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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降迦勒底隨後成為所長這件事》二百零一. 叛逆之人(四K)
那是還曾在角鬥士學校中訓練時的記憶。

 此前斯巴達克斯從未想過自己會淪為那些曾一度被他所擄掠販賣的奴隸們同等的境地。

 但直到他被全副武裝送入角鬥場被迫與另一人進行對決時,斯巴達克斯才接受了現實。

 所幸,這場只有稀疏幾個人觀看的角鬥並不值得幕後的舉辦人消耗奴隸,因此這場戰鬥沒有必要決出生死。

 而之前曾身為士兵的經歷也讓斯巴達克斯拿下了頭籌,他因此被角鬥士學校的負責人所看重並買了下來。

 斯巴達克斯成為了與自己故鄉色雷斯所相稱的色雷斯劍鬥士。

 此後的訓練十分艱難,進修的奴隸們隨時都有可能遭受到“同伴”的攻擊。

 或許是因為對於斯巴達克斯小灶的嫉妒,也或許是因為對上次訓練時的戰敗耿耿於懷,斯巴達克斯被另外一名奴隸襲擊了。

 被削尖的木叉狠狠地刺入了斯巴達克斯的手臂當中——————這還是他已經反應過來並伸手格擋了。

 否則現在流出血液的就不該是小臂而是他的喉嚨了。

 “啊!”

 被疼痛與憤怒所支配的斯巴達克斯並沒有就這麽放過他,斯巴達克斯怒號著用雙手掐住了那名奴隸的脖子,一個精壯的成年人在斯巴達克斯的手中宛如小雞一樣被輕松地拎了起來。

 襲擊他的那名奴隸雙手瘋狂地舞動、撕扯著斯巴達克斯的雙臂。

 一道道血痕出現在了斯巴達克斯的皮膚之上,但這絲毫不能阻礙他的動作。

 斯巴達克斯一隻手將奴隸的身軀緊緊地壓在牆壁前,另一隻手則拖拽著他的頭髮,將奴隸的面孔狠狠地撞在了牆壁上。

 “砰——!砰——!砰——!砰——!”

 沉悶的響聲回蕩在了昏暗而狹窄的食堂中。

 周遭的其他角鬥士都低頭不語,默默地吃著碗中稀疏的餐食。

 生怕自己被卷入其中。

 不知過了多久之後,聽到響動的角鬥士教官才帶著幾個隨從趕到,將兩人分開。

 只有肮髒牆壁上的血跡與凹槽能證明剛才這裡發生了什麽。

 那名奴隸只是鼻梁骨斷了,最終被懲罰綁在木樁上暴曬一日,而斯巴達克斯作為毆鬥的一員也會遭受了處罰。

 但人人都知道角鬥場的老板對斯巴達克斯寄予厚望,等著他在共和國元老們都會出席的慶典上大展身手。

 要不然獨屬於斯巴達克斯一人的肉食也不會到現在還被人們恭敬地留在桌子上。

 斯巴達克斯在這裡體現的越是好勝勇猛,角鬥士學校的主人便越是高興,以後斯巴達克斯所能賣出的價錢便越高。

 只需要看著他那一身塊頭就知道了,斯巴達克斯是那種有可能成為極少數人上人的角鬥士。

 無需付出鮮血,只需要出場就能夠博得觀眾歡呼,甚至還有機會被羅馬的貴婦們看重耗費重金購買,最終離開這個地方。

 斯巴達克斯在角鬥士學校中的生活還不算差。

 象征性地帶著枷鎖,斯巴達克斯坐在建築的蔭蔽下看著正在烈日下汗流浹背的奴隸,汗水順著他早已濕透的粗麻衣滴落,最後和地面上光禿禿的黃色沙土混合。

 他鼻子下的血跡到現在還沒被擦拭乾淨,昨日被斯巴達克斯按在牆壁上摩擦斷裂的鼻梁也只是被簡單地複位。

 斯巴達克斯抬頭看了看天空,地中海盛夏的太陽才堪堪走至南方天空的正中間。

 再過一下午恐怕他就連汗都沒得出了。

 就算是這奴隸第二天因為中暑暴斃都不奇怪。

 但是他仍然死死地盯著斯巴達克斯,眼神中沒有絲毫要屈服的意思。

 角鬥士學校的教官其實已經暗示了,只要斯巴達克斯默許,這名奴隸就可以被饒過這次。

 畢竟幕後的老板也不希望自己的財產因為這種原因就死掉。

 如果真的該死的話,他們會把他直接丟到獅子的面前,讓奴隸的生命最後泛一次光。

 倘若奴隸戰勝了獅子,那就更好了,角鬥場的主人無異於從沙土中淘到了珍寶。

 “呸——”

 但那之前膽敢襲擊斯巴達克斯的奴隸非但沒有屈服,甚至還向著他吐了口口水。

 反射著太陽在半空中顯得晶瑩剔透的唾液劃過一道弧線。

 但那唾液最終還是沒能命中斯巴達克斯本人,只是落在了他坐的那片蔭蔽中。

 斯巴達克斯看著身前的口水,將扣著雙手的枷鎖靠近臉邊,隨後用右手撓了撓自己的面頰。

 他又抬頭看向了那奴隸。

 “再不珍惜水的話,你可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斯巴達克斯從蔭蔽中走出,來到了奴隸的面前說道。

 烈日被斯巴達克斯高大的身軀遮擋,奴隸久違的得到了些許的清涼。

 但奴隸依舊沒有跟斯巴達克斯多言語。

 “你為什麽要攻擊我?是因為我的餐食比你好嗎?還是因為我之前打敗了你?”

 “.........”

 奴隸抬頭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前的斯巴達克斯,仍然沒有說話。

 斯巴達克斯皺著眉,轉身走回了蔭蔽處,用拷著枷鎖的雙手從水甕中捧起一捧水,隨後端到奴隸的面前。

 然而面對站立著的斯巴達克斯與近在咫尺的水源,那名襲擊他的奴隸居然將頭轉到了一邊。

 .........

 斯巴達克斯這回懂了,他只是單純地厭惡自己。

 可是為什麽呢?

 斯巴達克斯嘗試著半跪下來,像是在侍奉貴族一般,將手中的水獻到了奴隸的口中。

 這次奴隸沒有拒絕他,大口大口地喝起了斯巴達克斯手中的水來。

 開裂的嘴唇重新被濕潤,失去光澤的雙眼也明亮了起來。

 奴隸喝完了斯巴達克斯手中的水,連每個指縫當中的每一滴水都吝嗇地舔舐走。

 周遭的奴隸們都不敢置信地看著斯巴達克斯居然卑躬屈膝地給那個本來活不過明天的奴隸喂水。

 “呸!”

 然而那奴隸卻恩將仇報地,將唾液再度吐在了斯巴達克斯的臉上。

 這次他們中間幾乎沒有一點距離,口水精準地打在了斯巴達克斯的鼻梁之上。

 斯巴達克斯一愣,剛準備發作的他卻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不遠處陽台上正俯視著他們對著角鬥士們指指點點的幾位貴族。

 角鬥士學校的負責人則就站在那幾人的旁邊,看樣子正介紹著他麾下訓練出來的角鬥士們有多麽善戰。

 恐怕他斯巴達克斯也在負責人的賣弄吹噓中。

 宛如介紹那隻羊圈中最肥美的羊一般,角鬥士學校的負責人將手指向了他。

 斯巴達克斯又轉頭看了看眼前被綁在木樁上的奴隸。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明白了什麽,開始狂笑起來。

 一邊笑著,斯巴達克斯一邊將雙膝全部跪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名被綁在柱子上的奴隸在看到斯巴達克斯這副模樣之後,也開始放聲笑了起來。

 兩個人就這麽在角鬥士學校的庭院中放聲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除去他們兩人之外,沒有人理解他們為什麽大笑。

 直到此刻,斯巴達克斯才真正像是了個奴隸。

 當天的夜裡,斯巴達克斯便收到了來自教官的指令,角鬥士學校的負責人要求他在幾天之後為從羅馬遠道而來的貴族們進行角鬥表演。

 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能夠讓他們見見血。

 斯巴達克斯應承了教官,而他的對手,則恰好是今天被懲罰的那位奴隸————————如果他明天還活著的話。

 返回自己的床鋪之後,斯巴達克斯盯著燭光暗淡的牆角,默默思索著。

 盡管接受了自己成為角鬥士的事實,但一直以來斯巴達克斯都沒有失去自由的實感。

 曾身為士兵作戰的記憶仿佛還在昨天。

 雖然斯巴達克斯不是羅馬的公民,但之前作為自由民的他相比較奴隸而言也要好得多。

 仿佛他現在只是在這片建築中旅行一般,隨時都可以出去。

 斯巴達克斯走到了角鬥士學校的門前,被負責人全副武裝的幾個奴隸守在那裡,緊盯著每一個試圖逃脫的角鬥士。

 大門外則是一具被高高懸掛在十字架上的風乾的屍體。

 雙腿被折疊,頭髮只剩下稀疏幾縷,身上的血肉早已枯乾,隱隱透過頭皮則能看到森白的顱骨。

 內髒和面部則被烏鴉或是其他的什麽鳥類啄食的不成樣子了。

 早在斯巴達克斯到來之前那具屍體的主人就已經死亡,據其他角鬥士們說,那具屍體至少在哪裡被掛了半年。

 他曾試圖逃跑,並且成功地殺死了一名阻礙他的看守。

 可最後留給他的下場就是被吊在十字架上,活生生地被懸掛致死,以儆效尤。

 .......

 在看到斯巴達克斯到來之後,守著大門的看守們不禁握緊了手上的長槍與腰間的短劍。

 面前這個兩米多高的巨漢的戰鬥力這陣子競技表演下來角鬥士學校中的每一個都對其有目共睹。

 斯巴達克斯逐漸從陰影中走出,諸位看守們也看清了斯巴達克斯現在的模樣。

 手無寸鐵,也沒有身披甲胄,只是單純地向著他們走來。

 眼看斯巴達克斯不像是要逃離的模樣,守衛們松了一口氣,但手中緊握的武器仍然不敢放開。

 “你來幹什麽?”

 斯巴達克斯掃視了一眼緊握武器的看守們,微微眯上了眼,隨後不動聲色地歎了一口氣。

 不過隨即,他的臉上就露出了一絲微笑。

 “諸位的故鄉都是那裡呢?”

 看守們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絲錯愕。

 故鄉與過去對於奴隸們來說都是只有在夢中才會出現,甚至連夢中都不存在,早就被忘在腦後的兩個詞。

 斯巴達克斯也理解了這一點。

 理解了他將要和自己的過去完全告別,終身只能淪為取悅他人的玩物這一點,除非————————。

 那名奴隸只是讓斯巴達克斯認清了現狀,僅此而已。

 ............

 時間很快地就來到了約定提前角鬥的那天,在正式地在元老院的諸位貴族與羅馬的市民們面前表演之前,每一位角鬥士都會被提前審查,以確保當天能夠當著所有人的面做出最“完美”的表演。

 即便是認輸或是死亡,角鬥士也有他們獨特的流程。

 讓坐在高台上的平民們能夠鄙夷失敗者,也讓他們能夠為勝利者而癡狂。

 “你確定不要直接殺了我嗎?”

 在鬥技場的“監牢”中,忍著痛將自己的鼻梁複位,奴隸對著拿起武器的斯巴達克斯說道。

 自那天一齊大笑之後,他們兩個反而有了些交情。

 那奴隸也深知斯巴達克斯作為角鬥士的未來絕對不會像是他一樣。

 斯巴達克斯撿起自己的短劍,將比奴隸現在拿著的盾牌稍小一號的方盾提在手中。

 “然後呢?”

 斯巴達克斯看向奴隸。

 “你有一個光明的前途。”

 “所以你親口往我這個未來一片光明的奴隸臉上吐了口水?”

 奴隸一邊點著頭一邊笑了出聲。

 “.......沒有誰能逼我殺死另一個人,哪怕是神明。”

 等著那奴隸笑完過後,斯巴達克斯長歎一口氣,仿佛能夠看穿牆壁,雙眼瞟向了遠方。

 角鬥士學校中的其他奴隸們,甚至包括看守,都從斯巴達克斯身後的陰影中走出。

 “你成功不了的。”

 “如果成功了呢?西西裡的海盜能載著我們遠離羅馬,到時候我們就各自可以返回各自的故鄉————甚至建立一個沒有奴隸的國家。”

 “你在做夢。”

 “那就不妨讓夢做的再美一些。”

 斯巴達克斯咧開嘴,微笑著看向奴隸。

 “告訴我,你當奴隸多久了————十年?二十年?”

 未等奴隸回答,斯巴達克斯就將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至少今天,你不再是了。”

 奴隸看著斯巴達克斯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掌,沒有再言語。

 “或許失敗之後我們會被處死,但如果不這麽做我們終有一日將會死在角鬥場上。既然都是死亡,為何不為自由而死?”

 一邊將甲胄穿在自己的身上,斯巴達克斯一邊說道。

 “至少我,寧為自由戰死沙場,也不願為了他人的享樂而死在角鬥場當中。”

 斯巴達克斯將頭盔戴在了自己的頭上,隨後越過那名奴隸,向著正午陽光照耀著的角鬥場中衝了進去。

 未等台上的負責人向貴族們介紹斯巴達克斯,隨後發生的事情就讓他們大跌眼鏡。

 斯巴達克斯沒有等待自己的對手入場,而是直接將劍刃刺進了裁判的胸口中。

 幾位不明真相的觀眾還在為此歡呼,可下一秒被斯巴達克斯投擲的盾牌砸到的角鬥場負責人讓他們在瞬間陷入了恐慌。

 隨後魚貫而出的角鬥士們很快地便擊潰了那些不願和他們一起起義的奴隸。

 貴族與觀眾們開始向著出口逃竄,然而斯巴達克斯沒有阻礙他們。

 很快,他們起兵的消息就將會傳遍整個羅馬。

 還會有更多被壓迫的人加入他們,他們還將擊潰更多的壓迫者,他們將會讓元老院頭痛不已。

 他們最終會成千上萬,最終將會成為一股不可忽視的勢力。

 或許他們最終會失敗,會死亡,但他們一定會在這個國家,乃至世界的歷史上都留下屬於自己的一筆。

 最終,他們將會向那些壓迫者們,發起叛逆。

 “為了自由——————!”

 斯巴達克斯怒吼著,帶領著自己身邊潰敗的同伴們發起了最後的衝鋒。

 隨後,無數隻長槍貫穿了他的身體,無數的刀劍加注在了他的身上。

 最終,斯巴達克斯連屍體都無法再被辨認。

 “為了自由——————!”

 但斯巴達克斯仍然沒有停止怒吼,沒有停止叛逆。

 長槍與刀劍不能讓他停止,枷鎖與束棒更不能。

 於是,任憑著束棒與刀劍插留在自己的身體當中,斯巴達克斯一步步地向著端坐在高台之上的屋大維,向著壓迫者走了過去。

 他要微笑著,對壓迫者們發起永恆的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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