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眾期待的上元節,終於來了。
這讓長安城中的年節氣氛,攀升到了巔峰。
整座長安城,從昨日開始就在布置著,滿城張燈結彩,花燈展展。街道之間,彩帶飄飄,遊人摩肩擦踵,絡繹不絕。
從東市到西市,無數的商賈店家,打開門面,展示出全部的貨物。
從朱雀門到明德門,整條朱雀大街上,無數的花車、彩燈隊伍,首尾相連,車水馬龍。
而在城東春明門後的興慶宮。
卻是整個長安城中,最令人矚目的地方。
一座巨大到無以複加的燈樓,以李唐先祖,道家鼻祖老子的模樣,點亮無數燈火,熠熠生輝,暗香流蕩。
此時尚未天黑。
興慶宮外,已經有絡繹不絕的朝堂勳貴、王公大臣們的車架魚貫靠近。
滿街緋紫,梁冠頂頂。
自從楊氏入宮為貴,這幾年長安城的上元節,皇室都極盡奢華的去置辦籌備。
凡在京官員,無不早早的就備好賀禮,等待著這一日的到來,好進獻萬中挑一的禮物,討取貴妃歡心。
已經官至三道都知兵馬副使、監造船使的高水寒,自然是在需要送禮的序列之中。
但他並未急於太早進到興慶宮中。
在尚羅利帶著幾名扈從的護衛下,高水寒帶著昭武姬和王韞麗兩人,漫步在東市裡頭。
“阿耶已經早早就去了興慶宮,寒哥兒為何還不過去?”
似乎是因為今日時值上元,阿耶阿娘格外開恩,應允了王韞麗和高水寒出來遊玩,讓她欣喜不已。
早早就開始梳妝打扮,鵝黃淡綠的襦裙,外披著開襟大氅,頭戴翠玉珠簪,畫著淡妝,再配上歪頭疑惑的眼神,令其少女感十足。
旁邊。
和王韞麗兩人將高水寒夾在中間的昭武姬,臉上有些不太自然。
高水寒和王韞麗的親事,她已經知曉。
這讓她的心情有些複雜。
從道理上來說,高家和王家同為邊鎮節度,自該是門當戶對的。
可讓自己俯首做小?
昭武姬無名處,便升起了一絲落寞和惆悵。
所幸的是。
這幾日,高水寒很是出力。
讓她感受到了濃烈的情意,這才沒有患得患失起來。
而陪著兩女走在東市的高水寒,聽到王韞麗的詢問,不禁笑了起來。
“這麽早就去,難道是去挨餓的?早就和伯父說了,要他晚點,哪怕是提前吃點東西,可他就是不願。某這不是要尋點吃食,等下帶進去給伯父進下去充饑嘛。”
王韞麗哼哼了兩聲,優點不太相信高水寒的這番解釋。
她神色一黯:“上元一過,阿耶就要回隴右了。聽姐夫說,寒哥兒或許也要回去……你們都走了,就只剩下我們在長安了……”
高水寒拍拍王韞麗的腦袋,安慰道:“某是龍武軍郎將,若無旨意,是不會離開長安的。再說了,有伯父和阿耶在西北,某這個兵馬副使,也就是個充數的。至於那造船使,怎麽也得等他們打下了吐蕃,才會開始。”
說到造船,高水寒安靜了下來。
最近他一直在考慮,要將那造船廠建在什麽地方。
建造關中,自然是能讓皇帝天天看到他的臣子在努力工作,但卻又會因為離長安近,很容易受到朝廷的監察和管理。
在高水寒的心意中,江南東道,華亭縣才是他最中意的地方。
選在華亭,一來是就在長江邊上,而來又是海邊。
建造寶船所用的木材和剛才,都可順著長江而下,到達華亭。
寶船建造完畢,便可直接出海試航,後期更能建造港口作為母港停靠。
而等寶船隊從天竺運載糧草貨物回來,也可在華亭轉運,再由河船進入長江,在揚州轉入大運河,直接回到長安。
只是這些都需要從長計議。
王韞麗聽著高水寒的解釋,雖然還有些惆悵和擔憂,卻也不再說話,倒是認認真真的尋找去美食來,好讓高水寒帶入興慶宮。
……
平康坊。
大唐右相府。
作為朝堂執權柄者,李林甫有著充足的理由,讓自己是最後一個出場興慶宮的官員。
而此刻在右相府中,還有王鉷、吉溫、劉駱谷等人。
相比於外面熱鬧的景象,此間就顯得有些陰森。
李林甫正在侍女的伺候下,更換著朝服。
任由侍女們操弄,李林甫看向幾人。
“就在今日,諸事可曾安排妥當?”
王鉷當即起身彎腰作揖:“回右相,奏章都已安排好,禦史台、大理寺、禮部都安排了人。”
見都已安排好,李林甫點點頭。
吉溫插嘴道:“今日上元,他們怎麽也不會想到,我們會在今天發起彈劾。措手不及,定然慌張失措,聖人也必定會降下天罰。”
劉駱谷看了眼兩人,再看向已經戴上梁冠的李林甫。
他小心試探道:“右相,若東宮和王忠嗣出事,是否能牽連安西……”
對於長安城中的謀劃,平盧那邊這時候也已經得到了消息,同樣也傳回了指示。
安大夫很擔心,若是單單一個王忠嗣被解決。
在有三道征討吐蕃的大環境下,空缺出來的隴右以及河西,很有可能會被安西節度一並兼任。
如此,雖然鏟除了一個王忠嗣,卻又多了一個高仙芝。
這讓安大夫很不放心。
如此,方才有了劉駱谷這時候的試探。
李林甫揮手,令侍女退下,淡淡的看向劉駱谷。
安祿山的心思,他是清楚的。
這些年,安祿山憑著那座雄武城,又做了些什麽事情,他也是知曉的。
這也是為何,他在與安祿山勾連的同時,也不忘減少和高力士的交惡,更不忘籠絡大唐軍中其他將帥。
平衡之道, 無處不在。
此時見作為安祿山的代表劉駱谷如此試探。
李林甫冷哼一聲:“小勃律一戰,方在眼前,除王忠嗣乃是為了我大唐江山社稷著想。高仙芝無過,又如何能動?動之,安西如何?”
說到底,李林甫還是不願意全都依著安祿山的心思去辦事。
更何況,即便當日高水寒在朝堂上出手救下王忠嗣,也不能說明他就沒有機會拉攏安西。
可劉駱谷還是不願放棄。
繼續道:“安大夫以為,平盧兵馬使史思明,此人驍勇有為,屢立奇功,可擔重任。”
這是要從范陽、平盧,將勢力推進到西北嗎?
李林甫目光一沉,臉上露出不悅。
“時辰已到,本相要入宮面聖,軍國之事,皆需聖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