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蜀中定策開始，楚國的暗探就已經在南方各地扎根，就算是遙遠的北國也有眼線。

說起來，吳國有此一敗也不奇怪，畢竟你還在和越國互掐時，楚國就已經將你視為一定要拿下的目標。

當然還有一個楚國不先北伐的原因，那就是北方諸國不會輕易一統。

北方各大國背後都有仙門支持，而他們都不會甘於人下。

再說仙人下界都是為了爭取地盤和人口，最後得到仙道氣運加身，讓自己能有地仙之望，他們之間怎麽可能親密無間。

即使要聯合對付神道扶持的楚國，但也是爭道在前。

吳王吐血暈倒，大殿中頓時亂成一片。

“傳太醫！傳太醫……”

兩封信被丟在地上，隱隱可見一些字樣。

徐安國:“……無糧……非戰之罪……援兵?”

濮沽:“臣守土有責，未能保全十萬大軍……裹挾百姓……民心之失罪在我一人……絕筆。”

徐聞氣啊，氣得是他的大臣都告訴他，廬江的秋糧尚有截留，夠用。

但事實是唐英哲帶走一半後，舒城的糧還真就不夠了。

突圍求糧的信使全被圍殺了?怎麽沒收到消息。

還有徐聞最氣的是濮沽和徐安國所為之事，為了節省軍糧和突圍，糟蹋吳人軍民之心。

如果保全十萬大軍，那一切好說，關鍵是兩手都是空的。

濮沽一死，就能平息馬上沸騰的輿論，就能挽回丟失的民心嗎?

其實徐聞不過是急火攻心，雖然眼睛閉著，但思維卻早早就清醒了，他只是在思考如何收拾這個亂攤子。

四郡已失其一，豫章也遭到越國小兒的覬覦，無法抽掉兵馬錢糧來援。

接下來的九江郡必不容有失，不然丟掉江北所有的地盤，僅憑江南一隅，沒有強力水師的情況下很難守住。

損兵十萬不是一個小數目，傷到了吳國根基啊！

徐聞心中長長一歎，接著猛地睜開雙眼，臉上露出紅潤之色，一點也不像剛剛吐血昏迷的樣子。

他招來幾位重臣，中氣十足地說道:“加快聚兵，孤要親臨江北。”

眾人大驚失色，紛紛出言勸阻。

“大王萬萬不可，國君怎可輕易離開京畿……”

“君上，大將軍此前之敗乃非戰之罪，我軍仍有四十萬大軍，何至於此啊！”

“臣也不同意大王親征……”

徐聞臉色越來越難看，沒想到幾位最信任的臣子沒一個能看清眼前局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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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太傅你說我能親征嗎?”徐聞怒喝一聲後，旋即溫和地看向唯一沒說話的老人。

太傅翁陽，曾經一度是徐聞起家時的首席智囊，給吳國制定了很多行之有效的國家大策。

只是後來翁陽漸漸年老，精力有些跟不上年富力強的徐聞，加上吳國建立人才越來越多，翁陽這才逐漸澹出吳國政壇。

但很多朝中新貴都不知道，這位常年居家的翁太傅，才是徐聞最信任的大臣。

“老臣以為，大王必須親征。”在數位重臣和徐聞的注視下，翁陽緩緩說出自己的建議。

“這！”重臣們驚得有些說不出話來，要不是他們知道翁陽的資歷，早就破口大罵了，這不是純純的奸臣嗎?

“敢請太傅教我。”徐聞坐直身子，對翁陽一禮，恭敬地問道，一如當初他尚未起勢之時。

翁陽也沒太矜持，而是受了徐聞這一禮，既是君臣，也是師徒。

“楚國攜滅蜀之威攻入我國，來勢洶洶，我國面臨的不是普通攻伐，而是亡國之禍。”翁陽開口就定了一個基調，

很凌厲很危險。他掃視了一圈幾位逐漸冷靜的宰輔重臣，接著說道:“其一，楚軍軍力遠超我國，此次在我廬江的兵力就已然超過二十五萬，而且還不斷在增加。看起來數量比我們少，但其中有十五萬禁軍，人人玄甲黃袍，都是經歷建楚滅蜀的百戰老兵。還有，根據前線奏報，楚軍似乎集中了武道高手，戰場上縱橫睥睨，非一隊一營合殺不能製。

其二，依憑長江立國，水師卻不能控扼江面，就連國都也處於敵軍兵鋒之下。要不是楚國想一口吞下吳越兩國，不能損耗太過，我們現在已經遷都了。

其三，人心漸失。楚軍付出數千精兵的代價，在我國腹地攪動處處烽煙，惹得各縣震恐，百姓擔憂。還有濮沽這廝為了保全大軍，弄出裹挾百姓之事，更是激起眾怒。

其四，國力差距。很多有識之士想著江南富庶，可以將楚國耗死，殊不知楚國現在是橫跨荊益，蜀地比我們江南差很多?以半州抗衡兩州，拖不下去。”

“亡國之禍就在眼前，諸君可還覺得我危言聳聽?”翁陽剖析完，轉身對著重臣們質問道。

近幾千年來，揚州之富天下聞名，立於此地的國家無不是當世大國。

試看天下哪國不是佔據一州方敢稱王，只有揚州同時容下兩個王國，而能得天下承認。

所以吳國之臣，吳國之民，都是有些自傲的，而現在翁陽只是點醒他們。

“請教太傅救國之策。”幾位重臣宰輔臉色蒼白，齊刷刷地躬身道。

他們都是吳國精英，稍一點撥，便看清了如今的局勢。

吳國拖不住了，再十萬十萬地填，到最後只有淪為待宰羔羊。

索性尚且不晚，仍有一搏之力。

“局勢變化太快，我們已在懸崖邊上，沒有其它方法，唯有請大王親征。”翁陽輕輕搖頭，對著徐聞果決地說道。

大略一定下，重臣們思路豁然開朗，他們明白只有大王親征，才能統一調度全國兵馬。不然三四十萬大軍誰有這個能力，或者說交給誰放心，大將軍徐安國?

姑且不論他剛剛遭逢敗績，人心能考驗嗎?

“議一議吧，親征一搏，該怎麽博。”徐聞雙眼明亮，似有精光泛出，他找回了當初打拚吳國基業時的雄心。

“留五萬精兵固守金陵，水師盯住楚軍水師，以船換船，不使他們大軍上岸即可。”

“向彭城國借道，轉運大軍去江北，此事我願親往說服彭王。”

“請吳山宗全力相助，遮蔽我軍動向，他們肯定會同意，此等扶龍仙修已經深陷局中了。”

“請大王下詔，準許九江地方組建團練禦敵，豫章受越國侵擾之處也可如此。”

……

欽天監預測，並請城皇祭酒通神核實，南方今歲大雪，有寒凍之災。

於是李隆暫緩大軍推進，下詔全國防備，並從國內轉運禦寒之物。

十二月十日，楚國後備官吏已經到任廬江諸縣，李隆下令廬江全郡免田稅一年，同時鼓勵通商。

十一日，楚軍後勤補足，全體更換冬裝。

十二日，二十五萬楚軍越過巢湖，兵進九江郡。

雙方騎兵哨探展開激烈交鋒，這也是楚軍入吳以來，第一次遇到長江中下遊的平原區。

是時，楚軍哨騎被吳軍騎兵圍殺，楚軍出動兩百騎解救，又陷入吳軍五百騎包圍圈。

結果楚軍發狠，再出八百騎兵合計千騎，大破吳軍五百騎，隻余數十騎兵逃回，至此吳軍外圍被徹底封鎖。

整個南方的文明版圖，哪有多少產馬地，想要戰馬那都得從北方諸侯手上買。

也因此吳軍手上成建制的騎兵也不多，這五百騎被打廢，暫時來說是不敢再有騎兵搦戰了。

而楚國不同，在拿下蜀地的西南四郡之後，楚國算是掌握了南方唯一一片產馬的區域。

如滇池國的滇馬，穩健耐力長，適合山路險路。

“滇中之馬，質小而蹄健，上高山，履危徑，雖數十裡而不知喘汗，以生長山谷也。”

有滇馬為補充，楚軍雖然也缺戰馬，但比完全沒有養馬場的吳國來說還是好很多。

不過滇馬是矮腳馬，不適合騎兵大兵團作戰，如果放在北方戰場，可能會被正宗的戰馬兵團碾壓。

所以如今的益州郡和永昌郡就是楚國的真養馬地，李隆從創業之初就積攢的正宗戰馬種子全送到西南去了，不然憑借李隆一直以來的重視，拉個三千騎兵出來不過分，不至於眼下千騎就掏空了家底。

滇馬、黔馬、大理馬那可都是戰馬種子，北伐時絕對能繁衍出一批騎兵用的戰馬。

“虎帥，巢縣、歷陽吳軍都放棄了，怎麽阜陵守得這麽堅決，他們不心疼戰馬我還心疼。”驍騎軍指揮使蘇唯勇清理完騎兵戰場，向李虎感歎道。

這還是南方最近數十年以來，第一次發生這麽大規模的騎兵交鋒，說來真有些心酸。

為此騎兵主將蘇唯勇親自上陣，就連如今已經官至衛將軍的先鋒統帥李虎，也親臨一線壓陣，不放心啊。

萬一事由不諧，他李虎帶領一眾人均先天的親衛上陣，說不定還能救回一批。

“是啊，要是吳軍這些馬不是戰馬，都可以送到西南當種馬。”李虎摸了摸一匹剛剛繳獲的戰馬，四蹄泛白，剽悍矯健。

他可惜戰馬都要閹割，其實這才對，不然這種品相的上等戰馬，吳國有再多錢也從北方買不到。

“王上老是說我不讀書，我看你小子才是一本書都沒看過，你自己看看輿圖，阜陵在哪?”李虎接著一巴掌拍到蘇唯勇的頭上，讓手下攤開揚州輿圖。

蘇唯勇湊上前一看，金陵位於江南，而阜陵則是江北，但阜陵直到渡過長江的這廣大區域，都沒有任何阻礙。

“阜陵一丟，我們就能直接從北邊渡江直攻降臨，這樣就可以和水師形成合圍?”蘇唯勇摸了摸頭，有些不自信地問道。

“哼，算你小子還沒蠢到無可救藥的地步。”李虎冷哼一聲，殊不知在心裡滴咕，怎麽王上問我的時候，我答不出。

楚軍禦營，位於二十五萬大軍的正中，四周甲士密集，氣血沸騰像是火爐，守門親衛居然都是宗師。

潛龍大勢於此顯化，這等地方，就算是仙人也要說一句龍潭虎穴，因為二十五萬大軍的軍氣完全可以將仙法神通，打下凡塵。

“剛剛前軍來報，騎兵交手了，我軍大勝，斬獲兩百匹完好的戰馬。”張定安向李隆匯報最新戰況。

“不勝才怪，蘇唯勇自己是宗師，一千騎兵中還有三十幾位先天，騎兵對於個人的武勇可是最看重的，吳軍就是情報被我們壓製太厲害了。”李隆看了一眼詳細戰報，並沒有覺得驚異。

擁有信息化時代記憶的他，深知信息的重要性，他雖然一直是親征，但很少插手直接指揮，只有信息戰是他一力要求。

吳軍只有五百騎兵，也敢埋伏楚軍遊騎，就說明他們沒有查明楚國的騎兵情況。

還有他們入吳已經兩月有余，吳軍應該早就知道楚軍中有武道高手，但他們隻以為前面遇上的是抽調的全軍精銳，殊不知楚軍全軍學武。

當然，由於肉食和寶藥等資源的不足，楚軍中先天層次仍然算高手，宗師加起來也不會超過百名。

大宗師那就更少了，寥寥幾位，也不知何時能有天人境誕生。

現在楚國國內，哪家農戶要是不養幾頭豬，都會被鄉人說上幾句，因為沒有肉豬，家裡的小輩將來就沒有練武的資源。

至於寶藥，也只能看機緣，上年份的草藥還有稀有的靈藥都很多，只是都在大荒和山林之中，不是易得之物。

“你看看，這是一支深入大荒的武者小隊送回的情報，他們說被妖兵追殺，不是野妖的妖兵級而是妖國的妖兵。”李隆轉手也遞給了張定安一封情報，看似平平無奇，可其火漆封緘卻是血紅，這是最高機密。

“密級:絕密。

十一月二十一日，荊州桂陽郡一支武者小隊獲準進入交州大荒，其目的是尋找寶藥，圍殺異獸。

然深入大荒不過七天，即遭遇一支數量達三十以上的妖兵，武者小隊拚死突圍，去時十三人，回到國內只有三人。

證據為一把妖兵所用之戟，經欽天監和異聞司鑒定，確為妖國製式武器。目前，異聞司已組織人手，深入交州大荒調查。

上報人:異聞司定南關駐守千戶，張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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