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六年前,在白冬剛發現自己能夠看到他人靈魂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沒法看到自己的靈魂了,因為他當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照鏡子。
無論是單純好奇還是出於安全考慮,他都覺得有必要弄清楚自己的靈魂是什麽模樣,所以在那之後嘗試過很多辦法,比如用老式的膠卷照相機自拍,又比如去找其他據說能看見靈體的人,可惜無一例外都失敗了。除了那個供奉童子神的神婆之外,李?似乎是第二個明確表示可以看到他靈魂的人,也許是第三個,因為他記不清東方平有沒有明確表示過這一點。
“就在這裡嗎?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適?”樓底下還有一大群機動隊員和五十五步兵師團的戰士,雖然現在他們上不來,但是耽誤一會兒說不定就能恢復行動將這裡包圍,而金泰六現在的模樣雖然淒慘,卻還活得好好的,萬一再起來作妖他也承受不住。
“你說得是很有道理,這裡確實不是個認清自己的好地方,讓我們換個場所吧。”李?一把抓住白冬的肩膀,然後就這樣凌空飛了起來,光憑這一點就能知道他比需要長出翅膀才能勉強飛行的金泰六厲害許多。
街邊的景物在身後飛快地後退,須臾之間白冬就被帶到了一公裡之外的昌德宮內,這座緊挨著景福宮的離宮,曾是李成桂晚年被軟禁之所,也是李?作為燕山君時最常住的地方。
都說涵國的總統是高危職業,綠瓦台的風水有問題,其實不是這樣,自有李朝起只要是這片土地上的一把手,都沒有過善終。無論是開國之君李成桂,還是他的兒子李芳遠、李芳果、又或者被涵國人吹成神仙的李裪,以至於後面所有的李朝國王,不是被兒子殺就是被妃嬪殺。
1392到1910的五百一十八年時間裡換了二十七任國王,平均每個人在位不足二十年,便可知道他們有多慘了,要知道國王這職業前面的不死後面的可是接不了班的。真要說的話,是涵國所在的半島風水不好,要不然也不會自有歷史起就在給別人當奴隸,今天認這個爹明天認那個爹的。
“本來這座離宮取名昌德,是勸勉人君要有德行才能治昌盛之世,我當年就是想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使國家昌盛的初心,才特意搬到這裡來住的,只可惜那群亂臣賊子想要的不是一個聖明的君主,隻想要個聽話的傀儡罷了。”原本的昌德宮毀於壬申倭亂,眼前的宮殿早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座了,但李?看著這一草一木還是露出了追憶的神色。
李朝的歷史上君王大多迷信,不然也不會將“弄蠱施咒”定為死罪了,所以大部分都不願在這座據說很邪門的離宮生活,而李?偏偏不信邪。當然了,他的下場非常慘,跟那位剛剛忤逆垂簾聽政的貞熙大妃,與外戚尹氏集團鬧掰後躲到昌德宮來不到半年,就“意外”死於痢疾的成宗一樣慘。
“大君似乎話裡有話?”白冬看對方臉上的神色,就知道這不是隨便發的感慨,而是想要提點他。
“哪有什麽大君,只有一個失敗的理想主義者罷了,我以憤怒為食乞存了五百年,不就是因為憋不下去那口氣麽。人生在世都不自由,有時候自己以為是出於本心的選擇,往往都是被外力影響的。”說罷李?從懷裡摸出一面古色古香的銅鏡,交到了白冬的手中,“我也曾被欺騙了二十年,是這面鏡子幫我看清了現實,希望它也能幫到你。”
“為什麽要幫我,你似乎不是那種好脾氣的……鬼?”白冬總覺得李?作為憤怒的化身太鎮靜了,
金泰六那種自信滿滿的張狂模樣似乎更符合人設一點。 “不要小瞧了君王的承諾,既然說了會讓你看清自己的模樣,那我就一定會做到。”李?擺了擺手,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白冬摩挲著手裡的銅鏡,不由得陷入了迷茫,看造型這確實是一面鏡子,可表面已經因為氧化而出現了一層厚厚的銅綠,別說看清自己的真實模樣了,他拿在手裡都分不清哪邊是正面哪邊是背面。
“哥,那個忽然出現的家夥呢?”權恩菲不會飛,也沒有人帶著她一起過來,所以她是靠著兩條腿一路追過來的,幸好昌德宮距離光化門足夠近,不然追丟了她都不知道上哪兒找人去。
“不知道,應該回家去了吧。 ”白冬忍不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金泰六是完了,但麻煩才剛剛開始。
“居然找來了那麽厲害的幫手,難怪你一等再等。”白冬知道金泰六是被自己的野心反噬,但看在權恩菲的眼裡那家夥是被莫名出現的李?製裁的,“誒,你手上拿的是什麽東西,誠實波板糖嗎,怎麽這麽綠?”
白冬將鏡子收回了口袋裡,他不準備在這裡研究這面鏡子,得等情況明朗之後再說,“這是一面古董鏡子,等一等,你剛才看到我找的幫手了?”
“當然,我又不是瞎子為什麽看不見,哥你認識那麽厲害的人怎麽不早說啊,上次在野營場見過面的大叔也很厲害,我還以為你會去找他呢。”自從權恩菲自己因為意外而獲得了非自然的力量後,就對這些事情沒感覺了,全球那麽多人出幾個有特殊能力的不是很正常麽,她的身邊就有白冬和金玟靜兩個例子,而她說的那位大叔則是在野營場幫過白冬的東方平。
白冬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他忽然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以往他遇上麻煩肯定會想著找東方平解決,那位疑似娶了月神為妻的男人哪有擺不平的事情,可這一次他卻似乎以往了這位房東,壓根就沒想過可以去找對方,這很不正常,“我們現在正要去找他。”
“誒,這麽突然?”權恩菲還準備回家一趟,確認父母有沒有事情呢,現在也不知道是基站出了問題還是電信公司沒人乾活了,手機完全打不通。
“是的,必須立刻就去,這爛攤子如果還有人能收拾的話,只能是他。”白冬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