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塞到火車上”,夏維就是一哆嗦,到不是他真的擔心被塞火車上。他剛才讓夏夏跟著火車,走了一段,他在夏夏的視野裡,看到了這輩子最後悔見到的畫面,現在已揮之不去了。
“您救救我孩子吧,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他,您再試試。”兩個搬箱子的老人,“撲通、撲通”雙雙跪在地上,抱著白大褂的腿,聲淚俱下。
“不是我不救,是太晚了。”白大褂看看箱子裡的人,搖搖頭繼續說:“你們算幸運了,還找的到,能見上最後一面。這林子裡的人,哪個不是靠希望撐著,又失望地活著?有幾個能有機會見上最後一面的?”
兩個人,嗚咽著,淚流滿面,手緊緊握著白大褂的褲腿。
“拿著,每天一瓶,盡量喂到嘴裡。”白大褂端起一個小箱子,遞給腳下的老頭,囑咐道:“你們再好好相處幾天吧。也許瓶子裡的藥還沒用完,他就走了。”
掰開老頭和老太太的手,白大褂把老姚和兩個孩子帶到了房間的另一個角落,兩個老人趴在盒子上低聲嗚咽著。
薇夏在身後悄聲說:“咱們還是走吧,我想回家。”
看著兩個緊張兮兮的年親人,白大褂問道:“你們也收到邀請了?”
“什麽邀請?”夏維完全不了解。
“沒有邀請,你們怎麽想到要跑到那牆裡面?”
“我就想帶著我朋友去看看,完全是好奇。”
“我現在不想看了,我想回去。”薇夏的後悔就寫在臉上。
白大褂看了看老姚,又轉頭說:“趕緊回去,以後萬一收到邀請,也別來。”
“什麽邀請?”夏維反而更有興趣了。
“好奇早晚害死你。你甭問了,希望你永遠也收不到。”老頭搖搖頭,話裡話外帶著氣兒。
夏維沒接茬兒,他現在的興趣點,都在白大褂身上,他繼續問道:“你也要找人麽?你要找的人,找到了麽?”
“我不找人。”
“那你為什麽來這兒?”
“我就住這兒。”
“你以前就住這兒?”
“誰以前都不住這兒。”
“您是醫生麽?”
“不是。”
“那他們怎麽讓你救人?”
“那你去問他們。”
夏維雖然還想問,但覺得自己已是在自討沒趣了。
“趕緊回去,沒事兒別往這兒跑。”白大褂略帶訓斥的指著門外,轉而關切地跟老姚說:“仨月前,你兒子能把他妹妹從裡面救出來,現在就能把她再帶回來。”
“咳!但願吧。”老姚站起身,招呼兩個孩子:“起來吧。你們現在是想到牆裡面,還是想回家?”
“我們回家!”薇夏一邊按住夏維的胳膊,一邊搶答。她覺得夏維這家夥,膽子太大,發生這麽多事,都澆不滅他的好奇心,她生怕這個家夥會不加考慮地說“要進牆裡看看”,這個問題,還是由薇夏自己回答安全點點。
“你小子呢?”老姚看看夏維,知道最不安分的就是他。
自己的胳膊被薇夏拽著,她那兩個指頭還掐在胳膊內側,隨時待命,夏維知道,他回答不好,薇夏肯定會下狠手。其實早在進屋前,夏維就想走了。
“回家,回家。我們已經看夠了。”夏維立刻回答道。
老姚帶著倆孩子出門,身後跟著兩顆金球。白大褂非常好奇,在身後問道:“那兩顆球,是什麽新玩具?
夏維剛想張嘴,
又合上了,沒說話,跟著老姚出了門。 “老姚,剛才那個白大褂是誰啊?”沒走兩步,夏維便問起來。
“他,姓白,我來這兒之前,他就在這兒了。”老姚有氣無力地回答著。
“他屋裡好多醫療設備,都從哪兒來的?那些設備可不便宜哦。”夏維問。
“原來也沒有,最近,老白的帳戶裡總時不時多出很多錢,你也看到了,這林子裡的人年紀都不小了。老白之前是醫生,他就買了一堆醫療設備,剩下的錢給大家買食物和一些生活必需品。花著花著,錢就沒了。可是過幾天,帳戶裡,又打進來錢了。”
“老姚,你怎麽知道他帳戶裡的錢花完,又怎麽知道還會再有錢打進來?”夏維問完,忽然覺得自己的話多了些挑釁的意味,很可能會激怒老姚。
沒想到老姚沒生氣,繼續回答說:“這些東西,都是我幫他買的,老白不會離開這片林子,其他人也不願意離開,怕錯過了。只有我和老伴合適,想找的人找到了,又丟了。”說完,老姚,搖了搖頭,不吭氣了。
走在森林裡,來時的霧色,已然變成了暮色。從夏夏那裡知道時間後,夏維有點著急了。沒想到出來快5個小時了,今天這事絕對不能讓媽媽知道,不然,可能得有一段時間不能出來了。
“咱們得快點了,得按時趕回去。”夏維悄聲跟薇夏說。
薇夏向老姚哪裡使了使眼神,小聲回答:“他會放我們走麽?”
話音未落,老姚站住了。
“你們順著前面走,看見沒,那就是牆邊。到了牆腳下,往左拐,順著牆走10幾分鍾,就能到大路上。”老姚指了指前面。
“你怎麽知道我們要去哪?”薇夏忽然反應過來。
“你們剛下車,就被我們發現了。趕緊走吧。”說完,向前擺擺手。
此時已經比原計劃晚了不少,夏維顧不上太多,頭也不回地拉著薇夏向前跑去。跑了十幾步,突然停下來,轉身衝著一臉遲暮,衣衫襤褸的老姚喊了句:“老姚,我們走了,你一定能找到你兒女。”
昏暗的林子裡,一片安靜,只能隱約看到他的背影慢慢融在迷霧裡。
森林裡,暮色一到,夜就很快到了。兩顆金球飛在前方,打著兩束光,照著滿地的落葉,沿著圍牆腳下,照出了一條路。十幾分鍾後,他們終於看到了高速公路,再跑幾步,突然他們看到小T頭上有三個小型飛行器,正用激光掃描著它。
“等一下!”夏維拉住薇夏,輕聲說。
“那三個是什麽玩意兒?”
“不知道,不過,我們最好先不過去,不要讓他看見我們。”
“不過去,那咱怎麽回家?”
夏維沒有回答,但夏夏從身邊慢慢向前飄去,在距離小T三四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小T前燈忽然點亮,它緩慢地調了個頭,慢慢向回家的方向開去。
“走,咱們往前走走,看看有沒有上車的機會。”兩人在林間,順著小T行駛的方向,保持和高速路近百米的距離,小跑前進。
小T頭頂的飛行器,一直盤旋在空中,伴飛一百來米後,停下來,轉身返航了。小T繼續行使幾十米,停了下來,此時,已經上了一座高架橋。
兩人看到小T擺脫了那三個飛行器,便跑了過來。抬頭看看足有4層樓高的高架橋,薇夏看看夏維,說:“你是有辦法的,對吧?”
事實上,現在的問題,雖然夏維沒預見到,但確實有所準備。他取下背包,從裡面拿出一把攀岩用的長繩,在一端打結,套出兩個環,分別套在了自己和薇夏的腰間。夏夏已經抓住了繩索的另一頭,飛上了高架,套在了小T的車尾上的鋼環上。小T緩慢向前開,兩個孩子,慢慢升了起來,夏維抱緊薇夏,不至於讓她從繩圈裡脫出來。快要到頂時,夏維兩手扒著高架橋邊,單腿一跨,翻身上了橋,伸手又把薇夏也拽了上來。
上升時沒想那麽多,上來再往下看時,薇夏感覺非常後怕。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不知不覺就跟著夏維做出這麽多“出格”的事,事後很是後悔。
回到車裡,兩人都長舒一口氣,癱坐在後座上,任由小T在廢棄的高速路上忽快忽慢,左躲右閃,而兩個人已經在後座睡著了。
被夏夏喚醒時,他們已經停在修理廠的降落點旁邊。穿過天窗,看到兩架飛行艙,一前一後正在降落。
兩人換到飛行艙裡,先往家的方向飛去,沒過一會兒,貨運飛行艙再次起飛,載著小T追了上來。一個小時不到,在左側窗外,夕陽正在退回地平線下,紅色余暉鋪在地面上那些原本白色的建築群上,在那片溫暖裡,他們看到了自己的家。
花了半個小時,夏維在後院安頓好了小T。換下了身上泥濘的衣服,倆人再次癱坐在屋裡的沙發上,剛剛閉上眼,屋頂的降落點上響起了飛行艙的聲音。很快樓上傳來了兩個媽媽的聲音,本想打招呼,裝作在家裡宅了一天的兩個人,沒等竹子和樂文下樓,已經各自倒在沙發兩邊的扶手上,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