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眼前這些昔日建築留下的斷壁殘垣,一塊長滿綠苔的高大斷牆漸漸出現在視野中,牆前的地面上散落著饕餮紋、三角山紋的磚瓦碎塊,這熟悉的一幕讓我有些頭皮發麻。
斷牆後面是條狹窄的溪流,趟過去便是一條雜草叢生的小土路,再往前走幾十米…隨著腳下的行動,思緒與現實交融在了一起。我似乎真的來過這裡,這裡的一切都給我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小路的右邊是傾斜的陡峭岩壁,幾十米遠處的岩體上一個圓圓的大洞口赫然出現。
我急步向前,來到洞口之下,深吸一口氣後,便墊腳向洞內望去。就在這時,洞內突然傳出奇怪的聲音。
“叮叮叮叮叮…”
“就差一點!”我抓狂地伸手按掉鬧鍾,一把將它扔到了床上。
最近一周,我已經好幾次在夢裡走過這片熟悉的場景,但幾乎每次我都差一點才能看清洞內的秘密,這仿佛已經成了我的一個心結。從心理學上講,反覆做同一個夢是因對夢所反應的事件心存壓力,可是我跟這個場景有什麽聯系呢?
我陷入了沉思之中,卻實在想不到什麽事情能給我帶來如此大的壓力和衝擊,我開始回憶放假以來的種種經歷,甚至懷疑到自己是不是中了邪。突然,我似乎想到了什麽,便急忙起身胡亂穿好衣服,打開我的收藏櫃,從最頂層取下一個古色古香的精致木盒。望著盒中平躺著的一顆玉勒子,我不禁陷入了回憶中。
事情還要從上周說起…
我叫黃離,是一所知名大學的商科研究生。和大多數同齡人有所不同,我對遊戲、追劇等並不感冒,反倒對收藏些古董老物件表現出濃厚的興趣。正是因為這怪異的愛好,我的交際圈已經嚴重老齡化,而每周本地古玩市場的集會便是我的照例行程。
按理說古玩市場本就是人員流動的集會,但奈何本地市場的規模太小,加上我長期以來風雨無阻的執著,每周常去擺攤的人我幾乎都混了個臉熟,甚至攤位上的東西哪些是新收來的、哪些是老演員,我也能說個七七八八。
上周六,本地的古玩市場突然來了一位擺攤的生人,看樣子是個鄉土氣息很重的大爺,五六十歲的樣子,頭髮還沒白完,臉上卻已是紋理縱橫。他裹著一身土裡土氣的軍大衣,面前扯了塊麻布,懶散地坐在布上,攤上卻什麽都沒有,混在那些常來擺攤的老油子中倒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其實做古玩生意這行,營造氣氛是很重要的,比如有些攤主就喜歡搞一身農民裝束,再在面前擺上幾件沾滿泥土的“工藝品”,營造的就是一種剛剛從土裡挖寶歸來的感覺。屆時再編點天花亂墜的故事,借著氣氛忽悠起外行人,多能一唬一個準兒。
難不成這大爺也是來下套的?我的第一反應便是如此,一般做這種生意的都是打一槍換一炮,這也就不難解釋為何這老大爺突然空降本地這麽個小市場上。但轉念一想,他這攤前空無一物,倒也讓人捉摸不透。
“大爺,您這是要出什麽東西嗎?”耐不住好奇,我湊到攤前問了一句。
“俺這有個好東西,可不便宜。”老大爺說話帶著濃濃的口音,雖不是本地腔調,但尚能聽出些山東方言的影子。
本地古玩市場上的東西多是假貨和不入流的小玩意,一聽有好東西,我也來了興頭,但心底裡還是不斷提醒自己要冷靜和謹慎,“能給我瞅瞅嗎,我就喜歡收集些好玩意。”
說話的工夫,
攤前又圍上了兩三個人,這就是古玩市場的一大特色,即便不知道賣的是啥玩意,人們也總喜歡聚堆湊熱鬧,冷清的攤子容易一直冷清,一旦有人駐足,不一會兒就能圍滿湊熱鬧的。 大爺撇開軍大衣,在懷裡摸索了一陣,掏出了一個癟癟的煙盒,隨即便從煙盒裡夾出一團衛生紙。那大爺將紙團攤在手心,用滿是皸痕的手指撥弄著,隨著那團皺巴的衛生紙逐漸展開,一顆十分精致的小東西出現在大家的視線中。大爺將手往前擎了擎,卻並沒有遞過來的意思,我也就隻好貼近身子觀摩。
只看了一眼,我便被這玩意吸引住了視線,這似乎是一顆玉勒子。玉勒子是一種起源很早的玉製管型飾品,其形製的出現甚至遠早於夏商周時期。這枚小小的玉勒子上有著複雜的紋路。
大爺見我似乎頗有興趣,嘴一咧便笑道:“怎麽樣?是不是個好東西?這可是老古董!”
“我能再上手看看嗎?”回顧了一下身邊的圍觀者,我也不禁有點心急起來,生怕有不懂規矩的人多嘴或是攪和。
“看看唄!”大爺說著就把掌心的東西遞了過來。
我小心翼翼地拈起這個勒子,一入手便是冰涼的觸感,我蹲下來貼近臉翻看,一股濃烈的煙味兒混著生坑泥土的氣息直往我鼻子裡鑽。心中暗道,用煙盒裝這玩意,真是暴殄天物啊。不過這次我算是看了個清楚,這塊勒子整體十分精美,工藝複雜,其上的紋飾好像叫做龍首雲紋,是我在一本講古玉的書中看到的,這種紋飾多出現於春秋戰國時期。再觀整體狀態,這塊勒子通體較為完整,局部有著殘留的土痕,迎著光看非常溫潤光亮,一側有些輕微的小綹與沁色,反倒更顯歷史的滄桑。
看到這裡我心中已經有了個大概,手上輕輕把玩著,心裡卻開始暗暗盤算。
“大爺,聽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哈。”我嘴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試探著。
“俺是來這串門子的,路過這場兒就來看個熱鬧。小夥子你喜歡不,你要是喜歡就說個價,差不多就賣給你。”不知怎的,聽到我的話大爺似乎神情先是一緊,隨後又恢復了正常,雖然只在一瞬之間,卻也被我捕捉到了一絲異常。
呵呵,老奸巨猾,看來他也不懂這玩意,讓我報價才是試探呢,我心中暗道。但奈何東西是好東西,過了這村兒怕是沒這店兒了。
下定決心後,我轉身以談價規矩為由遣散了圍觀的人,眾人聽聞也隻得搖搖頭悻悻地離開。隨後我拉著大爺鑽進旁邊一家面館,請他吃頓午飯,邊吃邊談。
其間,經過一頓互相試探,我也算摸清了他的路數。這東西他雖不懂,卻也知道是古董,要價上倒也不松口,幾輪開價提價之後,我掏了3600元才勉強將其拿下。這雖不算撿個大漏兒,不過比起我的心裡價位來說,我已經很滿意了。接過勒子後我小心翼翼地將其裝進口袋中,大爺接過現金也頓時眉開眼笑。
雙贏的局面下,我也跟大爺聊起了東西的來歷。大爺起初是不願說的,後來看我又多掏了兩張紅票子,又再三要求我保密之後,才吞吞吐吐地講了出來。
原來這大爺姓樂,是來自臨淄的一個叫昭月村的小山村裡,這次來我們這兒倒也確實是走親戚的,正巧看到附近有個古玩市場集會,就想著順便賣掉這個意外得來的古董。據大爺說,前幾天他像往常一樣去山上割羊草,傍晚臨下山的時候忽然下起了大雨,電閃雷鳴,然後就聽見山上傳來一聲驚天巨響,整個山都仿佛抖了一抖, 那個聲音特別大,整個村子的人都聽見了,村裡的人都說是山神爺發怒了。等第二天下午樂大爺再上山的時候,竟在半山腰的一處坡面上發現了一個憑空出現的洞口,大爺說他站在洞口望裡面看,黑乎乎的也看不到頭,他也沒敢進去,不過這個玉勒子就是在洞口撿到的。
聽了樂大爺的話,我頓時一陣熱血沸騰。我靠!這難道是打雷把一處古墓劈了出來?這恐怕比中個千萬彩票的概率還低。激動了一下子,我還是恢復了理智,聽樂大爺的描述,我隱約感覺事情應該沒那麽簡單。一來他講述的時候有時吞吞吐吐,似乎刻意隱瞞了什麽;二來依照他的描述,這個洞口是深不見底的,什麽樣的墓會挖成一條長洞的造型呢,還把玉器扔在洞口?如果樂大爺沒有撒謊,這恐怕是一條盜洞,洞口的玉勒子也是盜墓賊不小心掉落的,按照傳統盜墓賊雁過拔毛的習慣,即便真是個大墓,估計也早已經被搬空了。
恢復冷靜後,我也在飯後跟樂大爺分別了。回到家中,我興衝衝地把玩了一陣勒子,便將其裝進一個精美的盒子,束之高閣了。
本以為事情到此便已經結束了,但沒想到最近一個周我卻多次夢見同一個場景,甚至夢中的一些細節仿佛並非來源於樂大爺的講述,而是我親身經歷的一般。
難不成…我真中了邪?難道是這個勒子的問題?
我來到書桌前,打開台燈,仔細端詳起這個勒子。突然,我倒吸一口冷氣,感覺一股電流從後頸直衝我的大腦。這勒子…似乎另有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