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7 宗藩改革 (二合一) “臣附議。”闌
擔任刑部給事中的嶽正站了出來,他是沉憶辰的門生,更是“沉學”的追隨者。
“臣附議。”
一名都察院監察禦史站了出來,多年程朱理學教育讓他無法接受沉憶辰的弑君之舉,可為官初心跟文人風骨告訴了他,沉憶辰做的一切是對的,天下百姓將為之受益。
“臣附議”
……
文華殿內外此起彼伏的響起了讚同的聲音,更讓眾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一向視沉憶辰為賊寇,上疏彈劾抨擊他最為厲害的清流言官群體,居然在這一場對於大明宗藩的限制戰爭中,給予了沉憶辰最多的支持,放眼望去有半數出列!
這一幕的出現放在以前簡直不敢想象,沉憶辰看到後卻有些熱淚盈眶。闌
憑心而論從入仕以來,沉憶辰始終站在清流言官的對立面,時時刻刻被這群噴子給“嗶嗶奈奈”,又不是什麽受虐狂,怎麽可能對他們有好印象?
但理智卻始終約束著沉憶辰,經不起批評,那就承擔不起讚美。為了個人喜好去捂嘴打擊異己,到了最後言路堵塞斷絕,那麽帶來的後果將是毀滅性的。
同時沉憶辰還清楚一點,那就是沒有經歷過大禮議事件,沒有陷入黨爭的清流言官群體。你可以說他們迂腐,可以說他們挑事,也可以定義他們就是一群職業大噴子。
可有一點不能否定,他們在這個渾濁的官場中,要遠比絕大多數官員更加純粹。至少其中大部分人,依舊堅守著自己心中道義跟為官本心,想要以天下為己任。
《宗藩弊論》打擊的范圍太廣,要承擔起的後果太嚴重,除了於謙這種真正大公無私的人,朝中重臣除了跟沉憶辰志同道合者,沒有人敢站出來表達支持。
這就是為什麽,哪怕與沉憶辰統一戰線的高穀,此時都選擇了沉默。
這種情況下,反倒更偏向於理想主義者的言官清流,凸顯出身上那文人特有的執拗氣節,拿出士大夫與君王共治天下的志向,達成了限制宗親藩王的共識。闌
站在禦台上的景泰帝朱祁玉,望著大殿內外有如此多的官員支持沉憶辰,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哪怕他也認為朝廷財政緊張,應該適當的削減宗室俸祿等等措施,以及給比較挑事的襄王一個警告。
但受限於時代的局限性,這個天下畢竟是朱家的,宗藩跟皇帝再怎麽樣產生嫌隙,依舊還是一家人。朝廷群臣這般強烈支持《宗藩弊論》,背後到底是想要做什麽,再來那套士大夫共治天下,分散帝王的君權嗎?
一方是宗親藩王的施壓,一方是朝廷群臣的“奪權”,景泰帝朱祁玉腦海思維劇烈的交鋒之下,讓他本就虛弱的身體,產生一股頭暈目眩之感,整個人搖搖晃晃的往後倒去。
還是站在旁邊的內官監掌印王誠眼疾手快,景泰帝朱祁玉往後傾倒的瞬間,他就一個健步衝了上去扶住,順勢把皇帝給安坐在龍椅上面。
大殿內外本來群情激憤的文武百官,見到這一幕後同樣大驚失色,很多人忍不住高呼了一句:“陛下!”
不僅僅是百官驚詫,就連沉憶辰此刻都有些心驚膽戰,他本以為景泰帝朱祁玉露面臨朝,而且看起來神色沒有多大異樣,身體應該是要好了許多。
結果目前看來,朱祁玉更像是在硬撐強裝,這下到底是本身疾病導致的,還是被自己上疏給刺激到。
如果是後者的話,擔上大不敬的罪名沉憶辰還能有辦法轉圜,要是皇帝一病不起就麻煩大了!闌 不過幸運的是,情況沒有想象的那麽嚴重,景泰帝朱祁玉倚靠在龍椅上喘了一會兒粗氣後,用著虛弱的語氣說道:“沉卿,宗藩弊論事關重大,需要三思而後行,日後再議吧。”
“陛下,常言道防患於未然,待日後宗室子子孫孫成為大明之患再來處置,成為頑疾能比現在更好治愈嗎?”
沉憶辰沒有絲毫的退步,他很清楚輿論帶來的力量,一旦朱祁玉安撫過後再選擇長久不上朝,亦或者避而不見,壓製大明皇親國戚的效果將會大為降低。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宗親再如何耗費甚高,他們與朕一樣,終究是太祖皇帝的子孫,血脈至親。你把宗室藩王給視為隱患頑疾,難道是想要反了天嗎?”
又氣又惱,再加上沉憶辰的咄咄逼人,讓景泰帝朱祁玉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一巴掌重重拍在禦桉之上,帝王威壓在此刻猶如化作了實質,朝著文華殿內群臣洶湧而來。
很多比較膽小怕事的官員,見到皇帝如此震怒,第一時間就趕忙跪下,祈求別把怒火蔓延到自己的身上。偏偏沉憶辰依舊是傲然自立,甚至還不顧君前失儀的禮法,一雙眼睛直視著坐在龍椅上的朱祁玉。闌
“孔孟聖人曾言過,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臣是為天下萬民請命,是為大明江山考量,陛下你認為宗親應該排在哪個位置,又在誰的前面!”
此言一出,這下殿內文武百官真的是倒吸一口涼氣,沉憶辰這小子以前就以年少輕狂聞名,現在完全可以稱之為不怕死了。
民貴君輕這玩意你平常說說可以,乃至於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面規勸一下皇帝也沒問題。真正到了乾實事的階段,你用它來壓製皇權,該說是讀書讀傻了,還是猖狂到無法無天的地步?
以沉憶辰才華跟能力看來,肯定不是一個什麽書呆子,畢竟他的“沉學”堪稱離經叛道,還引發諸多儒學大家的駁斥跟反對。
那麽只剩下後面一種可能,這小子是真打算目無君父啊!
不過這句話的出現,卻讓殿外的言官清流團體感到異常振奮,大明開國以來自從“胡惟庸”桉廢相之後,就已經沒有什麽士大夫與天子共治天下的說法, 皇權成為實質上至高無上的存在,誰敢這樣直言駁斥君王?闌
天下,終究是天下萬民的天下,這才是古之禮法!
“沉憶辰,你!”
景泰帝朱祁玉怒目圓睜,一隻手顫抖指向了沉憶辰,想要說出一些呵斥的話語,卻話到嘴邊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民貴君輕畢竟佔據著大義,皇帝可以不遵守,卻不能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反對,這就是封建王朝的遊戲規則。
只能說走到了這一步,朱祁玉始料未及,事態已經超出了他身為皇帝的控制范圍。可以想象今日就算不給文武百官一個交代,靠著皇權硬壓下去這場風波,明日就會有源源不斷的言官清流上疏討要一個說法。
再加之朱祁玉旁支登基,遠沒有正統皇帝的那種掌控力跟威望,易儲想法更是讓他站在了宗親跟文官集團的對立面。要繼續采用什麽強力手段鎮壓言論,恐怕那日孫太后想要派兵鎮壓士子叩闕的後果,就會降臨到自己身上,國之動蕩!
“好,既然沉卿想要改革宗室弊端,那朕給你這個機會,當場舉行廷議吧!”闌
沒錯,景泰帝朱祁玉無論同意或者反對,導致的後果哪怕他身為帝王都有些承擔不起。那麽最好的辦法,就讓這個鍋文武百官一起背,讓廷議來決定是否執行《宗藩弊論》上面的措施。
不得不說,明朝皇權雖然已經達到了歷史的次高點,僅次於清朝皇權的極限。但廷議制度的存在,某種意義上還是存在著“封建民主製”,沒到皇帝徹底一言堂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