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區外,荒野。
西沉的落日給荒蕪的戈壁鍍上了一層金色。
一整天的路程已經耗盡了備用的那桶汽油,有些疲憊的王大全把貨車拐進了一處破敗的城區。
雖然把幾幢殘破的建築說成城區確實有些誇大了,可這裡卻是荒野人距離安全區最近的一處補給站。
“下去加油,順便把這小子弄到貨箱裡去。”
王大全從二柱手裡拿過手槍,按開了車後的貨箱,他一點都不擔心貨箱裡的奴隸會逃走,因為那些奴隸早就被鐵鏈鎖在了貨箱裡。
二柱討好的笑了兩聲,從王大全的煙盒裡拿了根煙出來,別到了耳朵上,這才在王大全嫌棄的眼神中,把林川扛下了車。
此時的林川已經基本恢復了體力,腿上的傷口也已經結痂,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掙開束縛他手腳的尼龍扎帶,不過他卻沒有急著動手,而是仔細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露天的加油站旁邊只有零星的幾座小房子,從房子門口停著的改裝越野車可以知道,這裡應該是很多荒野人的落腳點。
布滿裂痕的公路在距離這裡還有好幾百米的地方就徹底斷裂了,補給站的四周是荒無人煙的隔壁。
林川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動手,昏迷了一路,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地,就算是製服了身下的二柱,也不一定能讓百鬼放棄這一車的奴隸。
田中一郎打死隊員的場景還歷歷在目,雖然剛剛在車上已經從二柱和司機的王大全的談話中得知了他們是叔侄關系,可林川依舊不相信百鬼之間的親情可以大過利益。
而且給靈氣賦靈已經到了關鍵的時刻,所以他要等一個機會。
二柱不知道自己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只是無視了那些奴隸的嘶吼,哀求和謾罵,像是丟死豬一般,把林川丟進了貨箱,
他並不知道林川超凡者的身份,隻把他當做普通奴隸一樣,熟練的固定在了貨箱裡的鐵鏈上面。
“叔兒!關門吧!”
衝著車頭喊了一聲之後,二柱才把油槍懟進了加油口,自己則是走出了一段距離,點起了劣質香煙,心滿意足的抽了起來。
對於荒野人來說,香煙絕對是一種奢侈品,要不是這趟抓的人夠多,王大全不可能這麽大方的把煙分給二柱。
另一邊被關進貨箱的林川則是徹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血腥味混雜著糞便和尿液的味道,讓貨箱內的氣味變得很難聞,剛剛在路上的時候,林川還能依稀聽到貨箱中傳來的動靜,可是這會兒,整個貨箱都變得很安靜。
掙扎了一夜,這些人早就沒了體力。
還不等林川適應黑暗,旁邊的就響起了鐵鏈碰撞的聲音,緊接著他的喉嚨就被人用雙手掐住了。
“是你!我記得你,就是你在我們小區殺了四個百鬼,才會把捕奴隊招惹過來!都怪……”雖然看不清襲擊者的面容,可林川還是從那嘶啞的聲音裡聽出了刻骨的仇恨。
貨箱裡的其他人也都同仇敵愾的跟著叫罵了起來。
“殺了他!!”
可惜襲擊者的話還沒說完,林川就掙開了束縛尼龍束帶,直接扳斷了襲擊者的兩個手腕。
“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就充斥了整個貨箱,那些跟著叫罵的人,都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林川本就不是什麽救世主,甚至和這一車的可憐人關在一起,也很難讓他升起什麽憐憫之心。
當然,如果能順便解救他們,林川也不會拒絕,但他絕對不會任由這些人,把莫須有的罪名扣在自己的腦袋上。
“給你三秒鍾閉嘴,3.2.……”
林川沒有說出違抗他命令的後果,可在倒數到2的時候,身邊的襲擊者就咬緊了牙關,把慘叫聲全都憋回了喉嚨裡。
隱約的嗚咽聲在寂靜的貨箱裡回蕩,林川嘲諷的冷笑了一聲,又坐回了靠門的位置。
鐵鏈碰撞的聲音響起,林川坐下之後,身邊頓時就空了一大塊,他也懶得理會這些人,閉上眼睛,繼續把意識都集中在了左胸口的印記上。
在和小右交流了一番之後,林川便已經做好了賦靈的準備。
賦靈的條件是讓被賦靈的事物觸碰到印記,在吞下了小右傳送過來的療傷丹之後,林川便運轉起了《玄清訣》,開始吸納靈氣。
荒野中那種令人生厭的氣息明顯更多了一些,不過林川已經從小右那裡得知了這“魔氣”對他的影響不大,所以也就沒有在意。
在修煉之中,林川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小右會說《玄清訣》是不世之傳,因為在《玄清訣》的引導下,靈氣的運轉十分符合向心力的產生條件。
向心力是旋轉物體運動表現出來的一種向心的力,是處在自然或慣性狀態下的旋轉物體的一種合力的表現,而在《玄清訣》的引導下,靈力很容易就會形成漩渦,自然的吸附周圍的靈力因子。
也就是說,別人只能靠意念去捕捉那些散落的靈力,而林川可以形成一個靈力漩渦,主動吸附靈力。
在貨車到達加油站的時候,林川已經在丹田內聚集了一朵飽和的靈氣氣旋,此時,他正引導著這朵氣旋去觸碰印記。
隨著氣旋從丹田中緩緩上升,林川對靈力的操控也變得越來越純熟,很快那朵淡青色的氣旋就來到了他的胸口……
就在靈氣氣旋觸碰菱形印記的那一刻,林川的意識驟然被剝離,又回到了那個密閉的純白色房間。
而那朵靈氣氣旋,正安靜的懸浮在他的掌心。
本來已經化作印記的菱形小鏡子,就懸浮在氣旋之上,散落出透明的光柱,籠罩了氣旋。
沒過多久,林川就感受到了氣旋之中傳來一種歡快的情緒,他知道賦靈已經到了最後一步——賦予其文明。
林川把氣旋托舉到了眼前,把額頭貼了上去,所謂賦靈,便是要將他所知的一切都賦予對方,共享知識,共享文明。
理想大學是聯邦的最高學府,能被理想大學提前錄取的林川,在這個時代已經是普通人之中學識的天花板了。
除了那些高精尖的科技成果,維持聯邦運轉的基礎知識林川幾乎都可以熟記於心。
林川把這些知識都毫無保留的交給了氣旋,賦予了它們文明的種子。
片刻之後,氣旋的停滯了一瞬,接著林川的意識就脫離了純白空間。
等他睜開眼睛時,那團被賦靈的靈氣氣旋已經回到了他的丹田內,正在安靜的旋轉著。
林川不知道這團靈氣何時才會發展出文明,可卻能感受到那團靈氣傳來的親切感,種子已經埋下了,現在只要等待結果就好。
貨箱裡依舊黑暗,可覺靈之後的敏銳聽覺,卻讓林川發現自己身邊多了一個微弱的呼吸聲,他下意識的衝了過去,體內的靈氣很自然附著在了他的瞳孔上。
一個和十來歲的小女孩正驚恐的看著那雙淡青色的眼眸,所有的話都被林川的手按在了喉嚨裡。
林川趕緊松開了手,不過那小姑娘並沒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樣大吼大叫,只是咳嗽了幾聲,就又小心翼翼的挪到了他的身邊。
“別趕我走好嗎?”
貨車早就已經出發,一貨箱的人都在上下起伏著,很多暈車的人都已經吐不出什麽東西了,但哪怕是這樣,林川的周圍也沒有人敢近身。
生活在這個時代,林川已經習慣了人性中醜陋的一面,所以情緒並沒有什麽起伏。
一群向命運低頭跟公司簽了賣身契的羔羊,也隻敢向同類亮出羊角。
瀕臨死亡的時候,人性就像是薛定諤的貓一樣,有時候會綻放出光輝,有時候卻比地獄還要黑暗。
林川看見了小女孩有些破碎的衣服,他沒辦法想象,這孩子究竟是遭遇了什麽,才會不顧危險,靠近惡鬼一樣的自己來尋求幫助。
也許是因為小女孩的年紀和阿離離開福利院時差不多大,林川猶豫了一番,最後還是開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有些害怕的用衣服蓋住了小腿,縮成了一小團,怯生生的說道:
“余生,我叫余生。”
林川點了點頭,也不管小姑娘能不能看見,就再度陷入了沉默。
他並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如果可以順便救人的話,這一車的人他都會救,包括那個被他折斷了雙手的懦夫,但前提是他自己可以活下去。
如果不能,那他能做的,就是記住這個孩子的名字,多殺一個百鬼,替她報仇。
貨車內再度陷入了寂靜,感受到越來越顛簸的路況,林川知道自己已經距離安全區越來越遠了,他不能再拖下去了,一定要盡快脫身才行。
就在林川準備叫小右出來的時候,貨車就突然停了下來。
突然的刹車把貨箱裡的人們都推到了車頭方向,林川緊緊地攥住了鐵鏈,把自己固定在了原地,順便也抓住了余生。
漫長的路途似乎到達了終點,貨箱裡,所有人的負面情緒都已經累積到了極限,有人在祈禱,有人在痛哭。
誰也不知道貨箱開啟的那一刻,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