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聲音，打破三個人的沉默:“全新教育支持系統已調試完畢，您現在就已經可以選擇感興趣的項目。本輪選擇將在48小時內結束，72小時後，本輪項目正式開始。您也可以根據個人情況，放棄本輪學習項目的選擇。”

　　聲音重複了三遍，消失了。

　　“你們都聽見新教育支持系統的消息了嗎?”胖阿米問。

　　“準確的說，是接收到這個消息。”夏維糾正道:“這聲音根本不是從耳朵裡傳進來的。”

　　薇夏不以為然地說:“不知是誰，已經往我們腦子裡輸入好多信息了。”

　　“我很討厭這種感覺，不經過我的同意，就往我腦子裡塞東西。”康拉德顯然最不能適應這樣的變化。

　　“其實你可以這樣理解:這就很像很久以前，人們只能用書信傳遞信息的時候，有人突然出現，遞給你一封信，你打開信的時候，不也相當於有人突然給你腦子裡塞了新的信息嘛！”夏維對現在的新狀況，感覺還很樂觀。

　　“又或者更乾脆，有個人突然出現在你跟前，直接告訴了你一件事，他是不是也是突然在你腦子裡塞了新東西?是不是很有道理?”夏維繼續笑眯眯地傳遞著他的解釋。

　　康拉德跟著夏維的思路思考著，好像有那麽點道理，但覺得還是不太對勁兒。

　　“我看未必。”薇夏打斷了夏維得意的笑容，講起了她的理解:“有人給你送信，你可以選擇不打開，甚至直接扔掉。有人要跟你說話，你可以選擇扭頭就走，或者，讓他暫時不要講。”

　　康拉德聽著，不斷地點頭，她好像說出了自己覺得不對勁兒的地方。

　　“這裡最關鍵的點，在於你能不能拒絕。”薇夏斬釘截鐵地總結道。

　　就在幾個小時前，夏維剛體會了不能拒絕的痛苦，這麽說來，他覺得還真有點問題，但他歷來對新鮮事物有著濃厚的興趣:“不過，我們倒是可以看看，這個教育支持系統到底能做些什麽。”

　　薇夏突然想起什麽，話鋒一轉，問道:“我說，你們倆還記得咱們仨為什麽坐在這兒不?”

　　倆人忽然想起了今天的重點，他們看看仍然空蕩蕩的大廳，找是找不見那個人了，等估計也是白等，於是起身離開。

　　走出展覽館，康拉德猶猶豫豫地說:“既然知道了那個求救信息，我們又判斷出了可能的地方，你們說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辦?”

　　沒等夏維開口，薇夏已經急切地拒絕了:“你們該不會要去救他吧?我可不想再去那個地方了。”

　　“倒是未必去救他，不過，我們是不是可以去了解下。”夏維知道不能為難她，但也無法抗拒自己的好奇。

　　“反正你們都去過一次了，我們可以再……”

　　康拉德話沒說完，便被薇夏打斷了:“我們可以再也不去了。你們倆最好也別去。”然後，她想了想，看著夏維，又補了一句:“不然，竹子阿姨問起來，我可不能保證幫你撒謊哈。”

　　“沒人逼你撒謊，你只要保證保持沉默就好。”夏維還是不死心。

　　薇夏的眼睛瞪地圓圓的，看著夏維一字一句地說:“哦?你猜我會怎麽做?”

　　以夏維多年的經驗，任何事離開薇夏的支持，都辦不成。到不是說需要她幫多大忙，主要是那些薇夏不願意他做的事，她會想辦法“幫倒忙”。就像剛才她暗示都變明示了，相信即便媽媽沒發現什麽，她也會找機會提醒她。

　　“好嘛，

我們先不決定，反正也不早了，我們回家，再想想，再想想。”夏維說完，衝著康拉德擠了擠眼。　　康拉德知趣地回應說:“對對，你看天兒也不早了，該回家了，咱們回頭再商量。”

　　三人分別坐上夏夏約好飛行艙，向各自家的方向飛去。坐在艙裡，夏維使勁地向南面眺望，薇夏看著另一側的窗外，淡淡地說:“我勸你想也別想。”

　　回到家，夏維帶著夏夏上了露台，坐在藤椅上，望著夕陽西下。這幾天，在他的腦子裡實在攢了太多的疑問。有些當時沒搞明白，過去就忘了，現在卻一股腦全湧了出來。

　　他想著，是誰在求救?誰又會在那圍牆的後面?那個“元”到底是做什麽的?那個合並了的“元宇宙”是什麽?為什麽自己搜索不到元的信息，而那個製服解說員卻知道這麽多?而他又去哪兒了?為什麽展覽館裡說沒有真人解說?

　　還有，圍牆下的那群老人究竟再等什麽?為什麽小火車會拉出那麽多裝著人的盒子?老姚的孩子怎麽跑出來的，又怎麽不見了?白大褂說的《邀請》是什麽?

　　再有，自己為什麽聽到那段音樂就犯迷糊，就會有幻覺?如果不是幻覺，那這些信息又是誰強製傳遞給他們的?他感覺，自從那天，有了夏夏這個夥伴，問題就多了起來。當然，最早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麽不能跟別人提起夏夏，一旦涉及到與它有關的話就說不出來，也無法用肢體語言表達?

　　想來想去，感覺這所有的疑問，都指向兩個地方:一個是XV大廈，還有一個就是“元”。

　　夕陽照在夏夏身上，金光閃閃，它若無其事地懸停在夏維身邊，自在地緩慢旋轉著。

　　一個念頭閃過:為什麽不直接問夏夏?既然所有疑問都始於它，它又好像知道很多。

　　“我剛才腦子裡的問題，你都知到了嗎?”夏維看著小金球問道。

　　“你的疑問已全都記錄下來了。”

　　果然，夏維知道身邊這個小家夥，就好像長在自己腦子裡一樣，自己想什麽它都應該知道，於是接著問:“那麽，你有答案麽?”

　　“有些問題有答案，有些問題沒有。”

　　“我問你:為什麽每次和別人提到你，我就說不出話來?我看薇夏好像也一樣。你有答案嗎?”

　　“有答案。”

　　“然後呢?”夏維想聽具體的答案。

　　“獲取答案，需要最高權限。”

　　“我沒有最高權限嗎?”夏維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沒有。”

　　“那誰有最高權限。”

　　“獲取這個問題的答案，需要最高權限。”

　　夏維一時間，竟然啞口無言。他覺得眼前這個小球有些陌生了，本來以為“生命綁定在一起”就意味著它屬於自己，但它居然還有不能說的秘密。

　　“為什麽我聽到那段音樂就會迷糊，覺得自己睡著了，然後就有了幻覺。”夏維並不糾結那些暫時不能知道的答案，又換了一個問題。

　　“那段旋律包含特定的聲音頻率，便於你的大腦進入聯接狀態。你看到、聽到的不是幻覺，而是外部數據輸入大腦後，轉化成了圖像和聲音。”夏夏的回復讓夏維又多了更多問題。

　　“聯接?和誰聯接?”

　　“直接聯接對象是我。”

　　“還有間接聯接對象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需要最高權限。”

　　每當問到關鍵問題時，就得不到答案，激發了夏維更強烈的好奇心。

　　“行，我再換個問題。”夏維有些賭氣的意思:“那些信息為什麽會強製輸入進我的腦子裡，難道我不能拒絕嗎?”

　　“當前的默認設置是‘直接接收信息’，您也可以改為‘接收信息先提示，允許後再釋放’，但可能會錯過一些緊急事項。”

　　“我想問的是，我可以選擇不接收任何信息嗎?”夏維想起那句話:可以說不，才是真正的自由。說到底，今天他體會了失去身體自由的感覺，他內心底層更在意“自由”這個問題。

　　“您可以選擇拒絕部分信息。”

　　“那不能拒絕的信息是什麽?”

　　“這個問題的答案需要最高權限。”

　　夏維問著、問著便生起氣來。“最高權限”就像是一張黑幕，罩在他的頭上，明明感受到了什麽，卻又被掩蓋住了，更可恨的是，它還在心裡隔開了他和夏夏。

　　夏維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雖然僅僅是想到這個問題，就覺得自己很蠢，更別說問出來了。但是，他就想問，鬼使神差地想試試:“我很認真的問你，我能獲得這個‘最高權限’嗎?”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夏維是知道的，問完都覺得自己傻，但他萬萬沒想到的事，發生了。

　　夏夏遲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腰線上的彩色燈卻帶飛速地變幻著顏色，並且持續大聲地發出“嗞嗞”的電流聲。聲音越來越大，忽然彩色的燈帶熄滅，又亮起白色的光，沒閃爍兩下也黑掉了。夏夏緩慢地從空中落了下來，觸地的刹那，失去了平衡，在露台的地面上軲轆起來，滾到牆角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