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狼裹挾著蒸汽的身影正在瘋狂追殺娜美。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越過城牆堡壘,一路來到了娜美之前來往演武場的白色石橋之上。
本來娜美服用了IQ提取液後,可能是因為血統因子的喚醒,她的道力也提高到接近兩千的程度。
而紅狼的道力不足六千,已經小於她的三倍。
在波動捕捉的力量下,娜美的空間見聞已經能夠深入紅狼的身體,而只要波動捕捉的超越能力生效,娜美的攻擊就足以造成客觀的傷勢。
在憑借波動捕捉和預見未來的聯動效果,娜美已經佔據了上風。
可隨著眼前虛影的大量幻滅,紅狼使出她的絕招,戰況頃刻間逆轉。
娜美咬著牙,努力的化解紅狼的攻擊,可隻幾個回合,戰鬥的天平就要坍塌了。
她和紅狼的戰鬥可不會像路飛那樣能互毆那麽半天。
她只要被實在的命中一下,戰鬥瞬間就會結束。
娜美此時這種短暫的支撐,就好像在象棋中為了不被吃掉棋子而不斷騰挪的棋手,表面上來看沒有丟子,可是不知道哪一步就會落入必輸的棋路。
娜美紙繪避開紅狼的爪擊,又用折棍堵住攻擊線路,才勉強沒有被對方用生命歸還控制的頭髮直接纏住。
她的身體發熱和泵血沒有之前那麽誇張了,可眼前的虛影數量也已經大幅下降,遠遠沒有了剛開始的精度,這樣下去不知道幾秒鍾後就會徹底崩盤。
娜美拚命的試圖把見聞色重新提高到剛才的水平,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呼,呼,你是傻子嗎!”娜美氣的大罵。
她不是在罵對方,也不是在罵自己,而是在罵身體的‘本能’。
她來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有向死而生的決心了,就算是最後付出一切代價也沒什麽好怕的。
只要回到剛才的狀態,她絕對有機會擊敗紅狼。
可阻礙她重新提高見聞色精度的,不是她的主觀意志,而是生命的本能。
它拒絕重新走入剛才所見的世界中。
紅狼騰躍到半空,甩手再兩道飛空斬擊落下,把整個橋面截斷。橋體坍塌,巨石崩落,娜美卻不從中逃脫,而是混在碎石砂礫之中接連彈跳,想著山崖之下落去。
橋下有河,娜美從天上落下,左手虛抓,好似抓住空氣一樣憑空借力,反轉身體落在水面上。
紅狼對著天空連踏五次月步,頃刻下墜數百米,同樣來到山崖之下。
她踩在一側的崖壁之上,對著站在水面上的娜美猛撲過來,娜美丟出折棍讓紅狼路線稍微偏離,折棍落空後砸到崖壁重新反彈朝著水面落回。
兩人直接砸入河中,娜美使出水流柔術,隨手一掌水面好像爆炸開一樣,迸射出十幾米高的白色水浪。
紅狼也同樣懂得空間見聞,這種招式根本傷不到她,她直接使出水中步行,朝著娜美撲來。
在水中娜美速度幾乎與她持平,水流一卷把她帶偏,保持自己在水面附近可以隨時換氣。
娜美當然可以屏息潛入更深處,那樣紅狼短時間內拿她更沒辦法,可是她沒有那麽做。
水流能夠幫她爭取些時間,可娜美心裡明白,想要真正打敗對方,她必須得取回之前那種力量。
娜美越是想要回到之前那種狀態,就越是回不去。
眼前的世界虛影的數量被壓製在了很少的數量,沒法在提升。
娜美這次是真的罵出了聲:“智障吧!”
這本能絕對是個智障!
之前在聖白楊鎮的時候,
她就知道這能力有問題。 就算是未來,不管是通過鍛煉或者別的什麽手段,她能把自己的分辨能力提高十倍百倍千倍,可時間分辨可以提高到百分之一秒,千分之一秒,空間分辨也可以提高到百分之一米,千分之一米。
二者相乘,遠遠比精神力的線性提高來的多。
而且這個精神力的需求是無窮盡的。
時間間隔總可以減小,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空間間隔也同樣可以不斷的縮小,根本不存在盡頭。
她當時就意識到這已經不是一個‘坑’能夠形容,不如說這個能力背後是一個恐怖的深淵。
她在沿著一個斜坡向下走,而不遠處就是無底的深淵。
作為主觀意識她遠遠就知道前面是深淵,可那時候仿佛來自靈魂的本能卻不斷的催促著她向前邁步,明明她都知道前面是個深淵但是控制不住,最後落得那般下場。
當時她完全不想落入那種境地,說不定她保有一定戰力還有挽救的機會。
現在可好。
她抱著死志而來,就算是躍下深淵也無所畏懼,結果半隻腳邁出去,都懸空了,馬上掉下去了,這會本能又知道害怕了。
它保護著生命,無論如何也不肯邁出這最後一步。
這不是智障是什麽!
它是生物在漫長進化中留下的寶貴財富,無論是對環境的敏感,還是對危險生物的感應,都有利於生存,也是漫長的戰鬥經驗中積累而來可謂是最可靠的部分。
很多時候,生物們都相信本能信任本能。
但生命不斷朝著更高的主觀智慧演化,也是有著最強主觀意識的人類,成了宏觀生物的頂層。
因為‘本能’有時也是愚蠢的,是短視的。
當生物需要迅速邁入全新的領域之時,只有更加自主的主觀意識才能做出更好的判斷。
河流猛然崩裂開來,紅色蒸汽伴隨著飛空斬擊把近百米內的河床撕裂。
抽刀斷水水更流,但是刀真的夠狠夠多,水重新匯聚也是需要時間的。
娜美被飛空斬擊逼入空中,旋轉一圈踩到一側的崖壁上,折棍也隨著她隨手卷起的水流一並帶回手中。
紅狼發力不顧發力的間隔期,一躍而來,因為她知道自己就算道力稍弱一些也是無傷大雅的。
娜美運起勁力把周身所有帶出來的水流化作水炮彈砸在紅狼身上阻礙她的移動和感知,然後在崖壁上幾個跳躍狂奔上天。
紅狼緊隨其後,兩人從山崖底部騰躍而出,落在了練武場的反面。
紅狼眼神一驚,她注意到娜美的身體又重新出現了之前的症狀。
發熱,血流加速,不僅如此,她的皮膚器官看起來要溶解一樣,好像身體裡每個細胞都要單獨的活過來似得。
遠方傳來巨大的撞擊聲,似乎是一輛列車撞入了司法島。
可是在場兩人都沒空去理會。
娜美盯著紅狼,眼前重疊的虛影數量再次幾何式的擴張。
每一粒石頭與沙塵都隨著時間刻度的前進留下成千上萬個不同時色空色的虛影。
當演化的虛影數量比較少的時候,就還知道自己是在閱讀一些預見,畢竟現實可能與之有偏差,並不在預見之中。
但當這虛影之數量擴張宛如涵蓋了未來的一切可能,就會量變引起質變。
真實的世界必定存在其中!
它逃不出!
真實世界只能在虛影中跳躍,從一個未來走向另一個未來,她就好像站在時空長河中的旅者,伸出手向前行進著探索未來的方向。
娜美的眼神不再是盯著紅狼的身影,而是在無數虛幻的世界中追蹤著現實的走向。
紅狼居然覺得心裡發毛,她看到娜美的眼神之時,就好像自己也在凝視深淵一般,她冷靜不下來,只能再次攻向娜美。
娜美腳下輕點,連續向後兩個滑步,再一個月步從山上騰躍而起,她隨手在空中一劃,七八個水滴從空氣中凝聚在她手指間跳躍,然後伴隨著她手指連點,以超高的速度朝著同樣騰躍而來的紅狼激射。
紅狼剛想硬抗,但危機警覺立刻升起,她使出紙繪在空中扭轉,幾發水滴從她身體邊緣擦過,落入山崖邊上,竟然直接穿透石塊深入數米,隨後仿佛沒有火藥的炸彈一樣,衝擊波從內部擴散,直接從山崖邊上崩開數塊不知多少噸重的巨石。
還是有一發擊水砸在紅狼身上,這足以開山的武器砸在紅狼身上,竟然只是讓她皮肉一痛。
紅狼強行發力,在空中連點追上娜美,一抓按在她的折棍上把她從天空擊落。
兩人接連落在地上,紅狼終於抓住機會,雙手手刀仿佛雙刀流的劍士,大開大合的攻擊。
而這回娜美卻不再誇張的避讓,她折棍在手指間旋轉,從左手到右手,身前到身後,總是能恰到好處的攔住紅狼的攻擊,化解她的勁力,並且不讓折棍上的反震力傳到自己手上。
娜美緩步後退換取些空間,兩人身形化作連片殘影,纏繞著霸氣的手刀和折棍不斷在空中對碰,連綿不絕的巨大聲響和衝擊波,宛若兩隻軍隊再次對轟,使得山體都不斷震顫。
紅狼仗著更高的道力,連續幾次抓住機會,終於把娜美防守破開,一擊手刀直指咽喉,可娜美彈開的折棍在空中一旋,紅狼的身體被無形的力量給帶了一下,手刀就從娜美脖子左側劃開,直接落空。
這一擊落空紅狼失了架勢,娜美折棍換手,對著紅狼肩膀就是一棍把她擊退。
紅狼側面退開一步,再次手刀揮向娜美胸口,娜美卻右手一捏,紅狼身形一頓又被娜美避開。
紅狼:“這種感覺?”
這感覺就好像在水中戰鬥一樣!
無形的空氣就好像黏稠的物質不斷的阻礙她的攻擊。
紅狼再次使出狼王之爪,十道飛空斬擊把這無形的束縛破開,可她這一擊再次破開岩石帶起沙塵,娜美再次右手一甩,沙塵撲面而來。
紅狼看向沙塵中的黑影。
這是沙塵密度不同造成的假像,她沒法用視界見聞去捕捉對方身形。
她右拳砸在空中,反衝的勁力告訴她結結實實命中了娜美,可她知道對方的勁力操縱水平就好像真的把這片空間控制在手中一樣,空間見聞也不可靠。
心網沒有觸動。
也就是說對方沒有主動攻擊的意思。
就在紅狼腦子裡劃過這個想法的時候,她後背被纏繞著霸氣的折棍結結實實命中,當即向前一個翻滾,被打出去十幾米。
紅狼一個激靈立刻在翻滾之時甩出飛空斬擊,再次把煙塵范圍撕碎。
她有些驚慌的站起身看向剛才攻擊她的娜美。
怎麽會?
要是連心網都不可信,她在戰鬥中無疑會受到極大的鉗製。
很簡單的原因,因為娜美根本沒有在看她,沒有在看現實中的紅狼。
娜美邁步向前,折棍甩起接連攻向紅狼必守之處。
她已經命中對方很多次了,每一次對擊空間見聞都能更深入對方身體一些,此時她可以輕易的讓勁力穿透對方全身,這樣的攻擊就算紅狼道力高也防不住!
娜美攻擊紅狼的要害,她必須得救。
堅持一下。
她眼前的世界越來越模糊,頭痛的要撕裂開,身體也越來越熱,好像整個人都要融化一樣。
如果不是娜美掌握著生命歸還,此時她已經死了好幾遍。
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告訴娜美她承受不了這樣的負擔。
不管消耗多少養分,呼吸了多少氧氣都不行。
不是她。
而是沒人可以承受。
沒有人!
老鷹能看到紅外線。蝙蝠能聽到超聲波。水熊蟲能夠跨越數百度的溫差生存。
不管怎麽鍛煉,人也做不到這些事。
而穿透這些浩瀚數量的可能性,眼看著真實世界的在虛幻中跳躍,這不是人類,也不是這天空之下任何生物能夠做到,或者說,可以去做的事情。
‘十分鍾。’
‘不,五分鍾也可以。’
娜美想要強行忽略身體的反應。
五分鍾足夠她和紅狼同歸於盡。
也同樣可以,讓她看到更深處的世界。
當這種死志在她的意識中劃過,來自靈魂深處的強烈抗拒從每一個細胞中爬出來。
娜美一棍命中紅狼下巴把她打飛,然後突然眼前一黑,浩瀚的世界又消失不見。
她身體失力,跪倒在地,肺泡似乎破裂,她不停的咳血,可又根本吸不上空氣。
空間見聞告訴她,她當然是不斷的把氧氣吸入到肺部,可是這根本沒用。
生命在不斷的試圖拯救自己,試圖降低體溫阻止細胞壞死,降低血壓阻止全身的破碎。
娜美看著不遠處爬起來的紅狼,她拚命的想要重新回到那虛幻的世界中,可眼前的一切卻越來越黑,心臟都好像快要跳不動了,肺部,髒器都要失去功能。
這一次她沒有退讓,她做到了自己的極限。
她賭上性命戰鬥過了,那麽冒險的結局就可以接受。
可是...
這怎麽可以,
都到了這最後一步,這個結局怎麽能甘心。
‘我要贏她。一定要贏她。’
娜美始終抱著勝利的渴望,但她眼看著紅狼越走越近,眼睛似乎也隨之失去了功能,全身沒有任何感覺,整個人沉入一片黑暗。
她好像回到了那個夢境,眼前仍然是一面無邊無際的黑暗牆壁。
娜美的手按在牆壁上。
這是一道線,她沒法越過。
不行,她要是倒在這裡,其他的同伴們怎麽辦。
還有路飛呢?
他們的旅程,就這樣停在了這?
而且,說好了我會贏了她回去的,這樣根本就不行。
在娜美身影的上方,淡淡的光華從黑暗中浮現,無法描繪它的形態,好像無數花朵重疊在一起,不斷飄蕩,如夢似幻。
娜美心有所感,她抬起頭看向那奇幻的景象。
她身上帶著的那不知名衣服的碎片從衣服裡飛了出來,同樣的光華從上面浮現,然後飛入那光影中消失不見。
她聽到了某種聲音,沒有語言,但她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回答我’。
娜美的精神受到干擾,似乎短暫忘記了現實中的事情。
就算如此她也覺得非常奇怪。
因為那個不知名的存在,它要求娜美回答它的問題,可卻沒有告訴她問題是什麽。
它在追求一個答案,卻沒有陳述問題是什麽。
那種態度就好像——這個世界本來就只有一個問題有意義,也只有一個答案有意義。
既然如此,我答什麽都不算錯吧。
娜美此時心裡只有一個想法,脫口而出道:“勝利。”
那光華沒有對這個回答做出任何評價,它從黑暗世界中消失,可黑影狀態的娜美眼中也留下了一絲相似的光華。
娜美站起身,她突然發現眼前的黑色牆壁不見了,天空,腳下,周邊是無窮無盡的淡淡光點,好像群星環繞著她。
她向前一步,穿過原本牆壁的所在,無窮無盡的星光同時快速的朝向前方飛去,它們走過的地方都被點亮,留下了無數的星光軌跡。
娜美凝神看去,發現事實上這片空間根本沒有黑暗的部分,所有的地方都是被星光填滿的。
只不過是她自己的能力有限,沒有辦法同時看到所有的軌跡。
只要她對著任何一條軌跡去細看,就會發現它們也是由無數的軌跡組成的,這些軌跡是無限密無限多的,充滿了每一處空間,只是她的能力有限,不可能識別所有的軌跡。
娜美伸出手,在面前的星光中劃過。
她發現每一道星光中的世界都無比龐大,恐怕她不止是沒法識別所有的軌跡,甚至連一道軌跡都沒法得知它涵蓋的所有信息。
但是她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因為她是這世界的中心。
她看到了自己和面前敵人戰鬥的景象。
絕大部分的景象中她都死去了,鮮血彌漫。
隨著她心念一動,漫天星光被大片大片的染紅,她注意到所有染紅的軌跡都很短,它們飛出一小段距離就消散了,這證明她死去了,星光延伸不到更長久的時間。
“這...”
娜美突然從夢境中驚醒,她猛地像身側一滾,躲過了紅狼的手刀。
紅狼嘴角流著血,聲音也變形了:“切,還能動嗎?”
她左手捂著自己的下巴,難以相信一個兩千道力的人居然能一擊就把她的下巴都打碎了。
紅狼看向娜美:“你放棄了嗎?最後一刻了,卻停下來了麽。”
娜美半跪在地,雖然肺部破損了大半,渾身髒器都極度的衰竭,但是她感覺自己的狀態非常好。
頭痛迅速的退去,體溫迅速的降低,隨著眼球充血的恢復,眼前模糊的世界也迅速變得清晰起來。
紅狼自然會認為這是她又恢復到了‘正常’的狀態,她霸氣纏繞全身,信步走來:“既然你堅持不住,那就結束了。”
娜美緩緩站起身,她眼中的世界變得完全的不一樣。
星光軌跡的世界中,她不需要耗費恐怖的精神力去分辨一個個時色與空色的不同,通過每一幀的演化來構建出整個世界的面貌。
她伸出手指,向前一步,她目光所及的軌跡中,世界的影像盡在腦中。
無限的星光軌跡中,幾乎所有的軌跡中都是她的戰敗,軌跡中斷世界消失,但還是有很多很多,或者說,無限多的軌跡延伸向她目力不及的遠方。
命運之神坐在牌桌前,對著生與死這個公平的賭注,開了一個無比低廉的賠率。
可是這一次坐在牌桌前的,是一個出千的賭徒。
娜美無比放松吐出一口氣:“是啊,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