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進去吧。”

　趙錯一語不發地跟著宮女非霧走過了王宮前庭，這裡的空氣還彌漫著血腥味，讓人腦海中不斷重放剛才的畫面，他回憶最多的不是追擊永照帝時的驚心動魄，而是他在王宮中以及城牆上說的那些話。

　“娘娘就在殿中。”

　非霧領著他來到了一座無人把守的大殿前，側過身彎腰行了一禮，示意趙錯可以進去了。

　“多謝非霧姑姑帶路。”

　趙小公爺回過神後還了一禮， 不過他並沒有第一時間推開殿門走入，而是神情恍惚地抬起頭。

　一輪圓月不知何時已經從雲後鑽了出來。

　它皎潔明媚地點綴在夜幕上正如他剛來到淮南國那天。

　‘月兒已經藏到雲後去了。’

　他們那天在小溪共浴後依偎著賞月，忽然月牙被烏雲遮蔽，於是有了這麽一段他至今還記得每一個字的對話。

　‘你不是還在這嗎。’

　‘我可以是娘娘的月亮?’

　‘你難道還沒有這種自覺?’

　“公子爺莫要讓娘娘久等了。”

　一旁的非霧低著頭輕聲提醒道。

　“嗯……”

　趙錯這才回過神來，面色如常地應了一聲，不緊不慢地抬起手將殿門推開。

　映入他眼中的是娘娘喜歡的山水屏風。

　看來照太后今晚是準備住在這淮南王宮中享受勝利的果實。

　“臣趙錯參見太后娘娘。”

　“快到本宮跟前來。”

　“遵命。”

　趙錯回應的同時發現她的聲音並不是熟悉的慵懶從容，而是顯出了一絲陰沉，這讓他的心情也跟著沉入谷底。

　他安靜地直起腰身邁步繞過了面前的水墨屏風。

　出現在眼中的是明顯剛重新布置過的內殿。

　“怎麽弄成這副樣子?”

　大虞太后這次沒有怠惰地臥在榻上，纖柔豐潤的身子穿著一襲玄色齊胸襦裙，威嚴淡漠地站在殿中。

　她看到面帶風塵的少年走進來時皺起了細眉，蓮步輕挪的向他靠近，趙錯現在看著確實很狼狽。

　他臉頰被火把熏得泛黑不說就連衣袍上也都是灰塵。

　“臣追擊叛賊楚礽無果，放虎歸山，請太后娘娘責罰。”

　趙錯垂下視線用正常的語氣說道，不過走上前來的太后娘娘卻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自顧自拿出了手帕為他擦臉。

　他忽然感覺氣氛變得有些怪了起來，但也沒有輕舉妄動，匯報情況後就不吭聲了。

　壞女人難得的溫柔讓他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趙錯。”

　照太后將少年的臉龐擦淨後， 忽然抬起手捧住了他的面頰，淡金色的鳳眸含著笑意。

　“今天傍晚的時候本宮那個逆子和你說了什麽呀?”

　“沒……”

　趙錯本想敷衍過去，但是才吐出一個字眼又注意到了她變得嚴厲的眼神，只能轉而說道:

　“楚礽和我說只要我能勸我父親投靠他，就給我趙家封王， 我當然不可能同意。”

　“他就和你說了這些嗎?”

　太后娘娘眯起眼睛。

　“還有。”

　趙小公爺放緩音調的說道。

　“他說了一些離間我和娘娘的話。”

　“你再這樣把話分成好幾段地說出來， 本宮就把你大卸八塊，我要知道他和你所說的一切。”

　照太后雖然說著特別凶的話， 但手上卻柔和地撫弄趙錯的臉龐， 讓他感到一陣心安。

　“那個反賊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不過我一個字都不信，娘娘要聽嗎?”

　他說著還像是往常一樣抬起手摟在了她勁瘦的腰肢上。

　“快點說。”

　照晴嵐順勢靠在了他的懷裡，而後眉峰皺得更緊了，因為趙錯放在她腰上的手還是虛抱著的。

　“楚礽說娘娘對我好是因為我身上的國運，等時機成熟了就會把我吃掉，我不信。”

　趙錯開口時中氣十足的聲音到後面不知道為何就低了下去。

　“呵。”

　太后娘娘頓時發出了一聲森然冷酷的笑聲，似乎這一刻已經決定了楚礽的死法，不過比起這個她現在更加在意趙錯。

　“因為他和你說了這些話，你帶兵追上去的時候才那麽想要殺了他?我都看見了哦。”

　“我生氣的原因是那個亂臣賊子竟敢汙蔑娘娘。”

　趙錯很是認真地說道。

　“其實他說的話你信了對吧?”

　照太后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乾淨俊朗的面龐。

　“我要是信了他的話，便不會一出王宮就把情況如實告知娘娘，楚礽如今更不會倉皇出逃。”

　趙小公爺給出了合理的回答，但壞女人似乎並不相信，依然用好似能夠看穿一切的金眸與他對視。

　“那個逆子在上蘇城上說的話本宮都聽到了，他說你是甘願為本宮獻上性命?可我知道你不是愚忠的人。”

　太后娘娘踮起腳尖。

　將白嫩的額頭貼在了他的腦門上。

　如此一來他們就能夠看清彼此眼中的情緒。

　“本宮想聽你說，你為什麽在相信了他說的話之後，還選擇站在我這一邊。”

　“是……”

　趙錯看著她的眸子忽然點頭承認了。

　“楚礽的話的確是讓我動搖了，我相信了他的話， 不過還是更願意信任娘娘。”

　“你在自相矛盾地說些什麽話呢?既然信任本宮，為什麽又被他說動。”

　照太后對他的胡言亂語自然是不可能滿意的。

　“因為他說的話好像就是事實。”

　趙錯用合上眼睛用臉頰磨蹭著太后娘娘細嫩溫熱的臉頰。

　“他說娘娘只是圖我的國運， 我心裡想要反駁卻找不到依據，想不到還有別的什麽地方受你喜歡。”

　“其實楚礽說的倒是沒錯，本宮對你寵愛有加就是想要吃了你！而且就在今天！”

　太后娘娘冷聲說著，像是被趙錯的話激怒了，不過手上卻將他抱得更緊。

　“誒?”

　趙小公爺眨了下眼睛隱約意識到了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事情。

　“非霧你去叫人燒熱水送過來。”

　她對著殿外命令道。

　“娘娘不是說要等我長大的嗎?”

　趙錯喉嚨滾動地看著眼前這張勝過萬千風景的臉蛋。

　“唔……”

　照太后揚起小臉蛋露出了驕矜笑容，抬起纖纖玉手捏住他的下巴，粉唇輕啟的說道:

　“本宮不想再等了， 現在就要把你吃到肚子裡去，讓趙錯完全變成我的東西。”

　“我可以提一個要求嗎?”

　趙小公爺的眼神變得柔和。

　“你說。”

　“娘娘到底鍾意我哪一點可以說出來嗎?哪怕只有一個或者半個也好，我好想知道。”

　“喜歡你俊俏的臉蛋，喜歡你寫的一江煙水照晴嵐，喜歡你敢舍生取義，喜歡你願意為了毫不相關的人言出必踐，喜歡你恨我但為了天下人又擋在我的身前，喜歡你的善，喜歡你身上我所不具備的一切……”

　趙錯封住了她的嘴，讓這個壞女人在自己身上將沒說完的話吐露，肆無忌憚地告白。

　殿外的非霧這一晚非常辛苦，盯著宮中的侍女燒了七八次熱水送來，這還不算什麽。

　太后娘娘興起的時候竟然讓她到殿內施展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