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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武東晉》第135章 半生之戰(七)
冉良平時時常在山中狩獵為生,家中備的熏肉很多,而且自己開了幾塊田地,谷菜皆齊。
  不得不說,這個獨居的漢子,廚藝是真的沒話說,一向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三公主也是連連稱讚。
  席間,三人又閑聊了一會,冉良提到自己曾經娶過一房妻子王氏,當然這個王氏並非琅琊王氏和太原王氏這等頂級門閥士族,她只是一個普通的羯族女子,二人育有一子名叫冉閔,王氏在生下冉閔後就病逝了。
  三公主聽到冉閔的名字卻大吃了一驚。
  “你說你兒子叫冉閔,就是後趙石虎的養孫?”
  聽見司馬嬌奴這一問,冉良也驚道:“姑娘竟然識得我兒?不知道我那孩兒近況可好,我隱居於此,心中唯一的牽掛,就只有他了。”
  司馬嬌奴歎道:“他可好得很啦,我離開建康時就聽說,你兒子剛剛平定梁犢叛亂,石虎就去世了,劉太后與丞相張豺假傳遺詔,把本該屬於石遵的大將軍之位傳給了石世,石遵起兵造反,允諾你兒子事成之後立他為太子,此刻估你兒子已經尊為大魏皇帝!”
  冉良歎了口氣:“我那孩兒天生神力猶在我之上,而且天資聰穎,從小隨我在軍中長大,殺伐果斷,深得石虎喜愛,待他猶如親孫子一般。
  我早料到他定會作出一番事業,不過沒想到,居然他竟然真的能滅石稱帝。”
  司馬嬌奴道:“你那兒子可不得了啊,當了皇帝之後,定了個什麽五年計劃,如今北方燕國和秦國環伺之下,國力不降反升!”
  關子陽在一旁暗笑:“自然是我這個得力軍師的主意了……”
  冉良又是搖搖頭,苦笑一聲:“北方的漢人,在胡人的蹂躪下幾乎滅族,我兒從小看著這些吃人的苦難長大,對胡人恨之入骨,只是不知道他居然還有治國之才。”
  關子陽知道,歷史確實如冉良所說,石遵即位後,不久就立他兒子石衍為皇太子,才有了後來冉閔一怒之下廢黜石遵,擁立石鑒做了個傀儡皇帝,最後自己稱帝。
  冉良又問詢問偏安江左的東晉局勢,看得出他對東晉反而更關心一些,他骨子裡到底還是把自己當做漢人。
  司馬嬌奴對政治並不關心,了解不多,冉閔的事她也只是偶然聽到宮中有人議論而已,反而是關子陽告訴了他如今的天下大勢。
  冉良歎道:“我從小在陳留乞活軍中長大,我家族的族人都慘死在胡人手中,我從小就教導我兒,時時刻刻要牢記自己是漢人,不是羯人,所有的胡人都是我們的仇人,希望他能完成我未完成的心願吧,趕走胡人,奪回中原。”
  司馬嬌奴白了他一眼,低聲嘀咕道:“兒子在戰場出生入死,老子躲在這裡想婆娘,真不害臊!”
  司馬嬌奴自小就養尊處優,他的話從來沒有人敢回一個不字,所以說話毫無遮攔慣了,關子陽本以為冉良聽到三公主的譏諷會發脾氣。
  不料冉良微微一笑,仰頭癡癡望著遠處,道:“我在戰場上浴血十幾年,手下亡魂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十幾年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
  如今我隨仙姑到此地,隱居這十一年,我感受到的不是孤獨,而是無與倫比的安寧和輕松,現在,這世界上的任何事都和我無關了,只求有生之年能再見一次仙姑,那我也就死而無憾了。”
  司馬嬌奴回道:“可是人家根本就沒有把你放在眼裡,愛是需要兩情相悅的,你對她再怎麽癡狂,也根本不會有結果。”
  冉良黝黑的臉依然是面無表情,只是又癡癡地看著寒冰幽鏈,淡淡說道:“我知道那不是我的月亮,但有一刻,確實照在了我身上……”
  司馬嬌奴還待再說,關子陽趕緊捂住了她的嘴,笑嘻嘻道:“人各有志,理解,理解,我們吃飯吧,您老做的飯真好吃,嘿嘿……”
  鐵竹山莊,司馬嬌奴和青蟬飽餐了一頓,此刻並排躺在兩張長凳上打起了盹……
  關子陽雙手枕在腦後,無聊的思考著自己回家怎麽去申請成為士族的事情,這幾天在這騎田惡鬼嶺中穿行,實在是太過艱辛,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還沒有受過這樣的苦……
  耳旁傳來司馬嬌奴柔軟的聲音:“小烏龜,你說冉良大叔是有多愛那個鮑姑,才會甘願為她一句話,隱居深山十幾年為她照顧一把刀。”
  “冉良大叔不只是為了鮑姑,從他的話語中就能感覺到,他是厭倦了殺戮的戰場,本就想隱居而已,那個鮑姑他連面也沒見過,哪談得上愛,
  可能只是單純的感激她的救命之恩而產生的尊敬,再說了,你一個小丫頭騙子懂什麽是愛嘛!”
  “我當然懂”司馬嬌奴說完輕聲唱起了歌來: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時見許兮,慰我彷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這首關子陽是知道的,漢朝時,司馬相如在卓府彈唱這首,當夜就拐跑了17歲的寡婦卓文君,
  二人私奔之後,大小姐出身的卓文君甘願在家徒四壁的司馬相如家裡開酒肆,做起了生意當一拋頭露面的女商人。
  關子陽問道:“司馬相如與卓文君就是你想象的愛情嗎?”
  “他們一聽傾心,一見鍾情的愛情難道還不夠浪漫嗎?卓文君憑著自己對愛情的憧憬,對追求幸福的堅定,以及非凡的勇氣,毅然在漆黑之夜,逃出卓府,與深愛的人私奔。當壚賣酒為生,生活艱難,但兩人感情日深。”
  關子陽想起了他生活的那個時代,哪還有幾個相信一聽傾心,一見鍾情的女孩,有的只有紙醉金迷,燈紅酒綠,寧在寶馬車裡哭,不在自行車上笑……
  關子陽側過頭看向司馬嬌奴,見她一雙水靈的大眼睛仰望著天空,嘴角上彎盈盈微笑,回想起司馬嬌奴直腸子一根筋的性子,脾氣還特別暴躁,此刻安靜下來的她似乎是格外的動人……
  關子陽道:“所以你逃出宮去羅浮山加入金丹派,是為了和誰私奔?”
  司馬嬌奴也扭過頭笑著看著關子陽,說道:“就是因為沒有這樣一個人,所以我先去羅浮山等他,等到了他,我就和他遠走高飛……”
  關子陽搖了搖頭,趕緊轉過頭,避開司馬嬌奴的目光,心理默念:“這家夥是個公主,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努力練武,出人頭地,保住小命,升官發財,大吉大利……”
  於是他出言譏諷,想要打破此刻這該死的溫馨曖昧感:“那你知道後來司馬相如到京城做官之後,迷戀風塵女子,還娶妻納妾,對千裡之外的妻子不聞不問。你不怕嗎?”
  司馬嬌奴又是悠悠地回道:“那我就學卓文君作,‘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勸他回心轉意。”
  不知怎的,關子陽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青蟬的模樣,不知道此時此刻,青蟬她們怎樣了,會不會遇到危險,希望她們能平安地回到關家。
  而就在這鐵竹山莊幾十裡之外……
  “青蟬,你說那個老驛卒會不會已經殺了少爺了,這麽多天了,我們在這騎田惡鬼嶺找得暈頭轉向,茫茫群山,去哪裡找人嘛,要不我們回關家堡吧。”
  青蟬咬著牙,眼淚滴溜溜地的在眼裡打轉,石玘的話她似沒有聽到一般,自言自語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少爺福大命大,那個老驛卒說不定是為了救他……”
  衛衣清語帶哭腔也說道:“就是這樣,那個老驛卒肯定是救走了少爺,我們再找找……”
  當日司馬鄴帶走司馬嬌奴和關子陽後,青蟬三人就連忙跟了上去,後來在官道上見到了司馬定軍舍棄的馬,密林中還有人進山的痕跡,三人便跟著痕跡跟進了騎田惡鬼嶺。
  走著走著,追丟了痕跡,在這騎田惡鬼嶺中轉悠了好幾天。
  過了一會,青蟬實在是走不動了,坐在了一塊青石之上呼呼喘氣。
  她見石玘和謝道韞蓬頭垢面,仿似野人的樣子,終於悠悠開口道:“丟了少爺,我也不想活了……”
  其余三女也只能低頭沉默不語。
  又過了一會,青蟬又說道:“罷了,謝家娘子,你帶著石玘和衣清先回建康吧,把消息告訴謝家的老爺,讓他們多帶點人來幫忙,我就留在這裡等少爺,萬一少爺回來了,見不到我們,如果他回不來,我也不想回建康了。”
  “不行,青蟬姐姐你一個人的話我們也不放心,這樣吧,讓道韞娘子回去報信,我留在這裡陪你一起等少爺。”衛衣清回道。
  幾人正猶豫間,忽聽見一聲低吼……
  三人頓時警覺,馬上靠在一起,豎耳聆聽。
  樹林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三人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一隻吊睛白額虎正對著他們緩緩地靠近。
  謝道韞立刻拔出腰間用於在密林開路的柴刀,這頭老虎體型巨大,此刻伏低了身子向他們摸過來,擺出一副攻擊的姿態。
  謝道韞死死盯著老虎,嘴裡說道:“青蟬姐姐和兩位妹妹,待會這畜生撲上來我上去和它拚命,你們兩就分頭逃跑。”
  話音未落,吊睛白額虎又是一聲咆哮,猛地就向三人撲來。
  謝道韞在幾人之中武功最高,但是她也只是和人清談較多,哪見過什麽猛獸,在這提醒巨大的老虎面前,她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眼見惡虎距離三人五六米時就是一個飛撲,前爪彎鉤狀的爪子鋒芒畢露,竟是比謝道韞手裡的柴刀還要鋒利幾分,謝道韞舉起柴刀使出全身力氣衝著虎頭砍下。
  惡虎這一撲,直接撞倒了三人,謝道韞也砍中了虎頭,不過柴刀畢竟太短了,
  老虎雖然受傷,但是他甩了甩頭,又站了起來,額頭被謝道韞這一刀砍得鮮血直冒,但反而更激起了老虎的凶性,轉身又撲向三人。
  此刻三人還躺在地上,最前面的謝道韞胳膊上被虎爪帶下了一大塊皮肉,此刻正痛苦的呻吟著,已經沒有了還手之力。
  就在三人都已經絕望之時,一個紅色的影子突然從旁裡殺出,狠狠地撞在了惡虎側面肚子處。
  惡虎被這一撞撞出了十幾米遠,趴在地上掙扎著還想要站起來,那紅色的影子又飛了過去,爬到了惡虎頭上,三人這才看清,竟是一直全身火紅的小猴。
  小猴伸出爪子在惡虎胸前一抓,爪子就扎進了惡虎的身體,不一會就掏出了一個紅色的東西,三人仔細一看,竟是還在緩緩跳動的虎心。
  小猴抓著虎心竟然三兩口就吃了下去,看得三人是目瞪口呆,這小猴竟是比那惡虎還要殘忍幾分。
  幾人頓時就想起了在驛站聽那老驛卒講的騎田惡鬼嶺的傳說……
  小猴吃下了虎心就轉過身打量起青蟬三人來,三人瞬間背心一涼,這紅色小猴的眼神似乎比那惡虎還要恐怖百倍。
  以他擊殺惡虎時那讓人根本看不清的速度,還有那輕輕一爪就掏出惡虎心臟的利爪,此刻他嘴角還殘留著虎心殘渣,青蟬嚇得終於尖叫了出來。
  “這就是……這就是山裡的惡鬼,啊………………”
  聽到尖叫,小猴竟然捂住了耳朵,衝著青蟬吱吱叫了幾聲,露出一個凶惡的表情。
  青蟬立馬閉上了嘴,這小猴貌似通人性。
  果然,青蟬一閉嘴,小猴凶惡的表情便消失不見,他跑過來在三個人身上嗅了嗅,三人是一動也不敢動。
  最後聞在青蟬身上時,他居然咧著嘴笑了起來,然後一把搶過青蟬背著的包袱,三兩下打開,露出了裡面一套衣衫。
  這是關子陽穿過的還未來得及洗的衣衫,那小猴高興地又聞了聞,把一件穿在裡面的短卦穿在了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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