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牧馬人駛入高速,悄然離開了吳都。
“開車不累麽?還不如坐飛機呢。”
寬闊平坦的高速公路,讓阿羞忽然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輕松感。
壓抑了一整晚的心情,瞬間好多了。
“我不嫌累呐,再說了,我們開著車,等回來的時候,可以讓阿嚴再帶著我們去別的地方自駕遊.......”
小鹿的理由還挺充分。
的確,去年暑假的自駕遊給小鹿和阿羞都留下了一段美好的回憶。
能重新體驗一次,是個不錯的注意。
再者,遠離了城市和熟人的旅行,也能讓阿羞暫離剪不斷理還亂的煩惱,挺好的。
不過,兩人出發幾個小時後,小鹿的手機就一遍遍的響了起來。
最開始打來的是章芸,小鹿任由電話鈴聲結束也沒有接通,接著來電的人變成了林經緯。
這下小鹿更不敢接了。
最後,是趙若男打來的。
但小鹿依然沒有接。
她知道,這些電話是幹嘛的,肯定是問她在哪兒,喊她回去之類的。
下午三點,趁著來電停息的空檔,小鹿趕忙撥了一通電話給方嚴.......
沒想到,方嚴的電話竟然沒人接。
於是,正在開車的小鹿隨後把手機丟到了一旁,對阿羞道:“你給阿嚴發個短信,就說我們正在去找他的路上,讓他等著我們呐。
別搞的我們到了,他不在,就尷尬了。”
“唔......”
阿羞乖乖應了,然後撿起小鹿的手機,開始編輯短信。
小鹿斜斜瞪了阿羞一眼,不滿道:“你用自己的手機不能發短信麽?你心眼真多,任性的事都讓我來做,你就會裝懂事!”
“.......”
阿羞滯了一下。
不告而別去川北這件事的確顯得任性,用小鹿的手機發短信,給方嚴的感覺大概是:壞主意又是小鹿出,肯定是她非要來,阿羞才勉為其難的陪著來了.......
這種小手段,阿羞用過不是一次兩次了。
但以前,小鹿可是察覺不出來的呀.......
阿羞不好意思的瞄了小鹿一眼,雖然被拆穿了,但她依然準備用小鹿的手機發這條短信。
可短信剛打好兩個字,趙若男的電話又來了.......
小鹿從阿羞手裡拿過手機,掛斷來電,一手扶方向盤,一手回短信到:我和阿羞去川北了,過幾天就回來。
然後,直接把手機關機了。
這下,阿羞只能用自己的手機編輯短信發給了方嚴。
方嚴那邊不知道怎麽回事,剛才小鹿的未接電話沒回,這條短信也遲遲沒有等來回復。
十幾分鍾,方嚴的短信沒等到,趙若男的電話卻打到了阿羞手機上.......
在劇組時,因為工作關系,阿羞和趙若男都村裡對方的手機號。
但現在這種情況,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老趙打來電話不是談工作的。
於是阿羞把手機遞給了小鹿,示意後者:接不接你看著辦.......
“哎呀,煩死了!”
小鹿接過阿羞的手機,直接長按關機鍵。
直到手機黑了屏,小鹿才長出一口氣:“哈哈,這下他們煩不到我們了!”
嗯,兩個人的手機都關了,的確誰都煩不到她們了。
連方嚴也不例外.......
“方嚴找我們怎麽辦?”阿羞覺得有點不妥。
“怕什麽呐,反正明天我們就到了!”
“唔.......”
阿羞一想,小鹿說的有道理。
不知是不是昨晚沒睡好還是心事太重,
阿羞總覺得今天腦子反應慢半拍。‘人家說一孕傻三年,難道我開始變傻了麽?’
阿羞望著車窗外的風景,擔憂的想到。
.......
5月11日,川北。
下午三點,在方嚴的翹首以盼中,幾輛半掛貨車終於駛進了項目部的大院中。
車廂裡,是滿滿當當的即食食品、礦泉水和一些藥品。
抽檢、清點貨物以後,方嚴指揮著提前安排好的工人開始卸車。
這麽多東西,卸完以後再分門別類放進倉庫,相當耗時。
為了盡快完工,方嚴脫下外套就加入了工作一線。
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
這一通忙活,直到晚上十點多,方嚴結算了貨車司機和裝卸工人的工資,項目部重新歸於平靜。
方嚴用門栓搭上了倉庫大門,並沒有上鎖.......
這樣,明天下午有人發現了這裡,就能第一時間被需要的人拿走。
而後,方嚴胡亂洗了把臉,拎上行李就跑出了項目部。
坐上出租車後,方嚴回頭凝望著這座本不該和他發生關聯的小縣城.......
心中自有一股無法言說的複雜情愫。
出租車駛出縣城後,方嚴收拾心情,默默算了一下。
後半夜到達蓉城,坐早上的航班,那麽明天中午就能到達吳都了。
不同於以往,歸心似箭的方嚴知道,家裡還有一場風暴等著他呢。
昨天的事故,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本來按照他的計劃,這件事至少還需要兩三年的時間來經營完善。
不過,既然發生了,總要面對。
想著心事,方嚴伸手摸向了口袋。
想拿手機,卻摸到了糖果和雪餅.......
這是江盤鎮那個小姑娘送給小鹿的,心情沉重的方嚴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但下一秒,他看到手機時,臉上的笑容突然就凝固了。
小鹿的未接來電.......
阿羞的短信:我和小鹿去找你了,大概明天中午到。
方嚴急忙回撥了小鹿的手機。
關機!
再打阿羞的手機,也關機了.......
方嚴有點懵。
回頭又看了一眼,縣城已經消失在黑漆漆的山路盡頭。
喉結滾動,方嚴忽然對司機沉聲道:“師........師傅,不去蓉城了。調頭回去.......”
出租車師傅挺無奈,好不容易接到一個大單.......
方嚴回到項目部後開始一遍遍的給小鹿和阿羞打電話,電話中卻是一成不變的:您好,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聯系不上人,他不敢離開了。
左思右想,方嚴放棄了去高速堵人的打算。
吳都過來的高速不止一條,方嚴不能確定小鹿走的哪一條。
到時萬一和小鹿錯過去,導致她倆單獨到了川北,那就真的麻煩了。
即便拿定了‘等’的主意,方嚴的心情依然有些焦躁。
午夜時分,項目部內一片安靜,只有偶爾響起的蟲鳴。
沒有絲毫睡意的方嚴,再次嘗試撥打了阿羞和小鹿的電話。
結果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失望。
除了失望,還有一絲對於明天的擔憂。
鬼使神差的,方嚴不知不覺竟撥給了方衛東。
“喂~”
當熟悉的聲音響起,方嚴才意識到電話接通了,但他愣了一下,沒想好要和老爸說什麽。
“喂?兒子?”
方衛東奇怪道。
“哦哦,爸,還沒睡呢?”
“沒呢,你媽睡不著.......”
方衛東話還沒講完,手機就好像被嚴玉芳搶了過去:“喂!”
“媽.......”
“別叫我媽!我沒你這麽大本事的兒子!我聽說小鹿帶著阿羞去找你了?你接下來準備怎麽辦吧!
給我個準信,省的我明天氣死了還不知道你和要誰結婚!”
即便經過了一天一夜,嚴玉芳的怒火明顯還沒有消散。
方嚴坐在大院裡,仰望著璀璨星河,聽著罵聲,卻露出了笑容。
“媽,嘴上總說孝敬您,卻老惹你生氣,對不起啊.......等我回去了,一定好好陪你出去玩一次,說什麽也不放你鴿子了。”
“.......”
嚴玉芳半天沒反應過來。
自己的孩子,自己最清楚。
以前她罵方嚴,後者要麽嬉皮笑臉、要麽東拉西扯,從來沒有這麽誠懇的認過錯。
搞的嚴女士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了。
沉默之後,意興闌珊的嚴女士把手機還給了丈夫,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喂~”
“喂~”
聽到老方的聲音,方嚴這才又像是不經意似的說道:“爸,你知道我現在正在做的事都有哪些麽?”
“.......”
以為兒子要談情感問題,方衛東不由也愣了一下才道:“都有哪些?”
關於兒子的事業,方衛東了解一些,但方嚴從來沒有主動詳細說過。
“溪若的事情你最清楚,裡面有我47%的股份,有老趙在,不用太費心.......
光影傳媒是我的獨資公司,過年時有業界夥伴想要以換股的形式和光影交叉持股,這是一個整合資源、做大盤子的機會,我原則上是同意的,但還沒有細談.......
起點那邊的股份架構是這樣的......”
方嚴巴巴說了半天,把名下幾家公司的情況都給老方做了詳細介紹。
一頭霧水的老方奇怪道:“你忽然和我說這些幹什麽?”
方嚴短暫沉默後,笑嘻嘻道:“我就是想打擊你一下......哈哈哈。”
“.......”
按照價值來算,就算現階段盈利狀況不佳的光影傳媒,估值也遠超老方的服裝廠。
所以老方還真的有被兒子打擊到了。
“拿自家老頭尋開心?沒事我掛了啊。”
方衛東黑著臉道。
“別別.......”
方嚴趕忙道歉,然後才接著道:“爸,我給你交個底吧。”
“交什麽底?”方衛東奇怪道。
“我的小金庫啊。”方嚴笑呵呵的。
“哦?”方衛東有了點興趣。
“我的個人戶頭在浦發。建行還有三個戶頭,買的都是保本理財。一個是給小鹿的,一個是攢給阿羞的,還有一個.......是留給你們老兩口的。密碼是214420.......”
“這密碼......”
老方一聽就明白了,密碼是小鹿和阿羞的生日。
但今天竹筒倒豆子的方嚴,讓方衛東更疑惑了:“你搞什麽啊?怎麽像交待後事似的.......”
“老爸!能不能說點吉利的!”
方嚴不滿道。
不算交待後事,但未必沒有以防萬一的打算.......
畢竟留在當地直面明天那場舉世震驚的大難,誰也不敢保證萬全。
.......
第二天上午,米善學出差回來後,直接從申城火車站轉車去了吳都。
不由他不擔心啊。
前天,阿羞給他打了一通電話,在電話裡哭的稀裡嘩啦。
阿羞有多要強,老米再清楚不過。
後來,親家方衛東親自去看了看,老米才暫時放下心來。
但從昨天中午開始,米善學再打女兒的電話,就打不通了.......
於是,老米第一時間趕到了吳都。
聯系不上女兒,米善學只能再次找方衛東.......
下午兩點的時候,米善學來到了九溪園。
方衛東夫婦作陪.......
“衛東哥啊,阿羞是不是做錯什麽事啦?她現在在哪兒呢?電話一直關機.......”
詭異的氣氛,讓米善學產生了誤解。
“不是不是,阿羞懂事的很。她現在.......去川北找方嚴了。”
方衛東解釋了一句,但也隱藏了其他關鍵信息,比如,還有小鹿一起去了。
“哦.......這樣啊。”
米善學明顯松了一口氣,只要知道女兒在什麽地方就好。
放松下來後,老米的話匣子也打開了:“嫂子,阿羞脾氣是倔了點,但她心腸好的很,以後她做錯了什麽,你擔待著點.......”
這話是說給嚴玉芳的。
嚴女士不自在的看了丈夫一眼。
事到如今,有些話還是說開了好.......
但怎麽張這個嘴呢?
方衛東全神貫注的泡著功夫茶,似乎對妻子的眼神毫無察覺。
就在夫妻倆演啞劇的時候,院門忽然被‘彭彭彭’的敲響了。
老方不由皺著眉頭站了起來。
有門鈴不按,大力敲門,這也太沒有禮貌了!
但方衛東還沒走進院子,門外的喊聲就響了起來。
“方衛東!開門!”
是林經緯的聲音。
老方威猛的步伐一滯。
而後回頭望了一眼米善學。
這.......
就算再不情願在這樣的情況下三家人見面,但人林經緯都到門外了,怎麽著也得讓人進來啊。
方衛東懷著沉重的心情打開了院門。
龍行虎步的林經緯一馬當先,冷著臉的章芸跟在後邊。
一看就是來興師問罪的。
不過林經緯的心態比章芸要輕松一點點。
老林是什麽人?
那也是在風流窩裡摸爬滾打過的人,所以他認為,該給女兒討個公道,也該敲打方嚴這個混小子,但倆孩子的事大概率還要繼續下去。
男人嘛,年少多金時誰還不膨脹一下,老林自己就經歷過這個階段。
如果女兒能把這件事當做方嚴的把柄抓在手裡,以後把方嚴收拾的服服帖帖,也算是收獲。
“經緯哥,善學也在,你別激動啊,一會兒坐下來我慢慢給你講。”
從院門走向房門短暫時間裡,走在林經緯身旁的方衛東小聲解釋道。
“善學?”
林經緯腳步未停,卻一時沒想起‘善學’是誰。
直到走進客廳後,看到了本人,他才想了起來.......
兩年前,善巧監事會成立當晚,林經緯和大哥林亞中以及方衛東還有這位米善學曾經一起吃過飯。
米善學姓米,米想也姓米.......
這個姓氏又相對冷門。
林經緯略微一忖,就猜到了其中的關聯。
“這是米想的爸爸?”
林經緯的問題是關於米善學,但眼睛卻看著方衛東。
老米有點迷茫的站了起來。
甚至還和有過一面之緣的老林打了個招呼:“林老板,你也來了啊.......”
“經緯哥,你先坐。”方衛東硬著頭皮道。
“好啊,衛東,合著現在你們是一家人了?怎麽?你們兩家在這兒商量孩子的婚事啊?”
林經緯皮笑肉不笑的拍了拍方衛東的肩膀:“你們是不是忘了,阿嚴和小鹿已經訂過婚了?”
不尷不尬地站在原地米善學本來就有點不舒服。
因為林經緯自打進門尹始,就對他采取了無視的態度。
就連米善學和老林打招呼,後者都沒有回應。
好歹也是在一起喝過酒的........
但米善學在聽到林經緯的話後,直接石化在了原地。
‘方嚴?小鹿?訂婚?’
‘那我的阿羞是方嚴的誰???’
‘小鹿和阿羞不是好朋友麽???’
小鹿去過阿羞家裡,還向老米討過紅包,米善學女兒這個嬌憨的朋友印象很深。
此時的林經緯連方衛東都不顧忌了,怎麽會在乎米善學的感受。
剛才進院子時,他生氣的樣子一半真一半假。
真的那部分,自然是因為方嚴對不起女兒。
假的那部分,是為了讓小鹿未來的公婆知道,她們林家不是沒人能給小鹿撐腰,氣勢當然要做足了。
但當他看到米善學以後,假的那一部分也變成真的了。
“阿芸,去車裡把東西拿過來!”
林經緯眯著眼睛交待道。
章芸聞言走向了門外,自從分居以後,她從來沒有這麽聽話過。
所謂車裡的東西,就是當初訂婚時方家送過去的東西。
來的路上,林經緯還不同意老婆直接把東西還給方家的做法,因為他覺得這樣會鬧的太僵。
但現在,老林恨不得把那些東西摔到方嚴臉上.......
頃刻間,去而複返的章芸手裡多了一個小箱子。
裡面有嶄新的鈔票、有五金首飾、有婚戒.......
“阿芸.......”
嚴玉芳眼看事情往不可挽回的地步發展了,連忙前迎一步,想再努力一次。
可邁出一步後,嚴玉芳忽然覺得一陣頭暈。
她剛開始還以為是身體不適,可隨後嚴玉芳發現,章芸的身體也晃了晃........
客廳內的幾人,都察覺到了異常。
“看上面!”
直到方衛東出聲,眾人齊齊抬頭看向了房頂。
客廳的水晶吊燈,正在輕輕搖晃.......
雖然幅度不大,但這個提示已經足夠明顯。
“地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