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紫禁城，東暖閣。

天子放下手中的信件，對坐在一旁的林海笑道:“這一看就是瑾兒的鬼主意！好小子，真是膽大妄為啊，連皇后都敢糊弄！”

林海一臉愧色，拱手道:“聖上英明，應該是瑾兒的主意！小女溫柔賢淑，若非被瑾兒慫恿，絕對做不出來那些事情！”

天子摸著胡須笑了笑，問道:“如海，皇后想和令嬡聯姻一事，你怎麽看啊?”

林海沉默良久，沉聲道:“臣不敢妄言！”

“唉……”天子輕輕歎了口氣:“如海啊，此地就咱們君臣倆人，不妨暢所欲言。”

“遵旨！”林海拱手答應，小聲道:“臣鬥膽猜測，皇后此舉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哈哈……”天子大笑起來:“如海啊，很久沒聽你說這種大實話了。”

林海臉色尷尬，拱手道:“臣慚愧，請聖上責罰。”

天子笑道:“有敬畏之心是好事，朕豈會責罰?趙正澤信中還說燧發槍已經初步定型，火銃完全無法與其相提並論，還送來了一把樣品，愛卿可見到了?”

“啟稟聖上，臣已經讓人試過了，燧發槍不必點火，而且射程更遠，確實是一件神兵利器！”

天子大喜，撫掌笑道:“如此甚好！當初瑾兒請求調撥大匠的時候，朕雖然準了，但是心裡並不看好，沒想到竟然真的造出來了！如此大功豈能不賞?朕欲授予林瑾定遠將軍一職，如海意下如何?”

定遠將軍這個官職是從三品的武散官，有職無權，白拿俸祿，是一種很大的榮耀。林瑾將來會繼承臨潼侯的爵位，身份尊貴，又屢立大功，所以天子直接給了個從三品。這種情況並不鮮見，寧國公府賈珍的官職是世襲三品威烈將軍，也是個有職無權的武散官。

“多謝聖上隆恩。”林海拱手致謝，一個武散官而已，對林瑾來說無關緊要。

天子點點頭:“那就這麽定了，朕回頭就會下旨。對了，瑾兒已經虛歲二十，該加冠取字了。如海意下如何?”

林瑾微笑道:“聖上所言極是。臣鬥膽，請聖上賜字。”

天子哈哈一笑，提筆在紙上寫了‘彥瑜’二字，拿起來展示給林海看。

林海讚道:“好字！”

彥者，賢才俊彥，傑出之士也;瑜者，美玉也，屈原《九章·懷沙》有雲:懷瑾握瑜。‘彥瑜’二字的意思就是品德高尚的賢才俊彥，由此可見天子對林瑾的喜愛。

“唉……”天子惋惜地歎了口氣:“可惜瑾兒不在京城，不能親手替他加冠！朕會讓葉明之走一趟揚州，替朕給瑾兒加冠。”

“多謝聖上隆恩。”林海拱手致謝，微笑道:“瑾兒一定會喜歡這個表字。”

天子笑了笑，輕輕拍了拍手。

陳秉正邁著小碎步走了進來，躬身問道:“聖上有何吩咐?”

天子指了指剛寫的那兩個字:“此乃朕賜給林瑾的表字，你拿去給皇后看看。皇后若是想來見朕，告訴她不必來了。”

“遵旨。”陳秉正上前捧起紙張，倒退著出去了。

“多謝聖上！”林海站起身向天子鄭重道謝。

“免禮！”天子虛扶了一把，淡淡道:“你應該很清楚，朕此舉並非只是為了幫你。”

“臣……明白！”林海額頭見汗，緩緩點了點頭。


“呵呵……愛卿請坐，給朕說說神機營近來的情況。

” “遵旨。”

陳秉正出了乾清宮，直奔坤寧宮而去。他很快到了坤寧宮殿外，迎頭碰上了剛從裡面出來的六宮都太監夏守忠。

夏守忠看到陳秉正愣了一下，隨即上前行禮問安。

陳秉正點點頭，沉聲道:“咱家奉旨來見皇后娘娘，還請通報一聲。”

夏守忠不敢怠慢，趕緊進去稟報，很快再次出來領著陳秉正進了殿內。

陳秉正進去一看，除了皇后李抒之外，還有個穿著淡黃色蟒袍的年輕男子，正是皇二子劉城。他急忙上前幾步，向李抒和劉城行禮問安。

李抒淡淡道:“免禮！聖上有何教誨?”

陳秉正展開那張紙，輕聲道:“啟稟娘娘，此乃聖上給林如海之子林瑾取的表字，特意讓小的帶來給皇后娘娘看看。”

劉城一臉驚訝，仔細看了看那兩個字，確實是天子手書，頓時皺起了眉頭。

“本宮知道了！”李抒微微點頭，吩咐道:“回去稟報聖上，本宮稍後會過去一趟。”

陳秉正躬身道:“啟稟娘娘，聖上有口諭，‘若是皇后想來見朕，告訴她不必來了’。”

劉城臉色大變，急忙看向李抒。

李抒沉默了好一會兒，沉聲道:“回去稟報聖上，本宮身子不適，一個月內不見外人。”

“小的告退。”陳秉正行禮告退，在夏守忠的陪同下離開了大殿。

劉城一臉焦急，小聲道:“母后，父皇顯然對咱們私下和林如海聯姻大為不滿，動了真怒了， 這可如何是好?”

李抒淡淡道:“慌什麽！天塌不下來！”

“父皇都拒絕和母后見面了，兒臣怎能不慌啊！唉……”劉城歎了口氣，來回踱了幾步，罵道:“都怪張清那個狗東西，若是他早些打探清楚林如海之女的脾氣性格，兒臣說什麽也不會讓舅舅向林如海暗示聯姻的事情！”

“蠢材！”李抒冷冷吐出兩個字。

“母后，張清確實是個蠢材，不過每年的孝敬從不落人後，狠狠斥責一頓就……”

李抒黛眉微蹙，喝道:“閉嘴！本宮說的蠢材是你！”

“兒臣是蠢材?”劉城愕然指著自己。

李抒無奈地解釋道:“林如海是聖上的親信，沒有聖上的許可，他絕對不可能提前站位，更不可能答應聯姻。所以本宮授意國舅向林如海暗示聯姻，真正的目的並非和林家聯姻，而是對聖上的一次試探罷了！聖上若是準許你娶林家小娘子為妻，本宮馬上安排人上書請立你為太子了！如今聖上隻字不提和林家聯姻一事，反而給林家小子取了個表字，還特意過來告訴本宮，用意如何還需要本宮說嗎?”

劉城愣了一會，驚慌地問道:“難道父皇想立老大為太子?”

李抒歎了口氣，指了指殿門:“滾！什麽時候想明白了再來見本宮。”

劉城欲言又止，絲毫不敢辯駁，灰頭土臉出去了。

李抒喃喃道:“幼時挺聰慧，怎麽越大越愚蠢了?看來得換個老師教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