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房間只剩下高峰時,他的心徹底平靜下來,狹小的房間突然給他充實的安寧感,沒有空曠的寂寞,也沒有嘈雜的喧嘩,安靜的房間裡,他可以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レm♠思♥路♣客レ
沒有什麽東西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很自然的將心神集中到自己身上,高峰開始反思,作為一個固執的人,原本不會聽取別人關於情緒的意見,因為他不需要別人干擾自己的想法,但瑪莎蒂用笨拙的方式給自己做了一個示范,她放開了自己的心靈,讓自己認識到她的想法和變化,也對她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同時對調製人的缺點知道的一清二楚。
作為兩輩子為人的高峰,他沒有調製人那般極端的情緒波動,正因為如此,反而不如瑪莎蒂這樣能第一時間找到自己的問題,而瑪莎蒂的提醒讓他認識到,自己確實出現了問題。
高峰認為自己最大的問題不是依靠艦隊或者楓葉狂,也不是沒有顧慮卡萊亞的想法,顯得膽小懦弱,真正的原因是,他害怕返回內陸地區,為了延遲返回的時間,他一直在找借口拖延。
真要算下來,有了楓葉狂和近百名伽羅,還有艦隊完善的新型能量系統和更加強大的近程防禦終端,高峰大可以強行闖進無限森林,就算損失也不會超過一半,若是他真心想要回去的話。
究其原因,是高峰這些年在外面漂泊,已習慣了這種生活,沒有部落,沒有家族,沒有那些不屬於他的義務和責任,還有冒充三爪時的糾結與愧疚,在內心中,高峰一直認為自己冒名頂替了別人的兒子和外甥,竊取了屬於別人的東西。
不管是黑爪的部落,還是玄燁家族給他提供的各種幫助,高峰都認為並不是屬於他的,作為一個內心高傲的人,他也不屑於這麽做,所以他帶著部落rì漸強大,為了給黑爪報仇,單挑雷裂家族的艦隊,甚至幫部落創建了安全的地下庇護所和城市,但這些都不屬於他,因為他的靈魂不是那個懦弱的三爪。
如果沒有幽明的出現,沒有玄燁族長的幫助,高峰這輩子也許就在部落裡生老病死,玩一場建設遊戲,盡他可能,將上個時代的榮光恢復一些,為那片苦難之地積累一點元氣,再留下一個或者幾個繼承人,證明他的功績,直到徹底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讓後人無法發現他不是三爪的秘密。
只有一個人流浪的時候,高峰才真正找回了自己,他不是部落人眼中黑爪的繼承人,不是炫夜家族裡,位高權重的族長外甥,他就是他自己,和別人沒有任何關系,不需要為不屬於他的義務去戰鬥或者拚搏。
在享受這種蛻變自內心的zì yóu同時,高峰越發不想回去,但他總有回去的理由,即使靈魂不是三爪,他的身體依然是,幾萬人的生死前路都需要他去指引,即使他並不想承擔。
正因為內心的抗拒,高峰一邊著急返回內陸,一邊又尋找各種理由拖延返回的rì程,越是離內陸越近,高峰尋找的理由就越荒謬,內心也更加恐懼,所以在外人面前,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果決,卡萊亞和瑪莎蒂都這麽認為,但真正的情況是,她們誰也不了解高峰,並不知道高峰心中真正的想法,也不知道他逃避的不是外面的危險,而是冒充另外一個人的痛苦。
責任和義務是人類在社會中的定位與行為準則,高峰承擔著別人的責任和義務,對於內心高傲的他是痛苦的,但沒有人理解這份痛苦,連高峰自己都無法做到,逃避作為人類面對困難的本能行為,不知不覺左右了高峰的想法和行動。
當高峰想清楚這些東西之後,很長時間沒有吸上一口的雪茄已經積累了兩寸的煙灰,看上去早已經熄滅,就像他早已經忘了內陸地區,部落和家族,高峰輕輕將煙灰一磕,一點暗紅sè的火星陡然出現在雪茄煙葉中,隨著高峰用力抽拔,暗紅的火星重新燃燒起來,一如他此刻的覺悟。
人這一輩子會遇到很多低cháo期,有時輕易就能度過,有時卻深陷其中茫然而不可知,高峰就在這麽一個低cháo期內,三年的流浪生活讓他zì yóu,也給他套上另外一把枷鎖,到底是做他自己,還是做三爪,這是個難以選擇的糾結問題,畢竟部落那邊凝聚了他太多的血汗,但作為別人活著,他感覺自己開始迷失,這讓他分不清上輩子和這個時代的虛幻,以前他費盡心機的想要找回失去的記憶,而現在則不再有這個想法。
艦隊的成立,讓高峰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錢,這些東西是他靠自己掙下來的,其中運氣佔了很大一部分,但對高峰來說,這支放在前世屬於夢幻般的艦隊才是他兩輩子最大的成就,有了這支艦隊,天下大可去得,未必要返回內陸,卷入波雲詭異的伽羅世界。
想到這裡,高峰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被雪茄的煙霧熏到了,其實他的心中突然生出另外一個念頭,那就是內陸地區並沒有什麽東西值得讓他回去守住,不管是部落還是家族,因為這些對他沒有太大的羈絆,包括惑星和采風,甚至包括他的兒子。
兒子對高峰這種上輩子無父無母的人來說,更像一個抽象詞,惑星從沒讓他見過自己的孩子,也許是害怕高峰奪走他,也許是因為母xìng的保護yù望,總之惑星沒有想到用孩子與高峰加深聯系。
過往的種種重新在心頭劃過,高峰驟然間明白了,自己的逃避不是辦法,他不可能帶著艦隊永遠的流浪下去,不說楓葉家族迫切返回內陸的焦急,他佔據著三爪的身份,卻並非擔負著三爪的責任,部落發展到現在,並非因為三爪是黑爪的兒子,而是他的原因,是他在荒人入侵的浪cháo下,帶領部落殺出一條血路,也是他在南部荒野詭異多變的局勢中,打破部落聯盟的圍剿,從而得到發展的資源和人口,還是他在荒野生存艱難的情況下,探索出一條深入地下的通道,建造出雄偉的奇跡,這些都不是因為三爪的原因,而是他的原因。
想通之後,高峰的念頭通達了,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消失的乾乾淨淨,此時此刻他再也沒有身份上的糾結,他就是他,不是其他別的什麽人,等待他回歸的部落也不會因為他的靈魂是高峰,就會背棄他。
想明白之後,高峰不由地在內心感謝瑪莎蒂, 這個女人在他最茫然的時候,通過解析自己的內心,將所有的私密暴露在他面前,讓他找到了問題所在,也許瑪莎蒂有自己的私心,但就像她說的,除了高峰之外,瑪莎蒂不能依靠任何人或者任何事物獨自活下去,他就是她的一切。
瑪莎蒂的需要對高峰是種責任,責任的羈絆讓他不想再彷徨下去,當他走出了休息室之後,瑪莎蒂一眼看到高峰與剛才大不一樣,消失很長時間的鋒利感重新回到了高峰身上,讓人不敢對視,這種鋒利無需氣勢的承托,高峰就像一柄重新打磨過的利劍,再次展現在眾人眼前。
“指揮官閣下,艦隊已經做好停泊準備,請求進一步指示……。”
瑪莎蒂語氣輕松的向高峰請示命令,這種請示可有可無,但在艦橋中,瑪莎蒂的輕視讓高峰在船員面前的威望得到體現,高峰向瑪莎蒂點了點頭,眼神閃過一道微不可查的亮澤,大聲說道:“不需要停泊,加速前進,我們有信心面對任何挑戰……。”
斬釘截鐵的話語讓眾人已經略微松懈的神經為止一緊,軍官們都驚訝的看著高峰,這種命令以前從沒有接受過,高峰做出了新的選擇,一條帶著艦隊冒險前進的崎嶇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