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談判和博弈之中，有一個概念叫做‘利用主動權利益最大化的黃金時間’，簡單來說就是，在一場談判或一場博弈之中，你擁有主動權最大化的時間，是有限的。”

  “你必須在這段時間裡，盡可能利用自己的主動權攫取利益，一旦錯過這段時間，在本可以利益最大化的時候猶豫不定躊躇不前，這場談判就算是失敗了。”

  樹林外面的小屋當中，布魯斯用手指在桌面上寫寫畫畫，用盡可能簡潔的語言向兩人解釋他到底為什麽會建議哈爾一定要獅子大開口。

  “如果是兩方談價格，當你將自己手裡最有利的籌碼拋出去的時候，往往就是主動權最大的時機，對方會為你的籌碼而感覺到心動，這其實是一種感性判斷，但隨著時間的推延，理智會逐漸佔據上風。”

  “利用對方一瞬間的心動，在他的理智尚未回歸的時候，提出對自己最有利的條件，哪怕之後對方會壓價，最後得到的結果，也一定是對你有利的。”

  “現在，新的利益集團想要動搖舊的軍工複合體的地位，所以想要和你們合作，歐洲各國不甘心繼續被收割，又對無法瓜分蘇聯的未來感到悲觀，這個時候正是他們情緒上頭的時候，不論你怎麽獅子大開口，都有商量的余地。”

  布魯斯分析的條理很清晰，舉的例子也通俗易懂，哈爾點了點頭，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布魯斯又補充了一句：
  “中情局在國外扶持了不少代理人，許多人其實知道自己當買辦或直接賣國的後果，所以，他們會趁著是美國需要他們的時候，盡可能地為自己牟取利益，所有人都很熟悉這一套了。”

  “援助者並不清楚奧利弗真正的身份，恐怕以為他是墨西哥本地人，只要奧利弗拿出一副貪婪的為自己謀財的面目，不但能夠放松對方的警惕，還可以在短時間內積累大量財富。”

  “那些為了自己的代理人，只會把這些財富存在銀行或者換成享受用的豪車豪宅，絲毫不知道，這些錢最終還是會流回那些資本家手裡，自己仍然是在打白工，仍然是被收割的對象，與他們眼裡愚蠢的同胞沒有什麽區別。”

  “可如果奧利弗願意將這些錢投入到建設當中，對他想做的事自然就是有利的。”布魯斯歎了口氣說：“軍方軍工複合體和國會會利用這一招鮮吃遍天，是因為他們覺得，不可能有人在龐大的利益之下不動搖，這也的確是事實，高尚的人總是少數，只要有一個動搖，那最後就是千瘡百孔。”

  “可不論如何，他們付出的利益是實打實的，只要願意乾實事的人能夠盡快將這些財富轉化成永久資產，並以此給其他人以信心，那麽就可以減少他們動搖的幾率，形成良性循環。”

  哈爾越聽越覺得有道理，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告訴奧利弗了，他站了起來和布魯斯握了握手，並說：“現在事態緊急，客套的話我就不多說了，有什麽問題我再聯系你。”

  布魯斯點了點頭沒說什麽，哈爾急匆匆的離開了，克拉克和布魯斯往回走的路上，走到門口的時候看到正抬頭往天上看的戴安娜。

  克拉克皺了一下眉，似乎是在詢問布魯斯的意見，布魯斯主動走上前說道：“公主殿下，你應該是奧林匹斯神系的半神吧？”

  雖然是疑問句，但卻是肯定的語氣，布魯斯已經很少用這樣蝙蝠俠的語氣來說話了。

  戴安娜將目光落在了布魯斯的臉上，但卻沒表現出什麽驚訝，亞馬遜的國民擁有特殊能力，在國際社會的高層眼中不是什麽秘密，亞馬遜身為一個彈丸小國，能夠擁有這樣的社會地位，也正賴於此。

  不過讓她有些沒想到的是，布魯斯直接說出了奧林匹斯神系這個名字，布魯斯搖了搖頭說：“那一天，我說你手鐲上的寶石會變色，是騙你的，但並不是為了詐你，只是為了讓你主動把手鐲露出來，我看到了那上面的花紋有希臘和愛琴海地區的風格，自然就會聯想到奧林匹斯神系。”

  “你是個好偵探。”戴安娜露出了一絲回憶的表情。

  克拉克走上前說：“你應該看到了，我和剛剛來找我的那個朋友都有一些不凡的能力，我們在做一些事，必須得對外界保密，但請你相信，那不是什麽壞事，所以請你不要和別人說。”

  “有關墨西哥，對嗎？”戴安娜看著克拉克的眼睛，她走了兩步來到克拉克的身側，看著他的側臉說：“其實這也不難猜，哈利斯科州所爆發的新民主運動，進程一點都不正常，他們打贏了太多按常理來說不應該打贏的仗，必然是有非世俗勢力在幫忙。”

  “雖然我也知道，我沒什麽立場去阻攔，你們也根本攔不住，但我得提醒你們，利用自己的特殊能力參與到人類社會的局勢之中，並不一定是好事，有可能會適得其反。”戴安娜微微低下了頭，誰也沒看見她眉宇之中露出的一絲悲傷。

  但令布魯斯和克拉克有點驚訝的是，很快戴安娜就抬起頭，面容堅毅的說：“我的意思不是讓你們不做，維護正義人人有責，和種族以及能力大小無關。”

  “只是你們最好謹慎一點，別因為自己有特殊能力就放松警惕，世界性的變革之中，任何個體都很渺小，哪怕你是個半神也一樣。”

  克拉克的面色放緩了一點，他走上前擁抱了一下戴安娜，然後說：“看來，你曾經得到過教訓，但別為此而傷心，一代人有一代人要走的路，也別太擔心了，我們會盡量小心些的。”

  “現在，我們真正的交換了秘密。”布魯斯上前一步，看著戴安娜的眼睛說：“日後恐怕你就算不想參與某些事，也不得不參與進來了。”

  “我的榮幸。”戴安娜挑了一下眉，又露出了一個她經常掛在臉上的爽朗的笑容，轉身往屋內走去，三人的聲音緩緩消失在農場的夜色之中。

  “我覺得我們很合得來，一定會成為很好的朋友的。”

  “我也這麽覺得，布魯斯，你呢？”

  “……大概吧。”

  伴隨著逐漸蘇醒的夏蟲在田埂間細微的鳴叫，又是寂靜的一夜過去，第二天天還不亮，整個農場就如被設定好時間的巨大機器一般，突然開始急促的運轉起來。

  一排又一排的拖拉機沿著田埂開過去，青澀又原始的土地上，開始逐漸染上人類勞動的痕跡，充滿希望的種子被播種下去，風裡傳來人們對於豐收的期許。

  有了專業的拖拉機技術員作為指導，克拉克專門劃出來的那一片蔬菜田也終於步入了正軌。

  學的最快的布魯斯，先掛上了耕地機開始一遍又一遍的犁地，因為地塊不大，所以可以耕作的更精細，拖拉機來來回回的犁了四遍才開始播種。

  播種的部分是由最為老練的克拉克來進行的，熟悉了這台巨大拖拉機基本的操作之後，播種這事可難不住從小到大都在乾農活的小鎮青年，很快，這一片田地的播種就完成了。

  戴安娜要開著車在整片田地上檢查一遍，看看種子的密度和位置有沒有什麽問題，所有的活都乾完之後，一天已經過去了，回到肯特家的房子當中，等著他們的是熱氣騰騰的飯菜。

  在接下來的兩周當中，三人都在圍著農場的田地轉，這塊田不算太大，也好打理，而且是否能產出作物也不重要，所以在乾完這邊的農活之後，三人都會去大農場裡幫忙。

  小麥和大麥才是農場的重中之重，這是最為重要的經濟作物，容不得一點馬虎，但蘭博基尼拖拉機的確幫了大忙。

  這台拖拉機非常大，馬力十足，喬納森去鎮上借來了最大號的耕地機，它比平常的耕地機要寬了三倍有余，這也就意味著，拖拉機從這頭開到那頭，用同樣的時間可以耕三倍的地塊，這極大的節約了春耕的時間。

  所有人都知道，春耕的時間無比寶貴，幾千畝的大農場，也必須在大半個月的時間之內播種完成，超出最佳時間之後，每晚一天，可能都要降一半的作物量，農忙累死人可不是一句諺語而已。

  所有的農民都知道大拖拉機好用，也能減輕很多壓力，可不是誰都有錢買一台幾十萬美元的拖拉機，有這些錢，他們可以給農場增添更多更有價值的東西。

  但也沒人會不羨慕這樣的大拖拉機，肯特農場開始春耕的時候，周圍所有的農場主都來了，看著喬納森駕駛著宛如巨獸一般的蘭博基尼拖拉機，身後拖著一個更大的耕地機，來回不到十趟就耕完了一片巨大的田地，所有人的眼裡都是滿滿的羨慕。

  雖然喬納森經常教育克拉克不要太喜歡出風頭，可多少農場主工作了一輩子，就是為了在自己的家鄉露臉，這幾天喬納森做夢都是笑著的，瑪莎都有點受不了他的亢奮了。

  又是一個雖然滿身疲憊但依舊歡聲笑語的夜晚，布魯斯手腳並用地爬上了閣樓，靠在床上松了一口氣，他轉過頭看向自己的床頭櫃。

  那上面放著幾張新洗出來的照片，是今天結束工作的時候，喬納森拿著相機給他們拍的。

  照片的內容各不相同，有的是布魯斯坐在拖拉機的駕駛艙裡，向後轉頭盯著後面播種機的情況，有的是克拉克正扛著兩袋肥料在田埂上走，也有戴安娜像抱嬰兒一樣抱著剛出生的小羊羔。

  雖然內容各不相同，但每一張照片都是陽光明媚、天高地闊，所有人的五官和表情都朦朧而柔和，就像堪薩斯州春天的風。

  布魯斯翻到了最後一張照片，他們三人並排站在田埂上，背後是一望無際的肯特農場。

  站在最左邊的克拉克抱著蝙蝠貓，戴著墨鏡，穿了一件花襯衫，戴安娜穿著格子衫和背帶褲，兩人都滿臉笑容。

  而站在正中間的布魯斯穿著一件胸口印著小狗圖案的衛衣，戴著一頂草帽。

  布魯斯的手指輕輕撫過照片上自己的臉，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快門聲響起的時候，他的表情是如此的放松，如果按照人類對於表情的常識來看，照片上的布魯斯，是在微笑。

  布魯斯緩緩將照片放下，輕輕的呼出一口氣，最近他總是感覺到困倦，就好像隨時隨地都要睡過去一樣。

  而今天，布魯斯沉入夢鄉的速度更快了，因為他想要將這些陽光燦爛的日子，刻在自己的記憶當中。

  往後再有多少的日光昏沉、雨霧繚繞，這隻孤獨的蝙蝠，也都可以守著這一盞燈，有一夜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