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盛夏的關中,已經顯得愈發的燥熱起來。
外頭,在地面上翻湧著的熱浪,好似能將人給焚燒成渣渣一樣,令人望而卻步。
此時正值正午時分,官道兩側的田莊,家家戶戶都緊閉院門, 躲在家裡頭乘涼,只等著稍晚一些,日頭下去了,才好外出勞作。
官道上,兩側在春日裡枝繁葉茂的行道樹,這時候的枝葉,也顯得有氣無力的耷拉著, 看不出半點的生機。
一陣微風吹過, 官道上懸停的塵土, 便是一陣飛揚,讓人睜不開雙眼。
因為近日來,關中各地官府、百姓們,自發的養成了收納囤積糧草物資的好習慣。
以至於,原本通往西北的官道上,少了往日裡的喧鬧和車水馬龍。
唯有時不時的,大半天的功夫,才有可能見到一些從西域來的諸國商賈們。
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下。
由東往西,官道旁林蔭下,正有一位都戴鬥笠,身穿麻布,足下卻蹬著一雙黑面白底粘土短靴的路人。
若是有深諳此道,擅長察言觀色的人,定然是能看得出,此人乃是經過了喬裝打扮,卻遺落了腳下不該出現的那雙鞋。
只見此人帶著個鼓鼓囊囊的行囊。
行囊看上去,似乎裝了不少的東西, 顯得有些沉重, 卻時刻都被這人吊在脖子上,緊緊的抱在懷裡。
實現拉近。
幾滴汗水,從一張站滿灰塵,卻雪白如霜的臉頰上低落下來。
楊玉環喘了一口氣出氣,剛要抬頭,便見前方又有一直西域來的商隊,正向著長安方向奔赴。
剛要抬頭的楊玉環,只能是輕歎一聲低下頭,老老實實的不讓自己的面容暴露在外。
她走的很是小心,幾乎是讓到了官道最邊上。
西域而來的商隊,大抵也是一心想要將自己帶來的寶貝,能在大唐長安城中換上大價錢,然後再帶著大唐物華天寶的產物,回到故國。
只要做成一筆,他們從此之後就能衣食無憂。
對於官道旁的一個行人,他們沒有興趣,也不敢有興趣。
再一次有驚無險的看著商隊離開,楊玉環嘗嘗的出了一口氣。
臉上卻是布滿了委屈。
這已經是她偷偷離開長安城的第十天了。
整整十天, 她幾乎就沒有合眼的時候,哪怕是躲藏在山野破廟之後,也不敢睡下,唯恐被定然已經混亂一團的長安城出來的官兵給尋到。
十多天前。
皇帝再一次去了花鳥使們為他專門打造的荒淫之處。
很是自然的,皇帝醉酒了。
而後,便抽了楊玉環一巴掌。
也正是這一巴掌,讓楊玉環徹底的下定決心,要離開那座如同牢籠一般的皇宮。
永安坊裡高府的廚子,每日裡都會入宮送來吃食。
原先數次交談之中,楊玉環已經知曉,那人是高水寒從安西帶到長安城的,是高家信的住的人。
被李隆基打了一巴掌之後。
那廚子依舊如往日一般入宮送來泰西甜食。
下定決心的楊玉環直接表露了自己想要離開長安的想法。
如同她所料的,對方並沒有趕到意外。
甚至是有些期待。
那個似乎因為做飯,而變得愈發胖起來的高家廚子,竟然是在期待著自己能夠逃出長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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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接連數日。
那廚子的身邊都多了幾個人一同入宮。
每一次的人數都不一樣,有男有女。
知道十天前。
高家的廚子如同往常一樣帶著人入了宮。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城中不知怎的,竟然是發出了一聲巨響。
似乎是東市一角,整個都被摧毀了。
動靜之大,以至於整座長安城裡四處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而因為東市就在興慶宮旁,護衛宮廷的官兵,當即趕赴東市穩定秩序。
也正是如此,楊玉環才在高家廚子的幫助下,悄悄的流出了興慶宮。
而為了避免高家的手腳暴露,楊玉環便只能是隻身一人往西北而去。
已經整整十天了。
她沒有見到一個,和高家廚子說的一樣的接應出現。
此時的她,不知道長安城中,尤其是皇帝在知道自己消失不見了之後,會大發雷霆到何等地步。更不敢被人知曉了自己的身份。
若是自己是被高家廚子協助逃出長安,她不敢想,這件事牽連到高水寒身上,會引發多麽大的震動來。
只怕,到時候皇帝的怒火,會將整個西北都化為烏有。
可是,她又實在是不能再繼續忍受那座冰冷的宮廷。
現在,她隻想能找到高家廚子說的,給她安排好的接應之人,隻想能安安穩穩的偷偷去往安西,去過她一直暢想著,伸手就能摸到那純淨白雲的西北天空。
炎熱的天氣,讓楊玉環無比的懷戀高郎親手做的冰淇淋。
可是眼下,她應該在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再得以品嘗那甜膩膩的滋味了。
口渴的讓她只能長大了嘴巴,不斷的呼吸的外面乾熱的空氣。
她並不知道,這只會讓她更加的乾渴。
這一刻,楊玉環幾乎都要流下淚來。
就連高水寒為什麽不能帶著兵馬出現在長安城的念頭,都開始出現在她的腦海裡。
低著頭,悄無聲息的觀察著前方的官道。
楊玉環驚喜的發現,在官道轉角處,一支旗杆從行道樹後面伸了出來。
她立馬從行囊中摸出一根簪子,握在手心。
這該能換上一頓飯菜還有喝不完的水了吧。
心中有了盼頭,楊玉環便走的更快了一些。
未幾,她便走到了官道轉角處。
只見在一旁的路邊,正有一座幾根木樁和黃綠色枯草搭建而成的涼棚,擺在路邊上。
涼棚後面,是茂密的樹林以及齊頭高的灌木雜草。
涼棚下三兩張桌子,並著幾條凳子,一個不大的櫃台和土灶就布置在肉眼可見的後頭。
此時,似乎是時辰的原因,涼棚裡並沒有路過的行人。
一個穿著開襟短褲,臉上蓋著一張已經半乾半濕毛巾的健壯漢子,正手捏著一把涼扇,有以下沒一下的閃著騰騰的熱氣。
似乎不在意營生的樣子。
楊玉環皺著眉,看著這顯得有些狼藉的涼棚,捏著嗓子按著想象中漢子們應該有的聲音,乾咳了兩聲,乾癟道:“掌櫃的,有飯菜和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