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恩慧把自己錨定在這個世界上的錨叫做“家”,這不是某個具體的對象,而是她曾經想象中的最理想的那個家。她將這裡當做最終的歸宿,自然就沒有往生的理由。
曾幾何時,心中的家還獨屬於她自己,可現在那個家有一部分也屬於白冬了,所以白冬在她心目中是最為重要的家人,地位之高還要勝過她生前的父母。
自己的家讓其他女人住進來?她想都沒有想過這種事情,像金世綸這樣暫住幾天還能勉強接受,但如果想要長住的話她是絕對不會允許的,而權恩菲是她的重點盯防對象之一。
“如果你要做一些有風險的事情,提前來花店找我,這樣即便遇上了麻煩我也可以幫忙,但最好還是不要做愚蠢的事情,這個世界上已經有太多傻瓜了。”崔恩慧毫不客氣地告誡道。
“我知道了,謝謝姐姐。”權恩菲聳聳肩,顯然是沒把這話聽進去。
崔恩慧隻覺得很累,又要幫忙看護金世綸,又要防著權恩菲在外面把自己小命送掉,她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上輩子欠了白冬巨債,這輩子死了還要被折磨。
一夜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權恩菲這邊天亮了還在睡懶覺,而醫院裡的樸志妍壓根就睡不著。她隻覺得自己很虛弱,連抬起胳膊按呼救鈴的按鈕都費勁,幸好母親高塞麗一大早就過來照看她了,就坐在她的病床邊。
“怎麽了志妍,想喝水了?”高塞麗輕聲問道,這是兩張病床的病房,隔壁床位上的是位頭髮稀疏的老太太,現在正閉著眼睛聽交通廣播節目,她不好意思大聲說話。
“不是,我好難受。”樸志妍氣息不足地說道。
“哪裡不舒服?”當媽的一下子緊張起來,現在還沒到放射科工作的點,她並不清楚女兒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所以難免會往那個方向去胡思亂想。
“渾身都不順服,很虛弱。”樸志妍也想知道具體問題出在哪裡,可她偏偏感知不到自己身上哪裡是疼痛或者不對勁的地方,就覺得全身都有問題,“我該不是器官衰竭了吧,昨天晚上查Naver,症狀全對上了。”
“你這倒霉孩子,瞎說什麽胡話呢,生病了上網給自己下診斷不是找不自在麽,照那上面說的人人都是絕症。”當媽的既是心疼又是好笑。
“可是信醫生的也沒用啊,到現在都弄不清我這是怎麽了。”樸志妍也想信醫院,可除了讓她做檢查就是暫時不清楚,關鍵她想拍個片子都要排隊等,做核磁共振就更難排了,花錢都不給插隊。
“不行就讓你智仙姐姐帶你去那個什麽梁醫生的診所看看唄,人家是真有本事的,最近上了好幾回新聞呢,聽說三孫家的李會長都去他那裡看病呢。”雖然這裡是大型綜合醫院,但在樸志妍的母親看來肯定是不如那家診所的,否則三孫集團自己就開醫院,李富貞幹嘛要去別人的診所花錢呢?
“媽,我跟您說個事情您可別罵我……我好像是中邪了。”樸志妍忽然說道。
“什麽中邪?”高塞麗削蘋果的動作一頓,“怎麽回事兒?”
“這說起來話可就長了。”樸志妍跟幾個姐姐都沒說這件事情,是因為那件詭異的衣服涉及到了Sunny Lunny,也涉及到了還沒開機的電影,她怕把事情說出來會耽誤電影的拍攝,而她很清楚李智仙對這部電影有多看重。跟母親就沒有那麽多好隱瞞的了,她把自己做噩夢的事情和猜想都說了出來。
“既然知道是那衣服作祟,幹嘛還放在家裡,趕緊送回去或者直接燒掉啊。”高塞麗當即站了起來,聲音也抑製不住地大了起來,引得旁邊的老太太直往這裡瞅。
“媽,我覺得我夢中經歷的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要是燒掉那件衣服,線索可就全斷了,想要還那些可憐的女人一個公道就太難太難了。”樸志妍小聲地說道,她之所以覺得母親會生氣,就是因為打從一開始她就準備留下那件衣服。
“你這孩子,誠心想氣死媽媽是不是?你就是太善良了,才會一直受人欺負。”女兒純真善良,高塞麗當然十分欣慰,但如今的這個世道就沒有好人的活路,“明明都吃過不止一次塹了,怎麽就是不長記性呢?”
“媽, 那件事情都過去好幾年了,咱不提了行麽?”樸智妍神色一黯,這些年來她一直無比自責,緘默的本意是不想撕破臉導致組合解散,可鬧到最後影響反而更壞了,對於無妄被波及的幾個姐姐,她始終心懷歉疚。
“唉,也是媽媽沒有照顧好你。”本來家道還行的時候高塞麗是全職太太,在家裡專心帶帶小孩做做家務,可次貸危機之後丈夫的公司倒了,她不得以用積蓄開了個理發店。為了照顧店裡的生意她漸漸的就顧不上孩子了,女兒完全是放養的,要不然樸志妍對幾個姐姐也不會那麽依戀。
“總之您就別管了,我自己會處理好的。”這種事情,當然還是要請“專家”出馬的,她自己就認識不少算塔羅牌的女巫,到時候尋求一下指引。
“你怎麽處理?”女兒快三十歲了,但在當媽的眼裡永遠是三歲,高塞麗一把抓上旁邊的車鑰匙,“衣服在你家裡是吧,我去幫你拿給法師做法燒掉。”
“那是人家的衣服,您帶走燒掉我拿什麽還給人家?”樸志妍反問道。
“當然是賠錢了,你個小富婆還在乎一件二手衣服的錢?把你害成這樣,沒找她們賠我們錢就不錯了。”高塞麗揮揮手就走了,她本來也沒準備一直帶在醫院裡陪護,店裡還有很多做了預約的客人要來做頭髮,所以她叫了李智仙過來換班。
“呼。”樸志妍目送母親離開後軟軟地癱在了床上,她感覺越來越沒力氣了,頭也昏昏沉沉的。
“咯噔,咯噔,咯噔……”這是鐵輪碾過鐵軌接縫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