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曉波把李明樓帶到一個無人的小辦公室，然後給李明樓一瓶可樂道:“歪果仁竟然把中藥做成了飲料，反正我喝不來，你們年輕人可試試。”

　　又笑著問道:“小李同志，你是不是想通了，打算跟我學琴了?”

　　李明樓笑道:“我是來看你身體狀況的。”

　　說到這裡，她自己都覺得聲音有些擔心。

　　她是真的擔心，還沒教訓王珊珊呢，宋老可不能出事啊。

　　李明樓給宋老建議一個小小藥方。

　　“叫四君子湯。”什麽意思呢，就是補氣的。

　　但是按照癌症病人的中醫理論，說人生病了是身體有了病邪，是小人。

　　什麽東西治小人?

　　君子。

　　一些要有些有經驗的老大夫，會建議癌症病人服用四君子湯。

　　讓正義戰勝邪惡，就是這個意思。

　　很適合宋曉波被病痛掏空了身體的鋼琴家。

　　應該歇歇了。

　　宋老卻還是糾纏讓李明樓學琴的事。

　　“我不學！”

　　“我要收你為徒！”

　　兩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說的。

　　後李明樓一笑，抱歉道:“宋老，我知道您是一片好意，我也知道您是知恩圖報的人，可是我真的很抱歉不能學琴，因為我年紀實在太大了，如果是五六歲遇見您，我絕對不會拒絕的。”

　　宋曉波找了椅子坐下來，抬起眼問道:“你先說說，你為什麽一定要讓我去檢查身體?你是不是學過醫術?”

　　李明樓想了想道:“那您信我嗎?畢竟，我很小。”

　　“呵呵。”宋曉波臉上有傲然之色閃過:“我十三歲就在全國鋼琴大賽中獲得了金牌，不是少年組啊，有些人就是為了某種東西而生的，我是，自然就不會排斥那些例外，而這些例外，別人稱作天才。

　　說吧，你到底看出了什麽?”

　　加上上輩子，李明樓也沒沒碰過這麽相信自己的人。

　　哪怕她後來小有名氣，那些人也隻以為她是熟能生巧，沒人覺得她是天賦異稟。

　　沒經歷過的人不會明白，一句鼓勵信任的話，可能會影響一個人的一生。

　　李明樓感激的坐下來:“我還沒有給您診脈，不過中醫是望聞問切，望在最前面，從您的舉止膚色和五官中能看出您的身體狀況。”

　　“那你看的怎麽樣?”

　　“不太好。”李明樓還不算說實話，她感覺宋老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一看就是常年勞作，身體已經被掏空了。

　　或許西醫檢查不出問題，或者全身都是問題。

　　像是沙漠中渴死的駱駝，外面看不出什麽，內裡已經開始腐爛了。

　　宋曉波點著頭道:“我得了三種癌症，我知道我活不久了。”

　　宋老的語氣倒是很輕松，像是在聊天氣一樣，他道:“所以我想收個關門弟子，你知道讀書人的責任是什麽嗎?宋朝思想家張載說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我雖然不是聖人，可我也有不甘心把手藝帶到棺材裡，我不甘心鋼琴大家都是外國人，我不甘心我們華夏人排不上名，你跟我學，我不求你第一名，但是把我的技巧學會了，哪怕以後你不走這條路，也學會了，然後傳給別人。”

　　他又道:“答應我吧，我們國家有很多手藝，傳著傳著就沒了，相反在東瀛等地卻能看見，看著人家繼承絕學，我不甘心，難道你能甘心嗎?”

　　李明樓突然想起上輩子學中醫時，

唐爺爺也對她說過同樣的話，他說:“明樓，哪怕你用不到臨床，也要把這些技巧學會，將來傳給可靠的人，興許有那麽個天才，就學會了，我們的手藝就沒斷，也算對得起列祖列宗，可如果你不學，不傳，我們的祖宗就真的沒有來過這個世上。”　　為往聖繼絕學，她當年就是覺得這句話很重，學了中醫。

　　當然，也是因為她感興趣。

　　李明樓沉吟片刻:“我給您介紹一個老大夫吧，興許他能治好您。”

　　“不必了。我認識那個糟老頭子都治不好我呢，除了他，天下沒有別人。”宋曉波很失望道:“所以你到現在，還是不想拜我為師是嗎?”

　　李明樓也有些不理解:“宋老，您為什麽非我不可呢?只因為我救了您?那也沒必要啊。”

　　宋老搖頭:“當然不是，因為你的眼神， 我知道你要麽不答應，答應就會兢兢業業幫我完成，我需要一個有使命感和責任感的人，我碰見的年輕人中，只有你。”

　　李明樓沉默了，並不回話。

　　宋曉波站起來走了兩圈，看得出，他心情有些急躁，突然他回過頭道:“因為，我有個使命想讓你完成。”

　　李明樓心想我就知道要乾活的。

　　她搖頭道:“我沒有這個精力。”

　　“你想聽我說完。”

　　宋曉波坐下來道:“這件事，跟我收的上一個徒弟有關，他欺師滅祖，做了一些有辱國家的事，還有兩年國際鋼琴大賽就要開始了，他很可能拿冠軍，我要讓你打敗他。”

　　李明樓就算很狂妄，可對藝術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她問道:“我能有多少時間準備?”

　　“兩年?”

　　“您的學生學了幾年?”

　　“二十年。”

　　“兩年對二十年?”李明樓伸出手指比較:“您看見了嗎?手都缺個零，這怎麽比?”

　　宋曉波臉上傲然道:“因為一首曲子，因為，不管什麽學文，都會有天才加天才的方法，你按照我的培訓，肯定能打敗他，一舉成名……”

　　李明樓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感覺走廊裡有風，她四處看了看，卻沒什麽異常。

　　小馮過來，說要送她回去，李明樓點點頭。

　　他們二人往前走，沒有看見，在走廊被牆角擋住的地方，王珊珊正鬼鬼祟祟的在那裡。

　　王珊珊眼睛亮亮的看著前方，嘴角露出笑容，原來，學琴不必苦學，有秘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