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讓娘仔細看看,我兒這些日子都消瘦了。”
到底是兒行千裡母擔憂,見陳慶之整日風吹日曬明顯滄桑不少的面容,胡雪媺不由眼眶一紅。
“娘,有三叔四叔幫襯,孩兒出門在外還能吃虧不成。”
“您倒是快些說說,究竟是哪家的姑娘?”
陳慶之的關注點卻全在那位未婚妻身上。
他從未想過,自己不過是出趟鏢的功夫,自家老娘居然幫他連婚事都定好了。
“你這孩子,八字都還沒有一撇的事,這不是等你父親回來,一家人再好好商量嗎?”
嗔怪地白了自家兒子一眼,胡雪媺沒好氣地補充道。
知道自己鬧出了笑話,陳慶之臉色微微一紅。
“可既然是媒人上門說親,哪家的姑娘,您總該是有所耳聞的罷?”
能讓母親說出一家人商量的話,顯然這位姑娘是入了她老人家的法眼,這讓陳慶之更加好奇。
誰料聞言胡雪媺卻是歎了聲氣。
“我也有些猶豫,和這樣的人家結成親家,究竟是好事還是禍事。”
“慶兒此行想必已經見過黑風寨的人,此次要與你說親的正是那位大當家的獨女。”
陳慶之頓時明白為何返程路上,黑風寨一眾嘍囉會對自己如此客氣。
倘若這樁婚事成了,自己日後便是黑風寨的姑爺,自家人又怎會為難自家人。
只是在陳慶之的設想中,自己未來的另一半可能是詩書之家的大家閨秀,可能是江湖名門的颯遝女俠……
可唯獨沒想過,還可能是名不見經傳的山賊之女。
能讓自家娘親如此上心,莫非那家姑娘長得傾國傾城,連女子看了都我見猶憐的那種?
似乎是看穿陳慶之的心思,胡雪媺不重不輕在他腦瓜上敲了一記。
“想什麽呢,是那位大當家的承諾,只要你肯娶他獨女為妻,婚後便幫你運作去六扇門當差。”
“而且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非是無品無階的皂衣小吏。”
陳慶之對母親的心思登時了然。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自家老子一直以來的夢想,就是有朝一日能獲取一官半職,光宗耀祖。
當初陳慶之學文有成,一度令他以為看到了希望,奈何自己毫無理由的棄文從武,端是讓父親氣餒了好一陣子。
只是陳慶之自家人知自家事,考取個秀才,靠著穿越前的積累與前世的耳濡目染,或許不是什麽難事。
可到了鄉試,乃至會試,自己又不是什麽天命在身的主角,如何敢打包票,去和全朔國的讀書人爭那有限幾個位置。
十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相比之下,有著長春不老功傍身,無疑是學武一道更適合自己。
文不成,武也就,陳鎮南想過拿出錢財上下打點,替獨子在六扇門謀個一官半職,畢竟怎麽說也是個真氣有成的三流高手。
奈何六扇門向來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付出大半家貲,也不過能換個遊星小印的皂衣吏。
苦勞你出,封賞我來。
危急關頭,還要舍身取義為上司擋災試險。
在他看來,這不純純的冤種嘛!
讓陳慶之沒有想到的是,縱使這樣的冤種,居然也有的是人搶著要做。
機會,稍縱即逝。
如今那位大當家信誓旦旦地保證,會許給自己一官半職,難怪自家娘親不免有些心動。
再者,
對方的話裡話外還有一層含義。 我能許諾讓你當官,自然也能讓陳府家破人亡。
畢竟這世上唯名與器不可輕易與人,能拿六扇門的肥缺隨意許給外人,這背後需要的關系可不是一星半點。
但凡與之交惡,且不說日後威遠鏢局的人馬在城外寸步難行,便是縮在兗州府內,恐怕也有的是人上門找麻煩。
可自己與那位大當家的素昧平生,他又恁的如此看重,甚至不惜威逼利誘,都要自己娶了他的女兒?
陳慶之腦海浮現出五當家宛如狐狸慵懶狡猾的笑臉。
總不能隻匆匆見過一面,對方就眼光毒辣地看出自己前途無量吧?
這次卻是陳慶之想差了。
十二歲連中小三元,棄文從武,更是十五歲就蘊出真氣的三流高手,無論如何,他都能稱上一聲文武雙全。
放在兗州府一畝三分地上,也沒有比他更加優秀的青年才俊。
況且陳家充其量不過是一戶有些武力的富商,沒什麽權勢,拿捏起來再容易不過。
兩相權衡,再找不到比他更合適的。
“那位大當家如此賣力推銷自己的女兒,總不能是無鹽氏再世,實在找不到婆家?”
見母親面露憂色,陳慶之連忙岔開話題,裝作憂心忡忡道。
“你這皮猴子, 恁的詆毀人家姑娘家的清白。”
胡雪媺心知少年這是在寬慰自己,心頭微暖,從案桌上抄起一幅畫卷。
“自己拿去看吧,這是邱家姑娘的畫像,娘看來不說國色天香,卻也是大家閨秀。”
聞言陳慶之從自家母親手裡接過畫軸,攤開一看,卻是一位明眸皓齒,美目顧盼的淑女。
那位臨摹的畫師也是個丹青妙手,將對方溫婉可人的氣質描繪出不止七八分。
“娘,如此溫婉清秀的女子,當真是山賊之女?”
陳慶之有些不敢相信。
“你父親過去也拜訪過那位大當家的,回來之後也讚揚對方生的相貌堂堂,言語間未必沒有卿本佳人,奈何為賊的意思。”
“父親長的如此不凡,女兒再差又能差去哪裡。”
“二來聽媒人說這位邱姑娘一直被生父寄養在城裡,平日裡教養的嬤嬤都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也曾讀書識字,性格脾氣自然一等一的好。”
胡雪媺對寶貝兒子的疑惑,耐心解釋道。
只要這位姑娘不是照騙,膚白貌美,娘家頗有勢力,若是這性格也如畫中一般溫婉,陳慶之可沒有什麽門戶之見。
“既然如此,反正父親回來還有些時日,倒不如歇息幾日,孩兒親自去一趟黑風寨,好生拜見這位便宜伯父。”
當機立斷,陳慶之拍案決定道。
反正陳鎮南與對方過去也有往來,自己拿出後輩拜訪長輩的禮節,任誰都挑不出毛病。
正好趁此機會,判斷對方的秉性,看看這件事還有沒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