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伶賤婦,罵的是二王子生母麗妃的出身。
麗妃本是區區一介歌女,只因樣貌長得嫵媚妍麗,被車陀王在一次醉酒後看中臨幸,方才有了裴守諤這個王子。
適逢當時,大王子的生母因誕下長子,被冊封為貴妃,一時間風頭無二。
善音王后無所出,為了平衡后宮勢力,才慫恿車陀王將其生母納為妃嬪,利用此女與大王子的生母康妃唱起了對手戲。
平日,也多以姐妹相稱。
否則單單是一個家世平平的低賤歌女,如何與官宦之家出身的康妃為敵。
若非麗妃此人太過蠢笨,妄想讓裴守諤取代裴妙德的嫡子身份,善音王后也未必會那麽早撕破二人和睦的假象,當著那麽多人讓麗妃母子下不了台面。
此番,裴守諤用佛經孤本試探裴妙德,如此舉動自然瞞不過善音王后的眼睛。
本就是在苦惱著如何讓自家王兒還俗,坐上車陀王的寶座。
裴守諤這般作為,無異於在給王后上眼藥,讓她怎麽不怒,怎麽能善罷甘休。
當著眾妃嬪的面,辱罵麗妃優伶賤婦出身,實際也是在向別人宣告,一個娼優賤婦的兒子,決不能坐上車陀國的王位。
這對裴守諤的野心無異於是天打雷轟。
如今世道,嫡母大過於生母,就連善音王后這位嫡母都不承認裴守諤的出身,他便是坐上那張寶座,也輕易不得服眾。
裴守諤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只是輕微一次試探,陰差陽錯就觸及道善音王后的逆鱗,致使前途徹底毀盡。
再回想起大王兄當初俗套的作為,裴守諤在心中苦笑,他終於明白過來,任他自以為聰明,卻還是中了裴本濟的圈套,更可笑的是他還不自知。
裴本濟這般七竅玲瓏的圓滑之人,豈會不知道送禮應契合收禮之人喜好。
只是自己送禮探的是王弟的爭霸之心,大兄送禮卻是為了安善音王后的疑心,自己到頭了還是給人做了嫁衣啊!
想想也是,送禮不過是上午發生之事,不到晌午就已經傳到王后的耳中,若說這其中沒什麽人在推波助瀾,裴守諤不如笨死算了。
可即便是如此,裴守諤一張俊臉驀地也仿佛老了十歲,再不複過去那般意氣風發。
天空倏忽響起兩聲驚雷,俄頃有大雨傾盆直下,如同襯映二王子此刻複雜的心情。
……
“二王兄被母后責罰了?”
裴妙德聞言並沒有什麽驚喜之色,反而深深皺起眉頭。
“老奴向殿下賀喜,先去了一敵。”
老總管不解其心意,尤且還在向著裴妙德道喜,只是看著三王子緊鎖的眉頭,終於也意識到自家主子似乎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高興,說話的身影也越來越小,到最後微不可聞。
“你可知二王兄在何處罰跪?”
裴妙德自不是什麽蠢物,僅片刻,就猜出了善音王后心思。
收拾裴守諤不過是舉手之勞,此舉真正的用意,是想借自己一片友恭之心卻搭救這位二哥,好得個寬厚仁愛的名聲。
即便因為失去嫡子渾渾噩噩了小半生,可能讓車陀王寵愛依舊,善音王后自然也不是什麽簡單的角色。
裴妙德之所以苦笑,正是看出自家母后所設計,都是些正大光明的陽謀。
甚至說不定連總管聽得這個消息,都是她老人家有意為之。
哪怕自己與之錯過,也會有第二,第三甚至第四第五個人,把這件事透露給自己,出家人以慈悲為懷,外面還下著大雨,自己當然做不到見死不救。
裴妙德打定了主意,看向老總管。
“老奴這就給殿下引路。”
老內侍正慌忙著取過傘,要給裴妙德遮風擋雨,卻見僧人擺了擺手,就兀自走進了暴雨中。
雨水瓢潑而下,只是方到達僧人周邊,就順著一層淡淡的佛光滑落。
如此神異景象,端是令老總管瞪大了雙眼,反應過來,慌忙跑在裴妙德身後,尖著嗓子替他指引前路。
……
王宮之中眼線錯綜複雜,芝麻粒大的事情,不一會兒就會傳入各個貴人耳中。
“哦,這麽說,我那位好二弟已經在陪他那位優伶母妃一起罰跪了?”
裴本濟吹了吹盞中茶沫,笑容中夾雜些許譏諷。
他一直都看不太起那位自視甚高,卻只有些小聰明的王弟,這般低劣的出身,居然也妄想與他掙脫車陀王之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自始至終,他眼中的心腹大患都只有裴妙德一個嫡子。
“殿下可要去向王后求求情,借此好彰顯殿下的仁德之心,也……”
身旁的謀士拱拱手,正要往下說,卻被裴本濟伸手打斷接下來的話。
“本王新得了一罐好茶,丘先生快來嘗嘗,若是喜歡,本王等會兒就讓人送些到先生府上。”
大王子一臉熱情地舉起手中杯盞,輕抿了一口,複又對那人殷勤道。
“是,是好茶,卑職謝過殿下的好意。”
雖然不知裴本濟的用意,那人還是老老實實喝了一口茶水,隨後也沒怎麽仔細品味,就如往常一般恭維道。
見對方將茶水飲下,大王子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本王為什麽要去自取其辱,這可是孤那位母后給她那親子寫好的劇本,若是本王貿然壞了她老人家雅興,這份怨怒是本王承擔,還是先生替孤去承擔呢?”
裴本濟此刻已經走到那幕僚背後,聲音依然和煦如風,卻也帶著冷冷的殺意。
“好個一石二鳥的計謀,孤那位母后為了三弟,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卑職不解其中意,一時間口無遮攔,險些害了殿下,請殿下治罪。”
丘姓文人一下子跪倒在地上,鬢角冒出來豆大的汗珠。
“先生是孤的手足,孤怎麽會因些無心的錯話,隨便責怪先生,先生真是誤會了小王啊!”
裴本濟卻收斂殺意,複又裝作一副熱情將此人攙扶了起來,關切地說道。
仿佛先前種種都是假象。
二人又閑聊了一會,中年文士隨便找了個借口,便匆匆離開了大王子的府上,只剩下裴本濟一人無聊地把玩著杯盞。
良久,才從嘴裡輕輕落下一句話。
“母后啊,您這疑心的毛病還真是從來沒變啊……”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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