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來神掌！

  東門庸為了誆騙蘇陌，借托鏢之名，引其前往北川玄陰窟。

  得見‘蘇天陽’。

  蘇陌雖然後來發現‘蘇天陽’是假，但是這一單鏢，卻是真真切切的完成了。

  而獲得的獎勵，正是這一門如來神掌。

  只是這門掌法屬實太強，蘇陌本以為這一趟是沒有機會動用這門神功的。

  卻沒想到，血龍不死，想要徹底將其擊殺，唯有將其龐大軀體，一招打滅。

  至此，方才有了施展這一招的機會。

  如今雲天之上，佛祖虛影聳立天際，巨大的‘卍’字呈現金光，既有普度眾生之慈悲，亦有降妖伏魔之神威。

  然而這金光之中的蘇陌，卻是一笑。

  想要將這血龍一擊湮滅，僅僅只是依靠如來神掌，似乎還有些不夠保險。

  “索性機會難得……”

  他口中喃喃，一身氣機已經徹底將這血龍籠罩其中。

  當即內力運轉催生。

  條條瑞氣演化背後佛光。

  十三龍十三象，奠定根基。

  陰陽五行緊隨其後。

  寂滅萬物的劍氣，萬法不磨的金光，湮滅一切的洪流，鋪天蓋地的劍意。

  以及一輪輪紫日，一縷縷寒霜……

  這卻還沒有結束。

  隨著蘇陌雙眸一起，瞳孔之中似乎有萬萬劫心。

  至此，一掌緩緩抬起，舉手送出！

  這並非是如來神掌之中的任何一招。

  乃是蘇陌這一身武功精華巔峰之所在。

  放眼蘇陌這一身武功，除了最後這兩趟鏢刷出來的絕學之外，其他的盡數融入其中。

  而最後這兩趟鏢，之所以要刷，正是為了讓紫陽祖師替死。

  自從那夜君口中知道，東門庸盒子上所寫的兩個字為‘養龍’之後。

  蘇陌就已經知道了東門庸到底想要做什麽。

  此術難說是否能夠憑借武功硬抗。

  最後糾結再三，決定去紫陽祖師那裡一試。

  但是紫陽祖師能夠三百年不死，於精神一道必然有著極高造詣。

  自己若是這般懵懵懂懂，難說萬全。

  故此，押鏢兩次，混了兩個獎勵。

  第一個是【大力金剛掌】，第二個則是【變天擊地大·法】。

  有了變天擊地大·法，於精神武功造詣之中，蘇陌幾乎無所畏懼。

  這才前往紫陽門尋找紫陽祖師。

  若是祖師當真想要借體奪舍，正可以憑借此功將其禁錮體內，關鍵的時候放出替死。

  若是一切都是自己胡思亂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也正可以替祖師解脫，也算是全了孝道。

  結果，祖師內力入體的刹那，蘇陌就察覺到了其中未曾磨滅的精神。

  當即明白，這絕非是自己妄想。

  祖師真有惡意。

  這才以變天擊地大·法，禁錮祖師精神，又以移玄神功封鎖祖師內力。

  這一步雖然是在預料之中，但是讓蘇陌沒想到的是，祖師三百年內力太強，這一番壓製導致他體內氣血翻騰，內力震動不休。

  從而將近月余的時間，臉色都不好看，尤其是最初的時候，臉色煞白，好似身受重傷。

  這就好比將一個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硬是放進了肚子裡。

  不消化不說，還得調動自己的氣血內力去壓製，反覆消耗之下，自然不會太舒服了。

  但隨著斬龍陣將祖師精神斬滅，陣師破壞了所有陣法之後，蘇陌再次睜開雙眼，一切束縛也就不複存在。

  又憑空得了祖師三百年內力，自此輕松自如，宛如新生。

  而這一路走來，這一套變天擊地大·法，他曾經對顏心語牛刀小試。

  其後在那高台之上，讓陣師失神，也是得賴於此功。

  只不過，原本以為陣師會一直在精神世界之中輾轉，難以解脫，卻沒想到，他竟然可以輕松脫困出來。

  一直到陣師吞了第一驚和龍行雲那會，蘇陌才明白，此人早就已經不是人了。

  變天擊地大·法雖然厲害，對他卻並無效果。

  因此，此時此刻這一掌之中，囊括蘇陌一生所學，卻並未將變天擊地大·法，融合其中。

  可饒是如此，此掌一出，當中裹挾種種神威，一刹那竟然將這漫天滾滾雷雲盡數納入掌心之中。

  血龍身形蜿蜒，也感覺大難臨頭。

  縱身而動，想要逃竄。

  可是眼瞅著這巨掌虛影，覆蓋天際，舉目四望，根本無處可逃。

  一怒之下，禁不住放聲怒吼。

  張嘴之間，噴塗紫氣丹毒，周身繚繞混沌紫光，出自於各種神功的內力，繼而一頭撞向了那龐大掌影。

  而率先跟蘇陌這神掌相觸的丹毒，在這掌法的純陽內力之下，盡數湮滅。

  獨留余香回蕩，不能阻這手掌半分。

  下一刻，龐大的手掌就已經跟著血龍撞在了一處。

  首當其衝的混沌紫光，以及種種神功凝聚而成的護體真氣，便好似是一張紙。

  頃刻之間被蘇陌這掌法之中，所蘊含的純陽，純陰，陰陽五行，無窮劍意磨滅。

  緊跟著掌勢下沉，龍首至擊掌心。

  卻不想，窮盡血龍一身之力，不僅僅無法動搖蘇陌這巨大掌影分毫，反而是被這一掌蓋壓。

  當先湮滅的便是這龍頭。

  血肉化泥，被劍意磨滅，被純陽焚燒，被純陰凝結。

  血色揮灑，飄蕩於九天之上。

  這卻還沒有結束，緊跟著便是龍身，龍爪，龍尾……

  接連破碎，血雨飄揚。

  可縱然如此，這條血龍還想重生。

  然而純陽火氣一掃，漫天血雨竟然直接蒸發。

  根本不給絲毫可趁之機。

  至此，這一掌已經從天上打到了地下。

  就聽到轟隆一聲巨響。

  這一掌覆蓋了半個皇宮，以及一大部分皇城。

  巨大的轟鳴聲接連起伏，大地不住顫動，不住呼嘯，流淌於皇宮之內的岩漿傾斜流淌，分流八方。

  一處深不見底的深淵，硬生生被蘇陌這自天兒降的一掌給打了出來。

  這一切說來繁複。

  然而皇宮頂上圍觀這一戰的所有人，並不能看盡這當中一切細節。

  他們能夠看到的是，蘇陌身形凌空於九天之上，幻化出巨大佛影，緊跟著背後佛光重重顯現，這才出了鋪天蓋地的一掌。

  這一掌可以蕩平江湖，可以掃盡天下，可以人間稱神。

  這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一掌。

  區區血龍，在這無邊無際，無窮無盡，無上神威之下，甚至連一聲慘叫都未曾來得及發出，便已經給打的灰飛煙滅，點滴不存。

  撲通撲通！
  所有目睹這一幕的人，除了小司徒之外，就算是借劍人都膝蓋一軟，忍不住單膝跪地。

  顏心語更是直接操控機關獸跪在地上，自己抬頭仰望，禁不住瑟瑟發抖。

  他們尚且如此，禦前道驚龍會余下之人，哪一個又能夠站的穩？
  他們可以跟人鬥，任憑你武功蓋世，我又何曾弱於人？
  可是……蘇陌真的是人嗎？

  縱然是神，只怕也架不住他的三拳兩腳吧？

  面對這樣的人，還如何能夠生出絲毫爭鬥之心？

  倏然間，有絲絲縷縷的冰涼，自天上落下。

  眾人下意識的抬頭去看。

  下雨了？
  老天爺都給蘇陌嚇哭了？

  這個絕世凶神啊！
  然後下一個刹那，他們就看到這個絕世凶神緩緩自九天而落。

  一步一步，好像是走在一條看不見，摸不著，唯有他自己可以觸及的台階之上。

  緩步下行，來到了他那普天之下，唯有這一處的傑作跟前。

  這裡是被他一掌打出來的。

  這一掌到底打的有多深，蘇陌自己都不知道。

  然而掌印邊緣之處，那些原本應該覆蓋岩漿的地方，則有一小段一小段冷卻之處。

  這是他這一掌之中，所蘊含的純陰寒氣導致。

  在這裡，正有半顆頭顱蠕動不休。

  蘇陌來到這頭顱跟前，微微歪頭瞅著他：
  “還沒死？”

  “就要死了……”

  頭顱只有半個，嘴巴也只有半個，所以，為了能夠跟蘇陌交流，完好無損的半張臉上，又長出了一張嘴。

  他開口說道：
  “你真的不後悔嗎？”

  “後悔什麽？”

  蘇陌輕聲問道。

  “後悔不讓我……毀了這個天下，引萬物歸墟。

  “你武功強極一世，普天之下，無人是你對手……

  “但是……但是……你終究也有死去的一天。

  “再高的豪門，也有隕落之時。

  “再強盛的王朝，也有崩隕之日。

  “到了那個時候……你的後人也要在這滾滾濁世之中掙扎。

  “不斷踩在前人的腳印上，犯著前人犯過的錯。

  “重複曾經的道路。

  “野心會在灰燼中重生。

  “眾生在絕望之中哀嚎。

  “在寒冷孤寂裡，守護那微弱不可見的希望。

  “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你以為……這是慈悲嗎？”

  陣師的情緒沒有絲毫起伏，也全然不曾激動。

  蘇陌認真想了一下，當即一笑：
  “人的事情交給人，江湖的事情交給江湖，後人的事情交給後人。

  “說來陣師可能不信。

  “蘇某出江湖，不過是為了謀生而已。

  “縱然是到了今日，也無意於那所謂的九五之尊。

  “隻想著立身江湖，俯仰無愧，好好過活。

  “眾生無須你為其做主。

  “縱然是後悔，也輪不到你我。

  “我想做的，便是守護好當下……未來的變化，那自然也得交給未來。”

  “可是……”

  陣師還想開口。

  蘇陌卻輕輕擺手：
  “陣師真的是想要引萬物歸墟嗎？”

  此言出口，陣師便陷入了沉默。

  倏然間，有絲絲縷縷血絲從這頭顱斷口處生出，仿佛手腳一般，挪動頭顱。

  蘇陌未曾出手，只是冷眼旁觀。

  就見到這頭顱緩緩來到了那掌印深淵之旁。

  回首用僅存的眼睛看了蘇陌一眼。

  繼而一躍，跳進了那深淵之中。

  這深淵之內，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覆蓋岩漿，火海滾滾流淌。

  陣師的頭顱，在落入這岩漿的刹那，便燃燒起了熊熊烈火。

  有血肉蠕動，繼而成灰，最終化為雲氣，點滴不存。

  唯獨一股說不出來的奇特香味，隨之而上。

  伴隨著這一場席卷中州腹地的細雨，綿延在大玄腹地的每一寸土地。

  整個大玄腹地的紫意，也在這雨水的衝刷之下，逐漸褪去顏色，恢復原本模樣。

  有怪異生靈，在這雨水之下哀嚎掙扎，有奇花異草，在這雨水澆灌之中枯槁。

  東荒西陲，日複一日的人們，凝望天際紫光，好似是被一隻無形大手抹去一般。

  一時忍不住瞪大了雙眼，紛紛站起，眺望遠方。

  ……

  ……

  蘇陌站在那掌印深淵之前，稍微凝望半晌，確定這陣師真的已經死了。

  這才輕輕吐出一口氣，正要動身，忽然隻覺得地動山搖，天塌地陷。

  心頭一動之下，當即連忙飛身而起，只是一晃的功夫，就已經來到了小司徒他們所在的那一處屋頂之上。

  不等小司徒他們開口說話，蘇陌便已經說道：
  “為了修建大玄武庫，這皇城地下早就已經被掏空了。

  “此番大戰，動靜太大，這皇城恐怕是要塌。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走。”

  話音落下，一邊將小司徒擁入懷中，一邊抓住了借劍人的肩膀，又看了一眼顏心語，猶豫了一下之後：
  “你抓著我的腿吧。”

  周遭都是岩漿，少有可以落足之處。

  一旦塌陷，這幫人更是死路一條。

  如今想要脫身唯有依靠蘇陌的風神腿，凌空虛渡之能。

  顏心語想都不想，當即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死死的抱著蘇陌的腿，只是眼眸之間，還忍不住開口說道：
  “公子，能不能把那機關獸也帶上？”

  蘇陌抬頭看了看這個比自己大了好幾倍，通體金屬打造的機關獸，忍不住一咧嘴：

  “要不讓你留下陪它？”

  “不要不要！
  “它又不能跟我罵仗……”

  合著跟人對罵就是你人生的意義嗎？
  蘇陌一時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腳步一起，凌空踱步，直奔皇城之外。

  只是回頭看去，禦前道還有驚龍會的幸存之人，各個站在屋頂上，滿眼絕望。

  有人狂笑之中，一掌了結了自己的性命，也有人好似瘋癲一般，躍入岩漿之中，屍骨無存。

  還有人嘗試以輕功脫身，可一口氣躍出去幾丈的距離，就已經提不住氣，跌入火海之內，慘叫不絕。

  蘇陌即無悲天憫人的慈悲，也沒有以德報怨的胸懷，看到這一幕雖然不至於拍手稱快，但是看著他們只有死路一條，也是松了口氣。

  這些全都是不穩定因素。

  能夠這般死去，倒是省了自己的一番手腳了。

  倏而聽得劇烈轟鳴，回頭看去，果然大城坍塌，民居，街道，城樓，盡數跌入深淵之中。

  這一幕場景更是駭人聽聞。

  哪怕以借劍人的心性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而抱著蘇陌大腿的顏心語，更是死命的摟緊，若不是知道這女人著實害怕，蘇陌都以為她是想要報那痛人經的仇了。

  唯有小司徒定定的看著蘇陌，臉上嘴角都是喜意。

  她想要不多，唯有眼前人而已。

  只要他安好，便是萬般皆好。

  哪怕人間沉淪，世如地獄，在他的懷中，也是這世上絕無僅有的桃花源。

  如此一路橫空，不過片刻的功夫，一行人便已經到了城牆之上。

  至此方才算是徹底安全。

  一行人便在這裡，靜觀這雄城塌毀，不複舊觀。

  借劍人輕輕感慨：
  “可惜了這座城。”

  “可惜了我的機關獸。”

  顏心語在一邊嘟囔，城不城的對她來說根本不重要。

  而且，這座城在她看來，三百年前就該毀了。

  “說來……”

  蘇陌此時開口：
  “大玄武庫一行，二位可還有其他收獲？”

  借劍人微微一笑：
  “倒是得了一些小東西……”

  他從懷中拿出了幾塊方鐵，給蘇陌展示。

  然後告訴蘇陌，這塊是什麽，那個又是什麽，能夠有什麽作用……

  倒是顏心語欲言又止，最後歎了口氣。

  蘇陌見此便輕聲問了一句：
  “顏姑娘有話要說？”

  “本來其實應該是有些收獲的……結果，公子拖著我到處走，我根本無處發揮。

  “後來醉心於那機關獸。

  “可沒想到，機關獸也沒了……

  “更要命的是，來的時候，我是禦前道四大高手之一，高高在上，哪怕道主看我不起，師父也不想讓我跟道主玩的太好。

  “但，到底是有權有勢。

  “結果，現在道主也沒了，禦前道也沒了。

  “我這一趟，實在是賠的太大了。”

  說到傷心之處，幾乎忍不住流下淚來。

  倒是小司徒回看之時，有所發現，禁不住說道：

  “蘇大哥，你看那些樹……”

  蘇陌回頭，這才發現，萬物回春，紫意不再。

  便輕輕點頭：
  “血龍吞噬大玄腹地的紫氣丹毒。

  “我將其湮滅之時，有純陽內力焚化血肉。

  “其焚化之後形成的異香，便是破解大玄腹地之災的關鍵之物。

  “所以我才問他，他真的是想要引萬物歸墟嗎？”

  “啊？”

  小司徒一愣：“蘇大哥是說，那個陣師……是故意的？他想要的其實是……”

  蘇陌搖了搖頭：

  “人心莫測，如今更是已經飛灰湮滅。

  “倒是無需計較太多。

  “此行至此，算是已經圓滿。

  “待等這火焰消散，岩漿凝結，再去看看是否還有活口，處理一下首尾之後，咱們就該走了。”

  他做事素來滴水不漏，九十九拜都拜了，更不差這最後一哆嗦了。

  “回落霞城？”

  小司徒眼睛之中閃爍光亮。

  蘇陌微微點頭，轉而看向落霞城方向，輕聲說道：
  “是啊，落幕了，該回家了。”

  ……

  ……

  ps：明天還有個尾，就該完結了，之後再考慮要不要寫番外啥的……