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是荒原不變的主題,從早到晚,茫茫蔽日,這裡絕不適合活物生存,有的只是枯木倒塌旁那不知姓名的各類骨骸。
“卡!”
一根腐骨被一個大腳掌踏斷,映入風沙中是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
男子的步伐很緩慢,整個人看起來很虛弱。
男子用頭巾將臉部裹得嚴嚴實實,但風沙已經侵灌了他的破爛的衣袍,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他身後的腳印也很快被風沙所掩埋。
“咕咯!”
天空中幾隻紅沙鷲在男子頭部盤旋,這種鷲鳥是荒原上最聰明的禽類,它們總能找到虛弱的獵物,等到獵物自生自滅後大塊朵頤其屍體,這也是嚴酷環境對紅沙鷲的饋贈。
而男子一直知道有這群獵手等待他氣絕身亡,但男子沒有一絲力氣去驅趕它們,只能絕望的聽著紅沙鷲時不時發出的嘔啞之音。
荒原總是公平的,對任何生物都一樣。
這個男子叫科特,他有一個響亮的外號,叫做荒原屠夫,科特原本是荒原綠洲外圍的強盜首領,平日是靠著打劫進出綠洲的行人為生,無論是滿載貨物的商隊,還是孤寡老弱的拾荒者都在他的搶劫名單上,為此他也殺了不少人,豢養了不少幫手。
但把持荒原綠洲進出要道的科特強盜團這次卻失手了,只因他們洗劫了一支馬隊,搶了些錢幣。
像這種行為,科特每年都要乾上十幾次,唯獨這一次遭到了綠洲統治者的圍剿。
僅一夜之間,凶名遠播的強盜團被綠洲正規軍屠戮殆盡,僅剩的幾人各自逃竄,科特被逼之下只能橫跨荒原求生,不過這似乎不太容易。
“隆!”
科特實在是走不動了,重重的靠坐在砂岩後方,稍微積蓄一些體力,他的嘴唇已經起皮開裂,身體極度缺乏水分,哪怕是一滴救命的尿液他都無力自產。
“呼!”
科特喘了幾口粗氣,從腰間的補丁布袋中出了一個拇指大小的精巧木盒,旁人不知道,唯獨科特明白綠洲統治者之所以對強盜團趕盡殺絕,全是因為這個木盒。
“吱!”
科特用塞滿小沙粒的指甲蓋觸動了小木盒的機關,木盒緩緩彈開,內部呈現一顆種子。
似是某種堅果類的種子,僅從表面上看沒有任何出奇之處,科特也不明白綠洲統治者花重金購買它,又托普通馬隊掩人耳目運送的原因。
許久,科特將種子收入行囊,繼續頂著風沙向前進發,他不知道身後還有多少敵人在追捕他的蹤跡,所以他不能停止腳步。
風沙越吹越緊,天色也隨之暗淡,夜幕降臨前的最後一波燥熱以氣浪形式席卷整個荒原。
科特在無垠荒漠中顯得格外渺小,他的體力已經達到了極限,步伐搖擺不定,頭腦越發的昏沉。
突然間,科特看見不遠處出現了一條蜿蜒的大河,河邊長滿了綠植,樹木相映,不少刻蹄鹿在河邊飲水,呈現的景象一片祥和。
水!不,是海市蜃樓。
科特用力的甩了甩頭腦,多年在荒漠生存的經驗告訴他眼前的都是假象,但心底對水源的渴望一次次衝擊著理智。
最終,科特還是沒能忍住,爆發出全身僅剩的氣力衝向眼前那條蜿蜒的大河,一頭扎進河水中,暢快飲用……
夜幕降臨,荒原上的溫度驟減,在砂丘乾枯的河床上躺著一具屍體,屍體的口鼻中塞滿了沙粒,至死還是一臉享受的表情。
“咕咯!”
獵手的苦心等待終於得到了回報,
尖銳的鉤爪刺穿屍體的脊背,鳥喙從鉤爪的傷口處扯下皮肉,血液也隨之溢出,染紅了鷲爪。 很快,越來越多的紅沙鷲聚集到此地,享用大自然饋贈的同時也將屍體的衣物撕扯開來,那補丁口袋也不例外,小木盒跌落沙地,堅果種子暴露在染血的沙土之上。
此刻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卡!”
種子的堅殼外壁在血沙中裂開,一條柔弱的根須探入血沙之下,這個過程很緩慢,也許需要一個小時,或者整個晚上。
“咕咯!”
完成進食的紅沙鷲相繼飛離乾枯的河床,四周只剩下風聲和那具殘破不全的屍體……
一月後,荒原肯達爾內陸沙丘。
一成不變的黃沙地,凹凸不平的沙丘岩,烈日氣浪下有兩人在緩慢前行。
這兩人都穿著破爛的苦工短衣,矮個兒背著一把鏟子,高個子扛著一把鐵錘,看二人的姿態已經疲勞至極。
“6969,我走不動了。”扛錘的大光頭有著一雙淡藍色的眼睛,雙耳小巧,與粗獷的面部架構格格不入, 他說話間環視了一眼四周:“我想沒有再逃跑的必要了。”
“7234,如果你是這樣認為的話,我們就在這裡找個地方安家吧。”矮個兒長著絡腮大胡,雙臂修長,說話速度很慢,聲音也十分沙啞。
“家?呵!真應該讓6400聽一聽這個詞匯。”光頭高個提起了另外一個人,從他的語氣判斷他們最初結伴的不止兩個人。
“放心吧,他們不會關心我們的死活,就像沒人關心礦坑裡有多少隻老鼠一樣。”矮個兒小聲安慰著容易發怒的同行者,他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身旁的同伴只有這一個人了。
“他們的確是不會關心,但警戒塔的雜碎們整天把賞罰分明掛在嘴邊,而我們正好給這些雜碎們添了些枯燥生活的樂趣,他們不會放過我們的,哪怕走出荒原也一樣。”高個說話間將鐵錘重重的砸向地面,激蕩起層層塵埃。
“嗨,兄弟,別那麽悲觀好嗎?他們想要的東西已經拿回去了,沒必要為了我們這些沒用的老鼠費盡心思。”矮個兒是整個事件的策劃者,他從始至終保持著樂觀的心態,這也是他能帶領著老鼠走出礦洞的原因。
“希望如此,6969,我真的很害怕。”再堅強的人也有崩潰的瞬間,高個兒說話竟然已經紅了眼,只可惜這乾燥的荒原讓他擠不出眼淚。
“沒關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找到水源,蓋一所房子,種一些糧食,以後平靜的生活會越來越好。”
矮個拍了拍光頭的肩膀,邁著堅定的步伐向肯達爾東南方向繼續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