃,你問的什麽意思?”白冬驚訝地挑起了眉毛,他這才發現葛青青原來什麽都知道,而她這樣問是因為她和王倩一樣,是生不了孩子的。

  “你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呵,我怎麽可能會不知道,我什麽都知道。”葛青青並沒有失去七年的時光,她一直都在的,只是他沒察覺罷了。

  “雖然我這麽說很欠揍,但你大可不必擔心這樣的問題,因為我已經有兩個孩子了,而我的孩子將來也必然是你的孩子,他們要稱你為‘大母’,比對待親生母親更加恭敬地對待你呢……誒,別打,你剛才不是扇過我兩耳光了麽。”白冬嘴上說著別打,卻沒有去躲,以他的速度本可輕松閃避的。

  如果玫瑰不叫玫瑰,是否依然芳香如故?當然,那嬌豔美麗又芳香無比的花兒,並不會因為名字的改變就成為別的事物。這是莎翁的對本質的感性認知,也是薩特對於存在主義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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