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臨淄城的吊橋隆隆升起。
十余名身穿便裝的俠客,趁著城門未關,潛入城內。
禮崩樂壞的臨淄城內治安低劣,以至於俠客悄悄的給城門士卒塞了幾個錢,粗略的搜身後,便能順利入關。
守城士卒麻痹大意竟沒有注意遊俠的袖口藏有彎刀,就這樣縱容敗壞風氣的賤民入城。
小心翼翼進城後,遊俠迅速換上便裝,將袖口的彎刀拿出,對視一眼,微微點頭,雖然蒙面,但能透過眼神中看出一絲煞氣,旋即各奔東西。
數日後,臨淄城外三街六巷都能發現遊俠的足跡,而他們也將完成上卿頓若的命令,製造太子升的輿論。
......
臨淄宮。
“混帳!”
大殿內傳來齊王建的呵斥聲。
皇宮外,竟然擺放著一具僵硬死板的屍體,散發著濃烈刺鼻的屍臭。
殿外,數十人在屍體前一陣傷痛,一路唏噓,淤積壓抑的哀傷竟奔湧出來。
除了哭喪著外,後勝等齊國官員面色凝重,為死者默哀。
陳列在屍體前的姚賈,臉色鐵青,就要進宮怒斥齊王建。
死者正是秦國特使“面”,奉秦王之命遊說秦國,強強聯合,稱霸天下。
昨日秦國使者姚賈乘坐馬車路過北市,後勝率領文武百官迎接時,城內的百姓紛紛圍觀恭賀秦使。
而集市內,側前方街道邊,一面窗戶亦悄然打開,從黑乎乎的窗洞裡,伸出了一弩機。
不只是眼神太差,還是弓弩笨拙,弩箭竟然不偏不倚的射中騎著戰馬的秦使面。
姚賈瞠目結舌,喧鬧的歡迎儀式被突如其來的弩箭給攪亂,集市內亂作一團,好在皇城禁衛軍及時出現,圍住了場面,將姚賈等人及時接入皇宮安頓。
事後,凶手難逃禁衛軍的捕殺,在拔劍自刎前,竟然對天明誓道:“長公子,臣對不住了。”
消息傳至皇宮,齊王建雷霆大怒,雙目散發出厲色,氣的胸口發顫:“逆子!”
姚賈目光冷冽,站在殿門前高聲道:“秦王欲與貴國攜手並進,東西爭霸,特來臣千裡迢迢來齊,獻上奇珍異寶,以示我王誠意。”
“臣入臨淄時,百官前來恭賀,百姓熱情相待,沒想到這些都是表像,是為了最後的刺殺做鋪墊!”
“貴國長公子暗殺特使,難道這就是貴國的待客之道?”
齊王建放低姿態,語氣溫和道:“先生怕不是有什麽誤會?總不能以為刺客的一句話就斷定是凶手是公子升吧!”
“齊王難道以為是栽贓誣陷不成?”姚賈冷哼一聲,氣勢逼人。
姚賈拿出手掌般大小的木牘,木牘上介紹著刺客的姓名、籍貫、身份地位,條理清晰,並且經過齊國國府核對。
更何況,刺客腰中佩戴的寶劍和用於刺殺的弓弩,上面均刻著標記。
所有線索都指向田升,難道還會有第二個人嗎?
不過,姚賈心中清楚,這一切都是頓若的計劃。
姚賈目光冷冽道:“經過調查,證據確鑿,此人的身份正是公子升府內的侍從,曾擔任太子的貼身護衛,外出打獵,經常陪伴在田升身邊。”
齊王建面色凝重,眉頭一皺。
姚賈繼續追問道:“臣聽聞,楚國特使先一步到達臨淄,曾在朝堂上勸說齊國,合縱抗秦,遭到群臣的反對。”
“唯有公子升幫助楚使辯解。可見公子升早已對秦國虎視眈眈,
難道齊王不知?” 齊王建程默不語,後勝為齊王辯解道:“若查明真相後,公子勝的確與楚使狼狽為奸,刺殺貴使。”
“我王定會為貴使報仇雪恥,請先生先回符尹休息,待臣和我王商議後,再去命人稟告先生。”
姚賈目光死死的盯著後勝,眼神中閃過了一絲怒氣,呵斥道:“事關秦齊兩國生死存亡,希望齊王不要手下留情。”
說罷,一甩袖袍,揚長而出,留下齊王和後勝呆滯的杵在原地。
所有證據指向公子升,再加上後勝在背後說些閑話,田升的罪名便石錘了。
齊王建目睹姚賈氣勢洶洶的離去,面色低沉,猛地一聲爆呵:“姚賈,竟不知好歹,無視孤威儀。”
短暫的宣泄後,後勝自然不會放過除掉政敵的機會。
待齊王建的殺氣逐漸收斂後,後勝把握機會,果斷進言道:“眼下齊國早已拒絕山東六國,若不討好秦國,恐怕齊國要四面受敵,孤立無援。”
“臣知大王於心不忍,畢竟是未來的國君,臣尚且下不去手,更何況我王?”
“臣有一計,即可護公子周全,也可與秦國交好。”
齊王建眼睛瞪大,緩緩看向後勝,迫不及待道:“請先生細說。”
後勝嘴角露出邪魅的笑容,冷冷道:“讓公子升作為質子,出使秦國,交由秦王處置,以示齊國結盟之意。”
語氣異常冰冷,就連齊王都為之一顫,瞬間透心涼。
讓田升出使齊國,豈不是還未到秦國,就被秦王派人宰了!
旋即,齊王建眉頭緊鎖,隱隱有怒氣在眉宇間升騰:“出使秦國,豈不是羊入虎口?”
後勝淡然一笑。
這正是後勝的歹毒之處,將公子升的生命交給秦王處置。
更準確的說,是將秦齊兩國的命運交給秦王處置。
公子升的未來齊國的國君,秦王若殺之,不僅陷自己於不義,更會使兩國聯盟破裂,盟約成為一紙空文。
秦王政怎會因一時衝突,破壞齊秦兩國的聯盟,招惹齊國的仇視?
一招反客為主,不僅除掉妨礙自己的政敵,也為齊王建擺脫困局,更巴結上秦國
齊王建聽到後勝的解釋,淡然一笑:“先生果然高明!”
翌日。
百官陳列在殿前,目光冷冷的看著姚賈。
姚賈面露凶相,冷若冰霜道:“齊王若不給秦國一個交代,恐怕要陷齊國於不義,必然遭到山東六國的蠶食。”
一句話氣勢逼人,令滿朝文武咬牙切齒,恨不得衝上去撕爛姚賈的鬼臉。
倒是後勝嘴角泛起淡淡的笑容,齊王建處之淡然。
待姚賈一頓痛斥後,齊王建命宦官宣讀詔書道。
一招反客為主,將秦王推至風口浪尖,讓姚賈脊背發涼。
姚賈心知肚明,如此陰毒的計策,自然不是出自昏厥的齊王,而是齊王的寵臣。
這讓姚賈更加堅定,若是不拉攏後勝,齊王建很可能就會倒戈山東列國。
數日後,公子升接到王命,乘著馬車,入秦國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