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中佛陀以肉飼鷹,割肉喂虎,歷經考驗終於成就了正果。金世綸沒有那麽高的境界,但她也在用相似的方式感化自己的母親:用隱忍和承受讓她明白所為的福音都是虛妄,只有現下才是最值得為之付出的。
十年如一日的付出,有時候金世綸自己都會迷茫,但她咬著牙堅持了下來,相信母親有一天終會覺悟。然而天不遂人願,此時此刻她的眼前是一片純白的聖光,母親就站在那片光裡,被一個虛幻的身影牽著手,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那片光裡。
金世綸從小到大就沒有體驗過哪怕一天好日子,即便成了明星演員之後也是一樣,在職場會被前輩們排斥,等回了學校又要被同學們霸凌。即便如此她也不敢說出來尋求幫助,因為大眾對於她這樣的人永遠是嚴苛的,對於所謂的“一般人”永遠是寬容的,鬧到最後除了打上“沒有肚量”的標簽外,她什麽都得不到。
支撐著金世綸走到今天的不是別的,正是她對家人的執念,付出那麽多艱辛的努力,無非就是為了讓母親從以前的夢魘中走出來,為了讓兩個妹妹過上幸福的生活。
妹妹們似乎已經不用她去操心了,但母親的情況這些年不僅沒有好轉,反而在皈依了永生永世教派後變本加厲了。好幾次她都想過乾脆把母親送進精神病院算了,但這麽一來她就徹底輸了,多年的奴隸也會付諸東流。
這是一場清醒夢,金世綸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夢裡,但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麽真實,讓她有股非常不好的預感。
在金世綸不知道的現實世界裡,趴在床上的她後背飄散出了點點金色的光塵,透過被子飄到了半空中又迅速湮滅。這些光點渺小暗淡到了極點,在黑暗中一閃即逝,但強如崔恩慧也不得不退避三舍,她覺得自己只要碰一下就會被灼傷。
崔恩慧遠遠地感受了一下,金世綸背後的傷口正在快速愈合,本來還有炎症和腐肉的地方迅速生長、結痂、脫落,不到兩分鍾就變得和沒有受過傷一樣。
剛才她觸碰時留下的靈魂力量,就像是激活了某種自體免疫系統似的,讓金世綸的傷情快速好轉。然而她並不覺得這是好事,因為很久之前她就明白一切都是有代價的,現在得到的一切,都要在將來復出更大的代價,“要是小白在就好了。”
崔恩慧很是喜歡金世綸這個堅強的丫頭,換個人她根本就不會在意,但這一次她並不準備袖手旁觀。
“沙拉……沙拉……”白冬睡不著正在刷小說,忽然有個電話打進來他想也沒想就接通了,結果電話那頭隻傳來一陣嘈雜的電流聲,他把手機拿回面前看了一眼,是個完全陌生的號碼。
“喂,請問找誰?”白冬覺得要是沒人答覆的話,他就直接掛斷了,反正不是賣保險的就是喊他去看房的。
“是,我……”電話裡還是混著一陣嘈雜的電流聲,但勉強還是能夠聽出來是個女人的聲音。
“你是哪一位啊?”白冬撓了撓頭,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電話那頭說的是韓語,他在那邊認識的女人也太多了,“可能是越洋電話信號不好,我聽不清。”
“我……是崔恩慧,有事情找……金世綸有點問題。”電話裡的聲音時斷時續的,仿佛信號比起剛才更差了。
白冬一直以來都是用精神直接跟崔恩慧交流的,有時候人精神過於集中的時候,腦海裡會抑製不住地出現歌曲的聲音,感覺和那個就有點像。這還是他第一次用耳朵聽到崔恩慧的聲音,
跟之前的想象果然有點出入。 “就算是鬼,跨越這麽遠的距離打靈異電話也太厲害了!”白冬看過很多恐怖電影,都把莫名其妙打進來的電話當做驚嚇點,比如最為著名的《午夜凶鈴》,但鬼起碼也要遵守基本法的,得有個打電話的媒介才行,哪有憑空給人打越洋電話的。
“有事,有事要發生……”崔恩慧重複著之前的話。
“大姐你是晚上空虛寂寞冷,作弄我來排遣無聊麽?”白冬根本聽不清電話那頭在說什麽,只聽到了裡面的女人說她是崔恩慧。
“太遠了,給我回電話。”電話裡說不清楚,崔恩慧只能盡量縮短語句。
這下白冬終於聽出來了,崔恩慧是有重要的事情找他,但遠距離通話受到的干擾太大無法順利交流, 所以他給想了個辦法,“你先別著急,現在你沒法通過金世綸來給我打電話是吧,那我等一下把惠娟叫過去,你通過她給我打電話就好了。”
這邊掛斷電話之後,白冬立刻給黃惠娟打了個電話,說金世綸那兒出了點問題需要人幫助,請她過去看一下。之所以沒給韓敏熙打這個電話,是因為人家還要留在家裡照顧生病的孩子,而且住得也比較遠。
老板對自己非常好,所以這種很無理的要求黃惠娟沒有絲毫猶豫地答應了下來,穿上衣服就打了個車回到三成洞了,急急忙忙地連妝都沒來得及畫。
“金小姐,是我。”黃惠娟只有店裡的門鑰匙,並不知道住宅的密碼,所以站在門口按響了可視門鈴,等著金世綸來給她開門。
哢嗒,揚聲器裡傳來了聽筒掛斷的聲音,除此之外就是一片寂靜,不過一樓的裝甲門已經打開了。黃惠娟皺起了眉頭,金世綸一句話不說,難道是病得說不出話來了?她猶豫了一下把剛摘下來的口寨又戴了回去。
樓道裡亮著燈,客廳裡也是燈火通明的,黃惠娟按理來說應該沒有害怕的理由才對,但從樓梯走上來的短短一小段路,讓她的心猛地拎了起來。
在花店上班的這些日子,她當然也聽過附近鄰居和部分顧客們議論的內容,說是這棟房子裡鬧鬼。不知怎麽的,她忽然回憶起了第一天上班的那個晚上,離開時似乎有個穿著淡黃色長裙的女人站在三樓二樓與三樓之間的采光窗戶前看著她。
就像……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