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世界充滿了各種危險,很多危險的地方沒有任何預兆,就會讓人身死其中,幾百年下來,各種原因而失蹤的探索者數以萬計,很多時候,都是整個探索隊一起消失,在地下世界衍生了無數的詭異傳說,讓無數人對那些凶名在外的險地談虎色變。
可以說,地下世界能發展到今天,形成一套獨立的文明體系,全都是前人用無比的勇氣和毅力,以及犧牲換來的,此刻高峰所在的地方就是豐禾財團曾經付出極大代價,才探索出來的一條出口。
來到這所謂的秘密出口,高峰首先感覺到荒涼和淒慘,地下的環境除了少數因為喀斯特地形而演化的奇異.地形之外,大多千篇一律,又因為缺乏光照,長時間會讓人覺得心理壓抑,除非土生土長的地下人和劣種人,不管是高峰還是伽羅都不習慣,可眼前所見的一切,打破了高峰對地下世界的認知,有種尋究歷史的荒謬感。
這是經過人工挖掘的空間,堅硬的岩壁上還有挖掘工具留下的痕跡,百米多高的空間曠達而清冷,近百盞落滿塵埃的燈具在鋼結構加固的穹頂下,猶如一枚枚乾枯的果實,下方是無數遺棄的工具和器皿,全都包裹著厚實的塵埃,讓人感覺仿佛闖入了塵封的古墓,空氣中除了地下世界一貫的渾濁與陰冷之外,還有著說不出來的腐朽味道。
這裡就是豐禾財團當年開發地面通道時的前進基地,從這片基地的工程量與規模來看,豐禾財團付出了極大人力與物資,可惜還沒有正式建成,就被匆匆廢棄,發現與投入都成為文字資料,存在豐禾財團的獨立光腦中被人遺忘。
要不是高峰需要,恐怕再過幾百年,所發生的一切會徹底消失在豐禾財團的數據垃圾堆裡清理程序中,再也不會有人知道,這裡曾經的輝煌,三十多個伽羅安靜的站在高峰身後,若無其事的打量著這裡的各種設備和雜物,當他們看到很多在地面價值頗高的物品被人隨意扔在這裡,不由地泛起惋惜的神色,即使知道這些破爛東西在地面也許能夠買下一塊小小的領地,高峰沒有發話,他們也不會上前翻找,安靜而肅穆的形成小小的方隊。
高峰除了伽羅之外,並沒有帶地下世界的人,原本打算帶高興,可高興陷入某種奇怪的狀態昏睡不醒,高峰無法保證她在地面的安全,最終還是留在了地下,由2號與銀鯊一起照顧。
安靜肅穆的伽羅們保持著刻板的表情,挺直身子站在一起,就像精銳的軍隊,這些伽羅都被楓葉家族的憾軍伽羅狠狠修理過,終於學會了紀律和服從,雖然大多都是被拳頭教育說服的,至少高峰不需要再擔心帶著一群烏合之眾去面對各種挑戰。
除了高峰與伽羅外,外人只有文欣兒和幾個助手,相比高峰與伽羅的輕松寫意,文欣兒等人全副武裝,穿著猶如太空服的全封閉式防護服,神經兮兮的盯著手中的電子本,不時緊張的看向高峰,等待完成許諾,將高峰送出地下。
大致參觀了一下這裡的環境,高峰扭頭看著文欣兒,重重地點頭,文欣兒長出一口氣,啟動了盡頭那扇完全被鉛所包裹的大門,這扇高達十五米的大門在在機械轉動聲中,一點點向上升起,露出後面黝黑的通道,就在大門升起的瞬間,就聽到文欣兒手中的電子本發出刺耳的嗡鳴,高峰聽到,頓時感覺到一陣親切,這警報聲與前世的防空警報是如此相似,讓他有種夢裡不知身是客的恍然。
警告聲讓文欣兒幾個人的恐懼感增加了十倍不止,連連揮手讓高峰趕緊通過,高峰無奈搖頭,不就是一點輻射麽?至於怕成這樣?也不告別,帶著伽羅們領頭走在前面,所有伽羅包括高峰自己同樣穿著輻射防護服,只不過他們的防護服更加輕薄,沒有文欣兒那般臃腫。
剛剛走到大門口,一陣莫名的能量被防護服削減了一半,傳遞到了皮膚上產生微微刺痛感,這猶如萬千隻小魚啃食死皮的觸感讓高峰的精神頓時一陣,核輻射對伽羅的作用並不像普通人那麽厲害,高峰當初穿越輻射風暴的時候,見識過比這更厲害的輻射。
除了高峰,其他伽羅也沒有不適應,緊跟高峰穿過了大門,最後一名伽羅的後腳跟離開大門的瞬間,轟隆聲中,厚達半米的包鉛鐵門轟然落下,將身後的光線與文欣兒隔絕。
光線消失的瞬間,高峰的心跳不由地加速,終於離開了地下世界,這麽久以來,他一直都在等今天,就連掛念高興的心都不那麽沉重了,邁著輕快的腳步,順著方整的隧道快步走去。
伽羅的秩序與紀律在他們走路的時候顯出原形,整齊的隊伍走出了七八種腳步聲,凌亂的就像鴨子下河,聽到凌亂的腳步聲在通道裡反覆回蕩的雜音,高峰的好心情頓時多了些鬱悶,想要將伽羅訓練成軍隊,恐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隨著高峰等人接近地面,輻射越來越嚴重,從豐禾財團拿來的輻射檢測儀每過一分鍾,就會向上跳出一根針尖,一連串的針尖連接在一起,形成一波不斷攀升的浪潮,觸目驚心的是,你無法看到浪尖到底在哪裡,每次似乎都到了,卻還有下一個突然冒出來。
他們所在的位置應該在山峰的腹部,連這裡都有這麽強的輻射,外面又是什麽樣子?高峰的心也越來越沉,腦中回想文欣兒曾說過的話,豐禾財團數十年前發現這條通道,就將其作為財團下一步發展的契機,投入了財團三分之一的人力和資源開荒,原本這裡的輻射還在可以接受的范圍,到了前進基地基本上就安全,可誰也沒有想到,每隔一個月,輻射就會增強一分,三年時間輻射連續翻了三倍,導致大量人員健康受損,不得不承受巨大的損失放棄這裡,因為強輻射已經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封鎖線。
就在高峰回想這些東西的時候,手中的探測器數據指針突然變成一根直線飛速上漲,就像童話故事裡的魔豆蔓藤,將地下與天空相連,隨後視線豁然開朗,比地下世界寬闊無數倍的地面重新進入眼簾。
通道的出口恰好在一座山峰的半腰,站在可以容納上千人的巨大平台上,高峰等人就像一群微不足道的小螞蟻,天與地之間相隔是如此高曠,讓已經逐漸習慣地下世界的高峰有種心神曠達的超脫,而他身後的幾個楓葉伽羅與玄燁伽羅則相互擁抱在一起,露出開心的笑容。
一座座大山綿延無盡,低沉的天空猶如烏雲該地,寸草不生的環境滿目荒涼,這樣的地方就算地下世界也不如,可高峰等人怎麽也看不夠似的,貪婪的欣賞這只有在地面才能感受到空闊。
初來乍到的新鮮感隨著千篇一律的枯燥逐漸消失,高峰很快就想到他們此刻的境地,高強度輻射已經恆定在峰值的頂尖,這種輻射換成普通人,要不了多久就會虛弱而死,伽羅雖然比普通人強一些,也不能久呆,必須離開。
一行人說走就走,向山下而去,沿途奇石嶙峋,細看又大同小異,一股股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風夾不時將地面的灰塵卷上半空,又隨風而散,讓套在輻射防護服流汗的眾人多了幾分想要脫去累贅的衝動,這股衝動只是在心中盤橫,沒有人敢付諸行動,因為楓葉伽羅的拳頭隨時可能隨之而來。
整個世界都在一片陰暗低沉的氛圍中,可視條件極差,甚至需要也使裝備才能看到遠處,給人一種,從地下世界走到另外一個地下世界的壓抑感,順著陡峭的山坡,高峰與伽羅逐漸的加速,他們要早點脫離這片死亡之地。
死亡之地在荒野的凶名由來已久,沒有人知道這裡到底有什麽恐怖的東西,凡是探索這裡的人,從沒有再次走出去的機會,其中包括顯鋒伽羅,以前也有人告訴高峰,荒野之所以成為監獄似的絕地,就是因為荒野的三個方向都不可能生存,造化弄人,高峰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會有一天在這片絕地尋找回去的路途。
有人說過時間是把殺豬刀,在高峰看來,時間更像一塊橡皮擦,抹掉了不屬於自然本身的東西,作為曾經的戰場,幾百年的時間,除了輻射還存在之外,其他的東西大多消失,感知無數次在土壤中發現金屬物件正在鏽蝕的過程中分解,這些曾經的槍支,大炮,車輛,還有導彈都被塵沙覆蓋,等著有一天以分子形態重新回歸自然。
山脈間的荒涼山谷中,一行人安靜的行走,就像一幅充滿超現實注意的油畫,個中的滋味只有高峰與伽羅知道,他們不知道這片絕地的范圍有多大,不知道正確的方向在哪兒,甚至沒有任何參照物,地下世界的科技在這片絕地也失去了作用,成為一件精致的裝飾品。
這裡最大的特征是沒有生命,即使在最殘酷的西部荒野,也不會一點生命都看不到,不經意的角落裡總會有那麽幾株頑強的雜草,地勢低窪的石頭縫裡也可能躲著奇型怪裝的蟲子,可在這片荒蕪的地方,感知也無法找到任何一種活的生命體,仿佛連細菌都無法存活。
不知道走了多久, 不知道翻過多少座山頭,前方總是同樣荒蕪的山峰和山溝,千篇一律的荒蕪讓眾人從新奇到麻木,最後絕望,輻射的後遺症開始顯現出來,一些伽羅因為長時間困在輻射服裡不適應,偷偷打開了頭盔呼吸著外面的空氣。
這種行為無法完全禁止,有時就連高峰自己都想接觸呼吸罩,而他也無法隨時保持感知狀態,當有人突然劇烈的咳嗽,從肺裡咳出鮮血噴在呼吸罩上時,減員不可避免的發生了,三名沒有徹底遵守命令的玄燁伽羅用生命證明了高峰的謹慎。
高峰站在三具屍體邊上不言不語,其他人圍城一圈兒,站在周圍,每個人都低著頭,好似在默哀禱告,這三名伽羅終於不需要再戴上笨重的呼吸罩,可惜他們也永遠無法再呼吸。
從這三張年輕的面容移開視線,高峰沉默的轉身,腳步遲疑了幾秒鍾,從呼吸罩裡傳出沉悶的話語:“把他們埋了,以後就算死,你們也不準取下呼吸罩……。”
高峰的話音冰冷無情,但沒有人會真的這麽認為,他們看著高峰孤獨的身影躍上山峰最高的岩石上眺望遠方,每個人心中都在壓抑中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