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愣愣的聽著疤哥的話,心中的滋味有些複雜。
是啊,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玩家們要與詭異抗衡,要與自身詭異源質的汙染抗衡,又要與隱秘組織抗衡。
按照疤哥所說,隨著詭異路徑等階的提升,異變者自身也可能變成新的汙染源,陷入瘋狂,或加入隱秘組織。
就像是屠龍勇士終成惡龍。
“陳安,我接下來和你說的話,除非你死了,否則不要告訴任何人。”疤哥忽然低沉而嚴肅道。
陳安點了點頭,輕聲道:“我懂。”
疤哥深吸口氣,道緩緩:“實際上,我來自文灣,來自文灣的教會,黑夜殿堂。
而我,是一名黑夜殿堂的執事。
主都教會,在七十二次都有著執事的派遣,執事們會隱藏自己的身份,在七十二次都生活,執行任務,反饋次都情況,每個月寄信回主都匯報。
與此同時,偵查隱秘組織的情況,進行清除任務,維持次都的和諧。
這些年來軟都逐漸衰敗,荒蕪與秩序的執事都在幾年前,去了其他次都,現在的軟都,也只剩我一個執事了。”
陳安的心中,微微一沉,帶著驚訝,又覺得有些理所應當。
怎麽說呢?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也忽然明白了疤哥之前說的,交易。
也忽然明白了,為什麽這些天來,疤哥對自己就像是老師在教導學生一樣,更是贈送了自己價值五千點的封印物。
“所有命運的饋贈,早已在暗中標注好了價碼。”陳安心中默默道。
疤哥吸了口氣,繼續說著:
“我在文灣出生,曾在那裡待過小二十年,苗落櫻的父親,是一位與我同期的黑夜信徒,我們一起學習神秘,了解詭異,在執事的帶領下了解這個世界。
後來,我被派遣來了軟都,一直到了現在,從未離開過這座城市。
苗落櫻的父親,則留在了文灣。
一直到他被'微笑木偶'的主教殺死,我都再沒有見過他一面,就連這個消息,我也是後來通過文灣的家人寫給我的信,知道的。”
疤哥的眸子有些泛紅,這個鐵打般的漢子,在心中也有著柔情的一面。
陳安的眸子也有些許泛紅,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陳安,我之前所提及的交易,很簡單。我希望你可以加入黑夜殿堂,成為一名信徒,輔助我維持軟都的安寧。
當然,這並不是一個體面而安全的工作。
你所要面對的,經歷的,或許比故事世界,更可怕。”
疤哥低沉而嘶啞道:
“不過,相對的,我會為你申請信徒的身份資格,並且你的心智與能力,已經通過了我的考核,符合一名黑夜殿堂信徒的要求。
同時,每個月你會領取到一筆1500點的薪水,作為信徒的工資。
完成剿滅隱秘組織成員的任務,或其他的貢獻,會有貢獻點。
達到一定程度後,可以向黑夜殿堂申請詭異源質,媒介與封印物,等等。
雖然我不太了解[愚昧小醜]路徑的異變者,也不清楚你的下一個級別的名稱與媒介是什麽,但我可以寫一封信,谘詢我的上級。
我相信,黑夜殿堂中,會有對應的詭異源質與媒介的。”
陳安聞言,這個交易的內容,他剛剛就猜到了。
疤哥,至今無妻無子,遠離了文灣和親人,
獨自在軟都二三十年。 苗落櫻的父親,更是死於文灣的隱秘組織“微笑木偶”之手。
人知詭恐怖,詭曉人心毒。
與隱秘組織的抗衡,絕不是一件輕松而體面的事情。
不過,有一點陳安覺得奇怪。
自己在購買“封印物131-情緒口袋”的時候,疤哥的表現很明顯是知道[小醜]擁有“小醜面具”這項詭異能力的。
但他為什麽說,他不了解[愚昧小醜]路徑的異變者?
是“了解”的程度沒那麽高,不懂得怎麽吸收麽?
此刻氣氛有些沉重,陳安也沒直接問這個小事兒。
他心中卻早有了決斷。
“我願意接受這場交易。”他輕聲道。
疤哥布滿棱角與疤痕的臉上,露出笑意。
“我沒看錯人。”他輕聲道。
陳安卻只是報以微笑。
他的心中,也有著自己的考量。
陳安心中琢磨著:“陳生說過,現在的軟都中存在另一個‘我’,那個‘我’一定希望殺死我,而他最早是伏農的荒蕪教派【造神計劃】的試驗品,實驗失敗後,理應被遺棄。
所以,他的身份八成是見不得光的,哪怕能見得了光,也大概率是荒蕪派系的人。
自己加入了黑夜殿堂,也就多了一層官方的保護傘,如果自己表現出足夠高的潛力,或者足夠多的貢獻度,或許可以換取黑夜殿堂的庇護。
不過,這涉及到陳生這個‘真理的殘渣’,這也是我最大的秘密,到時候怎麽說,還得仔細思考。”
陳安將剩余的面湯一飲而盡,面湯已經有些涼了,上面飄著些許凝結後的白色浮油。
“我回去就為你寫信,申請你的信徒身份,軟都到伏農信件傳輸有一周的路程延遲,黑夜殿堂處理審核也需要時間,大概兩周半後能收到回信。”
疤哥道:“有些東西還是需要遵守流程的規范,等收到回信了我再告訴你黑夜殿堂信徒的要求,以及相關的信息。”
用裹筷子的餐巾紙擦了擦嘴角,陳安點了點頭,笑道:“那這兩周半我跟你跑任務,應該可以獲得貢獻點吧?”
疤哥笑了笑:“作為黑夜殿堂的執事,我有資格任命考核你,實際上你已經過關了,寫信只是往上匯報。
順便,讓主教會下發你的衣服與封印物,我會為你申請一件防禦類的封印物,彌補你的不足。
貢獻點,你能獲得的話,我幫你記著,回頭匯報給上面。”
陳安露出笑意。
生活越來越有盼頭了。
黑夜殿堂的公務員,靠譜。
忽然,陳安響起了一件事,他問道:“疤哥,我就是問問哈,王紫嫣知道你是黑夜殿堂執事這件事麽?”
疤哥搖了搖頭,低聲道:“我還沒告訴她,她的情況比較複雜,你也知道紫嫣這孩子...她心思重,倒不是怕她說漏嘴,只是她會多想。
因為她的潛力和你不一樣,她很普通,我直接將他收為信徒,這不符合規范。”
疤哥苦笑著將右手放在胸口處,畫了一輪像是扭曲的眼睛一樣符號。
“如果我濫用權職,偉大的黑夜之主會降罪於我的。”
陳安若有所思。
黑夜之主,是黑夜殿堂信奉的神靈的名字吧。
現在看來,應該是一位扭曲之眼路徑的神靈。
嗯,這個隱秘的知識,還是陳生告訴自己的,一般人似乎並不知道,異變路徑走到盡頭為神靈。
不過,陳生也說了,神靈誰也看不見,摸不著,到底是否真實存在...陳安也不知道。
陳安歎了口氣,對疤哥道:
“疤哥,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嗯...站在一個朋友,一個學生的角度上,提醒你一下。
我記得大林山的時候,你剛醒之後,說過想殺了王紫嫣。我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她一定在輪回幻境中,對你做過些什麽不好的事情。
現在看來,你應該是原諒她了。”
陳安凝重,語氣認真道:
“我以前是寫網文的,為了收集資料,看過許多真實發生的故事,而當中犯下過錯的人,心中有著惡意的人...往往很難真正的從良。”
陳安其實說的很隱晦了。
畢竟這是疤哥的私事兒。
但陳安看著疤哥這幾天...自己每次去找他,他不是剛那啥結束,就是剛那啥結束,還是有些擔心。
不料,疤哥卻低沉的笑了一聲。
“小安哥,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說無妨。紫嫣懂得趨炎附勢,且有反骨之心。
這一點你尚且知道,我這個日日與她在一起的人,怎麽會不知道呢?”
說罷,疤哥從鐵盒裡再度掏出一根卷煙,用火折子點燃,吸了一口,噴出煙霧。
“但她也付出了自己,不是麽?
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本就是一場場的交易,付出一些,換來一些,我們只是商人與顧客之間的關系。”
“不,你們不止是。”陳安搖了搖頭,那雙眸子盯著疤哥煙霧環繞的面龐。
疤哥眨巴了下眼睛,笑了一聲,抬了抬手中的卷煙,道:
“好好好,我老疤確實心軟,行了吧。
我承認,是人都有三分情,不過我有這情,她自然也會有,畢竟她在成為玩家之前,也只是個女大學生。
就像是一顆木頭,容我緩緩雕刻,緩緩教導。”
疤哥歎了口氣,道:“陳安,你的[愚昧小醜]路徑,並不是一條極度容易走向瘋狂與失控的原罪路徑,所以你符合信徒的要求。
而成為信徒的前提之一,是成為異變者。
像是我,像是苗落櫻,我們的原罪路徑是[扭曲之眼],這是少數沒有那麽容易失控與瘋狂的路徑,相對更平和。嗯,也就是我和你說過的‘自閉人’系列。
我很猶豫,說真的。不過就在昨天晚上,我已經寫信給了教會,用我的貢獻點兌換一枚[面壁者]的詭異源質,與對應的媒介。
等過兩周,東西到了,正好給紫嫣一個驚喜。”
疤哥笑吟吟道。
陳安的鼻子動了動。
疤哥對王紫嫣,還真是好的過分,這怪誕級的源質和媒介,真是說送就送啊。
嘿,陳安心中苦笑,自己也沒什麽好羨慕的,畢竟是王紫嫣自己用身子和腦子換來的。
“還是得小心點,有反骨之心人,總是有風險的。”陳安只能無奈道。
疤哥哈哈一笑,指了指一旁那半透明的結界,道:“小安哥放心吧,我老疤再怎麽說也是一位驚悚級的[徘徊者],距離恐懼級[夢境行者]也只差一些貢獻點了。
那王紫嫣只是個丫頭片子,你還擔心我玩不過她?”
陳安摸了摸鼻子,疤哥的話倒也有道理。
...
靈性結界散去,疤哥在桌上撂下了幾枚故事幣。
就在這個時候。
疤哥和陳安的手機,幾乎同時響起了提示音。
而軟都沒有網絡,手機裡能用的APP,也只有一款。
【規則類怪談遊戲】APP
兩人同時打開手機,點進APP。
一條嶄新蹦出來的提示,出現在了APP中。
【尊敬的軟都區域玩家,下午好。近日,軟都區域內隱秘組織“陰影會”,隱秘組織“本我教派”出現複蘇活動。
對此,城主府秉持清除態度,高度重視,軟都決不不是隱秘組織胡作非為之地。
城主府已經開啟執法之眼,監控軟都內外城,街道區域情況,在出現異常情況時,將下發任務,玩家可進行任務接取,進行調查與處理。】
與此同時,APP裡面多出來了一個特殊的任務欄。
現在,那裡面還是空的。
陳安抬頭,與疤哥對視一眼。
“陰影會和本我教派安分了幾周,又開始複蘇了,這也正常。”疤哥低沉道。
陳安則是神情一震,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
自己剛剛確認黑夜殿堂的信徒身份,貢獻點,啊不是,危險就要來了麽?
疤哥看著陳安緊張的模樣,道:“你也不用太緊張,這種事情在軟都很常見。
一般來說,一個異常調查處理任務,最多可以五名玩家接取。
但這些異常調查,不一定能真的有所收獲,陰影會和本我教派也不是傻子,許多都是他們扔出去的煙霧彈。
不過,縱然如此,我們也要以高度重視去面對,萬一那一個是真的呢?”
疤哥緩緩道:“正好,這也當成你的一場歷練,一般來說這些調查都沒有那麽困難,你現在有封印物4-131在手,和你家裡的三個婆娘一起行動,出不了什麽問題。”
陳安點了點頭。
等會兒...
他面色一僵。
三個婆娘?
“我沒有,我不是,哪來的三個婆娘!”陳安高聲道。
疤哥的眼睛眨了眨。
“我懂,都是男人嘛,不過...你內心真沒愧疚感?”
陳安捂了捂臉。
完了。
又扯薛月兒惡意身上去了。
自己這黑水是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